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課。
    柏寒知中午隨便點了個外賣,吃了飯之后在書房把教授留的作業(yè)給做了，然后定了個鬧鐘，去睡了接近半個小時的午覺。
    鬧鐘一響,他醒過來，慢吞吞關(guān)掉鬧鐘,躺在床上沒動，胳膊搭在額頭上，閉著眼假寐。
    微微皺著眉,眉眼間全是煩躁。唇線緊抿。
    他起床氣挺重的，這是從小就有的毛病。不管是睡到自然醒還是被強(qiáng)制性吵醒，醒來之后總會有一股極其不爽的情緒圍繞著他。不爽到看誰都不順眼。
    但他不會讓這種負(fù)面情緒影響他太久,很快就自我調(diào)節(jié)過來。
    靜靜的躺了一兩分鐘,柏寒知坐起身。
    一睜開眼,眼底那些晦暗的戾氣消失得無影無蹤,恢復(fù)往常的淡然平靜。
    穿著拖鞋下了床，走去浴室沖了個澡。洗完澡后隨便換了身衣服,去書房拿了筆記本電腦,揣進(jìn)雙肩包里。
    之后，慢條斯理騎著山地車去了學(xué)校。
    今天上大課。
    柏寒知到階梯教室的時候，還有二十多分鐘才上課，不過教室里人倒不少。
    顧帆比他還來得早,提前占了位置?？吹剿?顧帆立馬朝他招了招手，“這兒呢。”
    還是坐在靠中間的位置，不前也不后,正正合適。
    柏寒知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
    自從他出現(xiàn)的那一刻,原本安靜的教室瞬間涌起來一陣交頭接耳的議論聲,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往他身上瞟。
    許是早就習(xí)慣了別人的側(cè)目而視，他的面色異常平靜無波，若無其事的走到了座位前坐下。
    從雙肩包里拿出筆記本電腦和書筆，擺上桌。
    雙肩包隨手?jǐn)R到一旁。
    這時候，顧帆突然湊了上來，“哥們兒，你知不知道，你火了?！?br/>     說完之后，顧帆仿佛覺得這個說法不太準(zhǔn)確，于是糾正了一下措辭，“不對，你一直都火，現(xiàn)在是你更火了?！?br/>     柏寒知將電腦開機(jī)，從雙肩包里摸出一副無框眼鏡戴上，神色未變，聲音淡漠，略帶著點不耐煩：“說重點?！?br/>     “你先跟兄弟我說句實話。”顧帆并沒有順著柏寒知的話說下去，而是賣了個關(guān)子，對柏寒知靈魂拷問：“你是不是在追楊歲？”
    柏寒知冷白而細(xì)長的手指在電腦感應(yīng)區(qū)輕滑著，他面無表情，并沒有打算回答這個問題，無視得徹底。
    顧帆就是急性子，根本就沉不住氣，見柏寒知這愛搭不理的態(tài)度，他更是著急了，好奇得很：“到底是不是?。∧阕蛲硭退厮奚岬氖聝阂呀?jīng)傳開了！都說你在追她呢！”
    柏寒知仍舊無動于衷，不置可否。
    顧帆自顧自嘆了口氣，一副忍痛割愛的口吻：“算了算了，雖然是我先看上楊歲的，但咱畢竟是鐵哥們兒，我讓給你了！你就追吧，我支持你?！?br/>     聞言，柏寒知觸著電腦感應(yīng)區(qū)的手指忽而停頓了下來。
    隨后慢吞吞掀起眼皮，看過去，一字一頓說：“你，讓給，我？”
    他明明什么情緒都沒表現(xiàn)出來，可輕描淡寫幾個字卻把顧帆搞得莫名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極為尷尬的撓了撓頭，之后便敗下陣來，妥協(xié)認(rèn)輸了：“得得得，我記遠(yuǎn)不如你，追也追不過你，這下行了吧！”
    雖然知道這是事實，可是顧帆還是好氣憤，怎么會有人長這樣一張臉呢。
    再一次埋怨女媧捏人的時候偏心得不是一星半點。
    柏寒知收回視線，再次投擲到電腦上。
    顧帆就是個話匣子，一個話題只要展開了，他一時半會兒自然是停不下來的。
    這會兒更是來勁兒了，突然間又想起什么來似的，他打開手機(jī)，“你還記得前段時間那個校園采訪吧？就是追著要采訪你被你拒絕了那個！”
    柏寒知面不改色，“嗯”了聲。
    垂著眼，一副不以為然的懶散樣兒。
    “原來他們在找你之前，已經(jīng)采訪過楊歲了。視頻播放量已經(jīng)快破千萬了，一下就火了，其中火的原因，除了她的顏值，更少不了你！”顧帆越說越激動，“因為采訪到后面你突然出現(xiàn)了，鏡頭就全給你了，太夸張了吧，就一個背影而已，那群花癡簡直都要瘋了?！?br/>     顧帆的聲音實在太過聒噪，吵得柏寒知耳根子難受。
    他煩躁的閉了下眼，正準(zhǔn)備讓他閉嘴，顧帆就又說了一句，好意提醒似的：“不過我得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啊，采訪里楊歲可說了，她有一個很喜歡的男生?！?br/>     顧帆想起了上次柏寒知要聯(lián)系方式反遭碰壁的事兒，拍了拍柏寒知的肩膀，感嘆道：“現(xiàn)在都在傳你是愛而不得。楊歲喜歡的那男的，得長啥樣兒啊，連你都拒絕。這下可有的你追了?！?br/>     這話不知道是哪里引起了柏寒知的注意，他總算有了點反應(yīng)，側(cè)過頭去，淡淡道：“視頻在哪兒，我看看?！?br/>     顧帆找出視頻，將手機(jī)遞過去。
    播放了采訪視頻。
    視頻里，楊歲穿著一身運動服。扎著高高的馬尾，粉黛未施，一張臉?biāo)貎敉噶?。許是剛跑過步，臉頰泛著淺淺的紅暈，氣色很好。
    面對鏡頭時，她明顯有些不自在，有好幾次都捂了下臉，禮貌而不失尷尬的笑著。
    當(dāng)主持人問到她有沒有喜歡過誰的經(jīng)歷時，兩腮越發(fā)紅潤，她垂下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到底是害羞還是夾雜著些別的情緒，她說：“有，我有一個很喜歡的男生?！?br/>     之后主持人又問：“喜歡了多久？是暗戀嗎？”
    鏡頭對準(zhǔn)了楊歲的臉，她聽到這個問題后，目光不自然的閃躲了一下。沉默了一兩秒鐘，她張了張唇正要開口，隱隱約約聽到了旁人忽然叫了一聲“柏寒知”。
    緊接著鏡頭瞬間挪開，視頻里出現(xiàn)了柏寒知的身影，他騎著山地車很快駛過去。
    視頻里還能聽到那些小迷妹和采訪團(tuán)隊的驚艷聲。
    然后，視頻結(jié)束。
    柏寒知從進(jìn)教室開始，他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然而在看到楊歲說她有一個很喜歡的男生時，原本平靜無瀾的眼底，像是猝不及防落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泛起了似有若無的漣漪。稍縱即逝。
    眼神一點點變得幽沉。神色難測。
    看完視頻，柏寒知抬起手，將顧帆的手機(jī)推開。
    “你說她喜歡的人會是誰?。渴窃蹖W(xué)校的嗎？我覺得應(yīng)該不是吧?！鳖櫡钟涀巫尾痪氲陌岩曨l放了一遍，“誒，你該不會真喜歡上她了吧？還是說真就是別人說的為了爭口氣挽回面子？”
    柏寒知已然恢復(fù)了往日的漫不經(jīng)心，靠著椅背，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在電腦鍵盤上輕敲。
    對顧帆提出的疑惑，充耳不聞。
    沒有一點要回答的打算。
    快到上課時間了，陸陸續(xù)續(xù)有學(xué)生走進(jìn)階梯教室。
    “誒，楊歲來了?！?br/>     顧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刻意放低了音量，小聲提醒。
    柏寒知下意識抬眼看了過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剛走進(jìn)教室的楊歲。
    她扎著丸子頭，干凈簡單的衛(wèi)衣牛仔褲，懷中抱著書。
    正當(dāng)看過去時，剛巧與她的目光碰上，對視一眼之后，楊歲便迅速側(cè)了一下頭。
    似乎是沒料到柏寒知會突然看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暗自深吸了口氣，快速調(diào)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之后故作鎮(zhèn)定與自然的抬頭朝柏寒知看過去，這么多人在，她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和他打招呼，只彎了彎嘴角，悄悄的對他笑了一下。
    然后便強(qiáng)制性逼自己收回目光，硬著頭皮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抱著書，往后排走。
    路過柏寒知身邊時，她心跳的頻率會無意識的加快。
    “楊歲?！?br/>     就在她要與他擦肩而過時，柏寒知突然開口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楊歲反射性停下腳步，看向他，一臉狐疑。
    柏寒知還是懶懶散散的靠著椅背，他將放在桌上的雙肩包拿開，抬抬下巴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坐這兒。”
    楊歲瞳孔都放大了幾分，一度認(rèn)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柏寒知保持著耐心，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坐我旁邊?！?br/>     “”
    柏寒知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邀請楊歲同坐。
    不對，說“邀請”不準(zhǔn)確，他的口吻明明是霸道且強(qiáng)勢的。
    所有人都被柏寒知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大跳，他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威力可不亞于炸彈，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八卦心，同時也將在座其他女生的傾慕之心粉碎了一地。
    看來柏寒知在追楊歲，真的實錘了！！
    說好的不近女色呢?。∈钦l前段時間說不打算交女朋友來著！
    楊歲也明顯傻了，懵圈又茫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她站在那兒遲遲沒動靜，柏寒知曲起手指敲了下桌面，半挑起眉，笑道：“不愿意？”
    楊歲猛回過神來，她小心翼翼望了望四周。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盯著他們看。
    楊歲這時候才信了柏寒知昨晚的話，他一點都不怕別人會誤會他們的關(guān)系。
    這個認(rèn)知，讓楊歲莫名竊喜，一絲絲甜蜜的感覺涌上心頭。
    “不是。”楊歲搖頭。
    既然他都不介意別人的猜想和異樣的目光，那楊歲肯定是不會放過和他有任何接觸的大好機(jī)會的。
    她頂著所有人各式各樣的目光，走了過去。
    記
    在柏寒知身邊坐下。
    一入座，感受到他的氣息，她緊張得連小腿都在抖。
    這一次是坐在他身旁，而不是坐在他后面遙望，更不是坐在他前面連頭都不敢回。
    顧帆坐在柏寒知的左側(cè)，對于柏寒知如此高調(diào)的行為，崇拜掛在臉上藏都藏不住，他朝柏寒知豎起了大拇指，嘴巴無聲的說了句：“牛逼！”
    柏寒知沒搭理他，而是側(cè)著頭朝楊歲靠近了一點，壓低聲音問：“你怎么不通過我的好友申請？”
    開門見山就是這個致命的問題。
    簡直殺了楊歲一個措手不及。
    她本來就很緊張，結(jié)果他這么一問，楊歲差點沒被嚇得從椅子上摔下去。
    “我”她腦子像是打結(jié)了一樣，埋低了頭不敢看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我沒看見”
    楊歲昨晚并沒有通過柏寒知的qq好友請求。
    表白的念頭當(dāng)時叫囂得很厲害，可也只是一閃而過。
    她不敢，一點也不敢。
    高三那年她追到校門想要將情書送給他，那是她最勇敢的一次。因為她害怕再也見不到柏寒知。
    那時的勇氣，是孤注一擲的。
    現(xiàn)如今，時過境遷，她很難再像當(dāng)初那樣勇敢，而且她清晰的記得上一次柏寒知拒絕別人的追求時，他明確表示他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至少他們現(xiàn)在還能像老同學(xué)，像朋友一樣相處。
    如果表白，柏寒知拒絕了她，那么現(xiàn)在跟柏寒知一切的聯(lián)系都會斷裂，連朋友都沒得做。
    她沒有任何的退路。更不敢輕易冒險。
    曾經(jīng)那條好友申請里，她問柏寒知還會不會去江大。
    柏寒知肯定看到了。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柏寒知問她為什么問這個問題，她該怎么回答？
    其實楊歲一直都很矛盾，會失落于他毫不知情她的暗戀，可同時又害怕于他看穿她的暗戀。
    羞恥，也難以啟齒。
    所以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的好友請求，只能選擇了逃避。
    楊歲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演技有多拙劣，于是她逼自己靜下來心，快速組織了一番語言，準(zhǔn)備再好好把自己那蹩腳的借口圓一下。
    “我”
    然而她剛發(fā)出一個模糊的單音節(jié)，柏寒知便又往她身邊靠近了一點，薄唇距離她耳畔幾公分的位置停下。
    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是低沉纏綿的氣音，說：“所以你是因為我兩年前沒通過你的好友申請，也跟我賭氣不加我？”
    頓了頓，他的聲音里染上無奈的笑意，“別賭氣了，通過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