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曦微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聲音輕顫地對他說：“我媽……我媽暈倒了……”</br> “在第一醫院，景臣哥……”</br> “我帶你去。”他穩穩地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快步離開了流浪之家。</br> 單曦微的手腳都不聽使喚,上了車后無論她怎么扣安全帶都系不好,最后還是謝景臣幫她拉過來扣好的。</br> 他神色凝重地緊緊攥了下她不斷發抖的手，又很快松開,立刻發動車子帶她去往第一醫院。</br> 站在流浪之家門口的梅姐和夏夏目送著他們離開，夏夏有點擔心地問：“微微的母親應該會沒事吧？”</br> 梅姐嘆了口氣：“希望吧。”</br> 這么乖巧懂事的姑娘,上天一定會眷顧她和她家人的。</br> 謝景臣在路上問單曦微：“剛才是誰打的電話，怎么說的？”</br> 她表情急切又擔心,顫著嗓音帶著哭腔說：“是隔壁的阿姨，說我媽在家門口暈倒了,她打了120送我媽去醫院……”</br> “我……我給我哥打電話,給我哥打電話……”單曦微雙手抖著拿出手機來,卻因為沒有拿穩，手機掉到了腳下。</br> 謝景臣嘆了口氣，看她這樣子,別說打電話了,電話能不能撥出去都是個問題。</br> 他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溫聲安慰道：“微微你別慌,不要自己嚇自己,或許辛姨就只是低血糖了。”</br> “電話我來打,你坐好,別胡思亂想。”</br> 他說完就用力攥了攥她的手，而后松開,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找到了單羲衍的號碼撥了出去。m.</br> 然而藍牙耳機里傳來的卻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br> 謝景臣皺眉,對單曦微說：“關機。”</br> 撿起了手機的單曦微這才驀地想起來,她吸了吸鼻子，輕聲說：“我忘了，我哥出差……這會兒好像在回程的飛機上。”</br> 謝景臣低嘆，安撫道：“沒事，有我呢，一會兒我們到了看看具體什么情況。”</br> 單曦微六神無主，只能點點頭，然后顫抖著手指勉強給單羲衍發了條短信過去，告訴他下了飛機來醫院，母親生病住院了。</br> 謝景臣已經把車速提到了最大限速，可單曦微還是覺得這段旅程格外漫長。</br> 漫長到她總看不到盡頭。</br>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關心則亂的單曦微早已經茫然地不知道要去哪兒，像只無頭蒼蠅亂撞。</br> 要不是謝景臣還算冷靜，拉著她順利的找到了辛素嫻在的病房，單曦微可能還要費好一番功夫。</br> 鄰居阿姨見單曦微到了，就起了身，把她拉到病房外輕聲對她交代情況。</br> “醫生剛給你母親做檢查啦，幸好不是什么特別大的毛病，說是貧血和低血糖，但還是要注意。”</br> “就是你母親暈倒的時候可能撞到了門把手，額頭上破了塊。”鄰居阿姨把病例和檢查的的單子遞給單曦微，對她說：“那沒事我就回去了，你好好照顧你母親。”</br> 單曦微特別感激地連忙道謝。</br> 等人家離開后她才忽然想起來，檢查和住院的藥費她都忘了還給鄰居阿姨。</br> 謝景臣拍拍她的肩膀，讓她去病房里守著辛素嫻，“我再去醫生那里了解一下情況。”</br> 男人邁著大步朝鄰居阿姨離開的方向走去，在下樓的拐角處喊住了對方。</br> “阿姨，我是微微的朋友，”謝景臣說著就從錢夾里掏出一沓錢來塞給鄰居阿姨，“謝謝您送辛姨來醫院，這些錢就當還您墊付上的費用……”</br> 和辛素嫻年紀差不多大的女人笑笑，又把錢還給了謝景臣一些，嗔怪道：“傻孩子，哪里用得到這么多。”</br> “你是微微的男朋友吧？素嫻有你這樣的女婿也是福氣。”</br> 謝景臣站在原地，愣了愣，而后笑了下。</br> 折身回去的時候謝景臣確實去了醫生的辦公室，找給辛素嫻治病的主治醫生聊了下，問了問后續住院的一些問題。</br> 等他再回病房的時候，單曦微正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一個人垂著眼無聲地掉眼淚。</br> 在路上那么著急那么擔心，聽到母親暈倒的那一刻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現在看到她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單曦微又心疼又自責，剩下的，是心有余悸。</br> 她一邊責怪自己這段時間總是忙實習工作，都沒有在周六日的時候回家陪陪母親，一邊又慶幸母親的病情并沒那么嚴重。</br> 謝景臣走進來的時候，單曦微就連忙擦掉了眼淚，只不過那雙通紅的眼睛還是出賣了她。</br> 他很少見她哭。</br> 這是第二次。</br> 單曦微的聲音里染上了一絲鼻音，仰著臉輕聲問他：“醫生怎么說？”</br> 謝景臣也生怕吵到辛素嫻休息，壓低聲線，對她小聲道：“建議住院治療觀察幾天。”</br> 單曦微點了點頭。</br> 之后誰都沒再說話，一直到辛素嫻緩慢地睜開眼睛。</br> 單曦微連忙站起來，彎著腰湊近她，小心翼翼地輕聲喊：“媽，你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br> 辛素嫻看到是女兒，笑著搖了搖頭，輕嘆說：“沒事，我沒事。”</br> 謝景臣也在單曦微說話的那一刻就從窗邊轉過身，走了過來。</br> 男人來到病床邊，關切地問：“辛姨，要我幫你叫醫生嗎？”</br> 辛素嫻無奈，溫柔地笑著，嗓音有點嘶啞，說：“不用，我挺好的，就是有點口渴，還想擦擦臉和手……”</br> 單曦微連忙站起來，“我去打熱水。”</br> 說完就步履匆匆地走出了病房。</br> 謝景臣已經看出了辛素嫻的用意，在單曦微走出去后他就溫聲問：“辛姨，您有什么要囑咐我嗎？”</br> 辛素嫻笑笑，讓謝景臣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來，然后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小臣，有些事，辛姨欠你你一句謝謝。”</br> 謝景臣詫異地掀起眼來，只見辛素嫻嘴角盈著淡笑，說：“辛姨之前不知道你幫了我和阿衍，好孩子，這幾年……應該很不容易吧？”</br> 謝景臣抿了下唇，又很快松開，輕笑說：“辛姨，都過去了，我沒關系的。”</br> “不過，您是怎么知道的？”</br> “公司的老總有次請各部門主管吃飯的時候喝多，不小心告訴了我。”</br> “如果不是他醉后吐真言，我都不知道，當年我失業下崗后突然有家公司讓我去上班，是受了你的恩惠，也不敢想阿衍之所以能那么順利地拉到投資把公司做起來，是你在背后幫了他一把。”</br> “小臣，”辛素嫻的眼眶有點濕潤，她溫和地笑著，說：“你讓辛姨怎么謝你啊，這樣的恩，辛姨怎么還的清……”</br> “辛姨，”謝景臣連忙說：“您別這樣說，根本談不上什么恩情。”</br> “哪里算得上恩情。”他苦笑了下，“我沒拖累你們已經很不錯了。”</br> 當年如果不是因為他不肯妥協，顧延遠也不會拿單家的人來威脅他。</br> 那會兒正趕上辛素嫻失業下崗失去經濟來源，而單羲衍正打算為自己的項目拉投資把公司開起來，微微上學也需要錢。</br> 他不答應顧延遠的要求，顧延遠就會耍手段，讓辛素嫻就找不到工作，讓單羲衍也拉不到投資，那樣的話，微微上學可能就需要母親和哥哥想辦法去借錢。</br> 他沒辦法，他那會兒還沒有強大的經濟實力，所以既然無法掙脫開拷在他身上的枷鎖，那他就要為他們爭取到最大的利益。</br> 于是他對顧延遠說：“我可以答應林家提出來的條件，但相應的，我也要你去解決辛姨的工作問題，確保她有穩定的工作養家，除此之外，單羲衍手里項目的投資問題，你也要一并解決。”</br> 顧延遠答應了。</br> 謝景臣提出來的條件，對他來說很好辦到。</br> 顧延遠的目的就是要讓這個兒子應下婚約，至于后續，只要謝景臣能保住謝氏，其他的顧延遠完全不管，如果他這個兒子能抗爭到底，脫離這場婚約，那更好，如果他掙脫不掉這場聯姻，那就是他的命。</br> 下了飛機看到了微微的消息直接從機場趕過來的單羲衍聽到病房里母親和謝景臣的對話，一時怔愣在了門口。</br> 所以當年他之所以那么容易能順利地拉到投資，進而把公司做大做強，并不僅僅因為他有這個能力和本事，還有謝景臣在背后默默推了他一把的原因。</br> 在謝景臣和辛素嫻沉默下來后，單羲衍佯裝什么都不知道地推開了病房的門。</br> 他快步走到病床邊，皺著眉問辛素嫻：“媽你怎么會暈倒住院，這段時間又沒好好照顧自己是不是？也沒好好吃藥吧？”</br> 辛素嫻嘆氣，無奈地說：“你們一個一個的，別把我當小孩子。”</br> “我的身體我清楚，沒多大事，就是有點低血糖，注意著點就行了。”</br> “就怕你不注意。”單羲衍的語氣重了幾分，他說完瞥眼看了下起身站到旁邊的謝景臣，沒說什么。</br> 等單曦微回到病房，單羲衍拍了下謝景臣的肩膀，讓他跟著自己走了出去。</br> 兩個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單羲衍推開消防通道的門，一把扯過謝景臣，直接將人摁在了門上。</br> 他冷著臉有點生氣道：“所以當年你到底做了什么？”</br> 謝景臣輕哼著笑了下，“我做什么了？”</br> “你還給我裝傻？”單羲衍瞪著眼，沒好氣地說：“我剛才在門外都聽到了！”</br> “我媽的工作，我的公司，都是你作為交換條件換來的！謝景臣，你……”單羲衍又生氣又難受，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br> 就覺得……這輩子有這么一個能夠推心置腹的損友，也算值了。</br> 他松開他橫在他脖子上的手臂，退了一步，皺著眉很煩道：“誰讓你幫我解決投資的事了！老子一個人也能拉到投資！”</br> “是～”謝景臣拉了點長音，話語慵懶，而后又正色道：“我就想盡我所能為你們做點什么。”</br>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服，話也說的不緊不慢：“其實就像你說的，沒有我的多此一舉，你的項目也足已讓投資方欣賞，最終心甘情愿投資。你還是會把公司做起來，還是會有現在的sy科技公司。”</br> “如果不是項目足夠好，就算拉到了投資成立了公司，也會失敗倒閉破產，所以說到底，還是你自身有實力。”</br> 單羲衍睨了他一眼，冷哼：“用得著你說？”</br> “但你不能否認，你就是欠了我人情啊。”謝景臣非常欠揍地提醒道，笑的格外讓人想扁他。</br> 單羲衍狠狠剜了他一眼，而后從兜里掏出煙來，遞給謝景臣一根，兩個人用打火機點燃后開始云吐煙霧。</br> 須臾，單羲衍緩了口氣，平靜地問：“不打算讓微微知道？”</br> “嗯。”謝景臣的喉結滑動了下，“有些事她沒必要知道。”</br> “本來……也沒想讓你和辛姨知道的。”他吐了口煙，嘆息了下。</br> 單羲衍“嘁”了聲，“是不是覺得你自己還挺偉大？做好事不留名。”</br> “那倒沒有。”謝景臣笑說：“而且我也沒無私奉獻到誰都幫。”</br> “我只幫我在乎的人。”</br> 單羲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皺眉罵：“滾吧你！誰需要你在乎！”</br> 謝景臣短促地低笑，“想多了啊哥，我的意思是，我在乎微微，所以微微在乎的人，我也會比較關注。”</br>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讓微微過的開心快樂一點。”</br> 出來找他們的單曦微走到樓梯間門口，就聽到了謝景臣說的話。</br> 她的腳步忽頓，心臟像是失去了控制，由著那只小鹿在里面胡亂地撞來撞去。</br> 她整個人仿佛被柔軟的云彩給托了起來，輕飄飄地蕩在空中，幾乎要沉溺進這種不知名卻格外能蠱惑人的情緒里。</br> 過了片刻，單曦微轉身，放輕腳步緩慢地往回走去。</br> 她的腦子里只剩下了謝景臣的話語不斷回蕩在耳邊。</br> “我在乎微微，所以微微在乎的人，我也會比較關注。”</br>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讓微微過的開心快樂一點。”</br> 他所做的一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