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初秋。</br> 大四新學期如約到來。</br> 行李箱的萬向輪在馬路上不斷滾過的聲音不絕于耳。</br> 正值中午,外面的太陽發著刺眼的光芒,人走在路上就連呼出來的氣都是灼燙的。</br> 熱浪一波一波地跟隨著風沖擊過來,穿過通風的窗內,撲在了正在收拾床鋪的單曦微臉頰上。</br> 女孩子被這股熱風吹的輕蹙了下眉,她把床單撫平,剛下了床扯過椅子坐下休息,被她擱在書桌上的手機就響起了來電鈴聲。</br> 是她在隔壁學校讀書的閨蜜,蘇鶯。</br> 單曦微拿起手機來,點了綠色的按鍵,接通。</br> 女孩子的聲音平和清淡,就像是春日里的一縷微風拂過心頭,溫柔涼爽,沖走了內心全部的燥意:“喂,鶯鶯。”</br> 蘇鶯的聲音隨即就從聽筒里傳來了出來,“微微,收拾好了嗎?”</br> “嗯,剛弄好。”單曦微回道。</br> “走,一起去吃飯!”蘇鶯有點迫不及待,“咱們去吃炒河粉,一整個假期沒吃,我都要饞死了。”</br> 單曦微用手抹了把額上滲出來的細汗,應下:“好,店里見,我洗個臉就出門,一會兒給你帶冰沙。”</br> 掛掉電話后單曦微就去了衛生間洗臉,出來后涂抹了一層防曬霜,習慣性地拿起口紅來,又想到自己是去吃飯的,索性沒涂。</br> 她從墻上的掛鉤處摘下自己的遮陽傘來,挎上包包就鎖好門下了樓。</br> 單曦微到的時候蘇鶯已經按照單曦微的口味幫她點好了炒河粉。</br> 她在蘇鶯對面坐下來,把買來的西瓜冰沙遞給蘇鶯,自己留了一份芒果冰沙。</br> 單曦微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桌子,然后才不緊不慢地將吸管插到杯子里。</br> 對面的蘇鶯早已經饜足地吸起來。</br> “對了微微,”蘇鶯將嘴里清涼的西瓜汁咽下去,問單曦微:“明天上午你有課嗎?”</br> 單曦微搖搖頭,她無奈地淺笑了下,話語沉靜道:“幫你去上課?”</br> 這幾年只要蘇鶯不去上課,而又趕上單曦微沒課的時候,蘇鶯的課都是單曦微幫忙去湊人頭答到的。</br> 蘇鶯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我明早有點急事,上課的事拜托你了!”</br> “據說這次教我們國際金融學的是學校新來的男神教授,我舍友前兩天就來學校了,結果意外得知了這件事,關鍵是她還見到了男神教授本尊,當時我舍友激動地在我們宿舍群嗨了一整晚你知道嗎微微,太恐怖了!”</br> 蘇鶯感嘆完后又唏噓著調侃:“不知道到底有多帥才能讓我那個重度顏控的舍友這么瘋狂。”</br> “她還偷拍了照片,不過只是個背影……”蘇鶯說著就翻出了宿舍聊天記錄里的照片,把手機遞給了單曦微。</br> 單曦微垂下眼盯著這張照片看了幾秒,照片里的男人背影挺拔落拓,肩很寬,腰窄,身材是典型的倒三角,在西裝的襯托下,性感的腰線被勾勒出來,兩條長腿筆直,目測身高估計得有185以上。</br> 雖然只是個筆挺的背影,但他身上那種清冷禁欲的氣質卻能讓人隔著屏幕都清晰可察。</br> 讓單曦微不解的是,在她看到這張照片的那一剎那,有一抹說不上來的感覺縈上了她的心口,轉瞬即逝,快的根本無法捕捉。</br> 她瞅了幾秒,很中肯地說:“身材很好,如果臉也好看……看你舍友的表現,臉肯定好看。”</br> “所以明天借幫我上課之名去看帥哥吧!”蘇鶯笑嘻嘻道,同時把自己上課需要刷卡打卡的學生卡塞給了單曦微,“差點忘了這個。”</br> 香噴噴的炒河粉被端上來,單曦微將蘇鶯的學生卡收好,然后才開始慢條斯理地吃東西。</br> 午飯過后單曦微和蘇鶯一起乘坐地鐵去了市中心的商場逛街,蘇鶯看上了一套閨蜜裙,這套閨蜜裙其實就是兩件連衣裙,一黑一白,款式簡約,是她和單曦微都喜歡的風格。</br> 蘇鶯拉著單曦微去了試衣間換衣服。</br> 單曦微換好出來時蘇鶯還沒好,她站在試衣鏡前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剛露出一抹淺笑來,擱在包里的手機就傳進了來電。</br> 她走進試衣間,從包里把手機掏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后就直接接了起來。</br> “哥。”單曦微在單羲衍面前聲音會不自覺的軟幾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br> 單羲衍低沉磁性的嗓音透過聽筒電波的處理,多了一份沙沙的質感:“今晚有空嗎?過去接你一起吃個飯。”</br> “好啊。”單曦微的眉眼間染上一絲淺淡的笑意,應允道。</br> 蘇鶯剛推開門就聽到單曦微喊了一聲“哥”,下意識地就又回了試衣間。</br> 等單曦微掛掉電話,蘇鶯從試衣間走出來,兩個人看了看對方,當即就決定買下這套裙子來,單曦微拿白色的,蘇鶯要黑色的。</br> 買完衣服,單曦微對蘇鶯說她得回學校收拾一下,晚上要跟哥哥出去吃晚飯,蘇鶯說還想逛逛,單曦微就提前回了。</br> 單曦微到宿舍的時候舍友何珊珊和鐘曉正在聊明星八卦,她和她們打了個招呼,何珊珊問單曦微:“微微,今晚要一起出去吃飯嗎?”</br> 單曦微很歉意道:“今晚恐怕不行,我要跟我哥出去吃,咱們明晚?”</br> 開學伊始宿舍一起出去聚餐吃飯是個不成文的傳統,她們每年都會在剛開學和快放寒暑假時一起聚餐吃頓好的。</br> 何珊珊爽快答應:“行!我和小小都有空,正巧今天提前通知林若一下,到時候她愛來不來吧,反正咱們把話帶到就行了。”</br> 林若是單曦微的另一個舍友,但跟單曦微她們關系非常一般,而且林若從大一就搬出了宿舍在外面住,所以她們宿舍常年只有三個人。</br> 下午六點鐘,單曦微收到了單羲衍的一條短信,說他還在開會,讓她先過去吃,后面附了個地址。</br> 早就換好衣服化好妝的單曦微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br> 她之所以這么重視和單羲衍吃飯就是因為想和他一起吃頓飯太難了。</br> 她的哥哥仿佛一年365天每天24小時都在忙工作,不是在國內飛就是往國外飛。</br> 單曦微只好自己乘坐地鐵去單羲衍發給她的那家火鍋店。</br> 她出門的時候天氣不再晴朗,變得陰沉沉的,有種讓人壓抑的窒息感。</br> 已經出了宿舍樓的單曦微查了查天氣情況,預報降雨的概率為0,她便沒有折回去拿傘。</br> 中間換乘了一趟地鐵,單曦微到火鍋店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了。</br> 她報了包廂號,服務生領著她上了樓,在包廂門口停住。</br> “到了,您請進。”服務生體貼地為單曦微開了門。</br> 單曦微禮貌地道謝,她關好門,一轉身發現里面坐了個人。</br> 男人坐的位置并沒有正對門口,但卻不影響他看這邊。</br> 單曦微倏的繃直脊背,目光錯愕地怔在原地,腳上像是綁了千斤重的東西,沉的她根本動彈不得。</br> 她的視線和他的交匯在一起,單曦微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反應。</br> 他變了好多,眉眼比之前還要冷然,五官也仿佛更加立體深邃,臉部線條分明流暢。</br> 西裝外套早已被他脫了下來搭在椅背上,男人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襯衫,灰色的領帶松散,襯衫上的前三顆扣子也都開了。</br> 明明有種誘人的性感,卻不知為何,襯得他骨子里那種清冷感更甚。</br> 多了幾分矜貴禁欲,少了曾經的少年感。</br> 他已經起了身。</br> 單曦微還愣在原地。</br> 她就這么站著,表情還算鎮定,眼底卻在她見到他的那一剎那就已經暴露了所有。</br> 在謝景臣要走到她面前時,單曦微恍然回神,她維持著淡然的表情,話語帶有些許歉意,沒什么起伏地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好像走錯包廂了……”</br> 說罷,單曦微剛轉身,打算拉開門出去,男人忽然伸出了一只修長的手,摁在了門板上。</br> 她的心猛然一跳。</br> 單曦微下意識縮回了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腳后跟撞到了墻根,她整個人都靠住了冰冷的墻壁。</br> 她穿的是下午買的那條新裙子,后背處有一小塊玫瑰花形的鏤空蕾絲。</br> 這會兒只覺得涼。</br>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俯身彎腰低頭,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靠了過來。</br> 這時單曦微才聞到一股很濃烈的酒味兒,從他身上散發過來的。</br> 他好像已經一個人喝了很多酒。</br> 謝景臣幽深的眸子漆黑發亮,那里面仿佛就是一整片星空,周圍布滿了星星,中間映出一個她。</br> “微微,”他輕喚了她一聲,話語繾綣如同呢喃,謝景臣目光近乎貪婪地望著眼前的姑娘,低沉性感的嗓音里染上了一抹逗弄的戲謔,卻又像是自嘲:“幾年不見,不認識哥哥了?”</br> 胸腔里心跳已經失控的單曦微垂下眼不去看他,她的默默地沉氣再沉氣,表情看上去很淡定。</br> 過了幾秒,她的嘴角邊浮出一絲淺淡的笑容,可愛的小梨渦也隱隱顯露。</br> 單曦微乖巧地喊他:“謝大哥。”</br> 她叫的這聲“謝大哥”和她每次喊單羲衍時一的語氣模一樣,本來清素淡雅的聲音變得溫軟。</br> 但似乎又多了一分無法言說的情緒。</br> 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呼,謝景臣的心微微下沉。</br> 須臾,男人掩下眼底的晦澀,唇角輕勾了起來。</br> 至少,沒有不理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