老丁匆忙低頭，“多謝小姐信重。”
    又朝她看去，“老爺吩咐小姐繼續(xù)上學么？”
    遲靜姝點頭，輕嘆氣，“是啊！誰知他是怎么想的。唉。”
    像是極不再愿去那樣的地方。
    老丁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沒說話。
    沒注意到，遲靜姝的眼角，正悄悄地觀察著他。
    賀青也不知發(fā)現(xiàn)了什么，目光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一圈。
    老丁朝遲靜姝看來。
    遲靜姝順勢轉(zhuǎn)臉，看向那邊等了許久的小四子，“小四子，你過來。”
    小四子的腿都麻了
    聽到喚，連忙賠著笑上前，“小姐有何吩咐？”
    遲靜姝垂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先前讓你盯著四姐姐和五姐姐的事，你有發(fā)現(xiàn)什么嗎？”
    小四子一愣，沒想到遲靜姝竟然是問這個。
    頓時臉上現(xiàn)出幾分為難和尷尬，“這……”
    隨即跪了下來，“小姐恕罪！小姐離京后，奴才就，就沒去盯著了！”
    老丁皺了下眉。
    翠蓮朝小四子看去。
    小四子頭上的汗都下來了！
    他真是以為這位主子不會回來的，這才松了懶！
    誰知，誰知……
    見遲靜姝黑眸靜靜地朝自己看來，頓時熱汗變成了冷汗！
    嚇得渾身一哆嗦。
    連忙道，“不過，不過還是有一點兒發(fā)現(xiàn)的，是關于五小姐的！”
    他聲音不低。
    翠蓮當即呵斥一聲，“你這嗓門，喊給誰聽啊！”
    賀青轉(zhuǎn)身就去門外瞧了一圈。
    小四子臉都嚇得有些哆嗦了。
    從前只覺得這小小姐好看又溫柔，說話黏黏糯糯的，跟個雪娃娃一樣。
    誰知還有這樣冷厲嚇人的時候。
    那臉確實雪白漂亮，可眼神冷下來的時候，就不像個活人一般！
    漂亮得陰森森的！
    他縮了縮腦袋，忙道，“小姐那時吩咐奴才盯著五小姐出門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后來有一日，五小姐出門，去了城西的彩衣坊。奴才想著小姐的話，就命人悄悄進去尋。不想，卻沒發(fā)現(xiàn)五小姐的身影。可分明沒人啊，誰知，一個時辰后，五小姐自己又從彩衣坊里頭出來了。”
    說著，他自己的一臉納悶，“可分明已經(jīng)搜得仔仔細細的了呀，彩衣坊里，當時確實沒有五小姐的人啊！奴才也實在搞不明白。”
    說著，他又偷偷地朝遲靜姝看。
    然而，座上那原本冷眸美色的小女孩兒，已經(jīng)不再看他。
    而是轉(zhuǎn)過臉，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輕點起來。
    在思考些什么。
    片刻后，她朝老丁看去，低聲道，“丁叔，去查查那彩衣坊周圍還有什么店鋪。另外，再查一查……”
    她的聲音低下去。
    小四子豎著耳朵探了探，卻沒聽清。
    倒是站在遲靜姝后頭的翠蓮，驚訝地張了張嘴。
    賀青從外頭走回來。
    正好遲靜姝吩咐完，老丁點頭，“是，老奴讓人去查。”
    賀青上前，沉聲道，“外頭有幾個偷聽的，已經(jīng)敲暈了，扔在門口了。”
    翠蓮又愕然地朝賀青看去。
    遲靜姝倒是不意外，“綁起來，關到柴房去。”
    賀青點頭。
    老丁往后退了一步，“那老奴就告退了。”
    “嗯。辛苦你了，明日再來一趟。”
    遲靜姝答應。
    賀青又朝她看了一眼，嘴唇動了動，到底沒出一個聲，便跟著老丁離開了。
    遲靜姝轉(zhuǎn)過臉，再次看向小四子。
    小四子嚇得一抖，忙磕頭，“小姐，奴才錯了！再不敢偷懶了！小姐不要罰我！”
    翠蓮笑起來，“還有這樣求饒的。”
    遲靜姝也搖搖頭，“我不罰你，起來吧。”
    小四子瞪大眼，“真的啊？”
    遲靜姝輕笑，“不過也不能賞你了。”
    小四子一下張大嘴，“奴才還有賞啊？”
    遲靜姝點頭，“只要你后面的事做得好，自然有賞。”
    小四子頓時興奮，站起來高興地說道，“奴才一定用心做事！”
    瞧他一會高興一會害怕的樣子，還挺單純的。
    翠蓮也跟著笑。
    遲靜姝便朝小四子招了招手，“你過來……”
    等小四子也離去后。
    花廳便再次空落下來。
    翠蓮不解地看向遲靜姝，“小姐，您是想……”
    遲靜姝扶著她的手，慢慢地往回走，“人人都想拿我做魚肉。我卻想掙一掙，難道我就只能這樣任由他人擺布了不成？”
    翠蓮看她嬌小的臉上，柔軟而堅定的神色。
    暗暗心驚。
    低著頭，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敬畏之意，認真道，“奴婢陪小姐，去掙一條活路來。”
    掙一條活路？
    這活路里，到底要多少埋尸，白骨林羅，荊棘布血。
    只有遲靜姝，才能看得到。
    她抬起雙眸，看向半空之中，昏黃暈染的月亮。
    心中淺淺地嘆。
    ——但愿，拼了這一身，總能換個自在的余生吧！
    ……
    暖玉閣。
    小寒將手里的東西送到遲妙棉手里。
    低聲道，“奴婢親眼瞧見翠蓮在那海棠園里燒東西，待她走了之后，悄悄地摸進去，就撿到了這個。”
    一片被燃燒過后的碎紙，邊緣都焦化了。
    遲妙棉沒看出什么名堂。
    隨手一翻到背面，頓時眼神一變。
    湊過去，仔細地看了看后，隨即，輕聲笑了起來。
    ……
    翌日。
    天陰沉。
    清晨之后，周遭便滿是悶熱與潮濕的壓抑。
    連風聲，都帶著讓人躁動的意味。
    唯獨憶棠園的花廳前，站了前后數(shù)排人，卻始終不見一絲叫人不安的聲響。
    人人低著頭，哪怕汗?jié)耦I頰，也不敢隨意亂吭亂動一聲。
    有幾人的眼角，瞥到角落里的一個蜷縮人影，立時又針扎般地，連忙收了回來。
    愈發(fā)站得恭謹小心。
    安靜到沉寂的氣氛里，能隱約聽到花廳里，來自那個小女孩軟軟輕輕的說話聲。
    誰人能想到，不過才十二歲的女孩兒，瞧著柔柔嬌嬌的，懲治起人來，居然會是這樣雷霆手段！
    今日一早，遲府內(nèi)宅得了信，管事的奴才婆子便都聚到了這花廳前頭，等著吩咐。
    雖有那些個做事謹慎又看出風向的，可卻也還有不少，是從前二夫人留下來的老奴。
    仗著臉皮資歷，很是不把這位九小姐放在眼里。
    這不。
    這管理外院的外管事，竟然來得比遲靜姝還遲。
    當面就說，“奴才瑣事繁忙，一早忙到現(xiàn)在才得空，請小姐恕勿怪。”
    那位漂亮得不像個活人的小小姐，竟是連眼氣兒都沒給他一個。
    轉(zhuǎn)頭便吩咐，“拖下去，打十棍！”
    當場便驚住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