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紫垣真人得了解法, 隆豐帝心情開懷許多,病懨懨的臉『色』看起來也精神了些,從玄穹寶殿回乾清宮時, 甚至沒有讓人攙扶。
只是了殿門前,瞧見等候的文貴妃時, 『色』頓時就沒么好了,腳步也頓了頓。
文貴妃在乾清宮等了小半個時辰。
隆豐帝不在,自然不能隨意入帝王寢宮, 只能在外頭候著。雖然宮人搬了桌椅火爐來, 但這寒冬臘月里, 天氣實在嚴寒, 在外頭等了這么久, 也凍得不輕。
眼下好不容易將人等回來了,自然不會浪費這個機會。
調整了上的表情, 提著裙擺婀娜多姿地走向隆豐帝。身姿纖秾合度, 今日又特意打扮過,白『色』狐裘下, 一身紅衣并不厚實, 薄薄貼在身上, 恰好處地勾勒姣好的身段。
眉眼含情間,連聲音帶著些許嗔意,百轉千回的一聲“陛下”, 是些年輕美人所沒有的嫵媚。
隆豐帝從前最喜如此。
然而今日卻一反常態, 隆豐帝不僅沒有朝伸手, 反而皺眉急聲道:“站住!”頗有些避如蛇蝎的模樣。
文貴妃身形一頓,愣愣地看向他。
大約也意識自己態度太過嚴厲,底是自己寵愛的女人, 隆豐帝也多了幾耐心,道:“朕身體未愈,這些日子需靜心修道,愛妃便先回吧。”
文貴妃臉『色』紅了白,白了紅,手里的帕子都快絞爛了。最后底是理智占了上風,福了福身,溫順道:“臣妾便告退了。”
乾清宮外尚有不宮人侍衛,今日當眾被如此呵斥,文貴妃從未這般丟過顏,憋著氣領著侍女匆匆走了。
隆豐帝直走遠了,才有些后怕地自言自語:“隔著這么老遠,應當不會被陰氣所克吧?”
這么說著,他底還是擔憂,叫宮人將文貴妃用過的東收拾走,又特意把乾清宮外清掃了一番,這才進去。
在外頭折騰這許久,隆豐帝入了寢殿便疲了,讓小太監伺候著歇下時,還不忘囑咐薛恕立即去尋人。
薛恕按照他所說,將居于燕王宮東北方位的妃嬪都召集了乾清宮偏殿,又命人請了紫垣真人來一一辨認。
仙風道骨的紫垣真人自一眾妃嬪間走過,搖搖頭:“不在其。”
薛恕頷首,讓惶惶不安的妃嬪各自散了,去向隆豐帝復命。
隆豐帝年紀大了覺,不過半個時辰就醒了,正在喝湯『藥』,見薛恕來了霎時神情一振,擦了嘴迫不及待道:“可找著了?”
薛恕搖頭:“真人說不在其。”
上的喜悅『色』退去,隆豐帝不快道:“怎會不在?會不會是找漏了?”
“所有妃嬪都來了,并無缺漏。”薛恕并不懼他的冷臉,據實道:“女子多陰氣重,真人所尋人卻是陽氣重,會不會并不是女子?”
“倒也有可能,但真人說此人與朕關系極深。”隆豐帝皺起眉,燕王宮里除了太監,余下的男人便是宮護衛了,哪有他關系極深的?
莫非是錦衣衛指揮使龔鴻飛不?
“召龔鴻飛進宮。”隆豐帝想不通,但不管是不是,將人都找來辨一辨就是了。
*
隆豐帝大張旗鼓地在宮尋人,但連尋了兩日,卻始終沒找紫垣真人所說人。
他甚至都開始懷疑,紫垣真人是不是算錯了,人并不在皇宮里。
就在隆豐帝了找人著急上火時,前朝后宮都得了消息。
前朝官員大多只暗地里嘆息一聲,還有些甚至想要投機取巧,替皇帝找一找位“貴人”。
倒是后宮,氣氛不同往常。
自隆豐帝在乾清宮前親口對文貴妃下“逐客令”后,乾清宮就再沒有女人進去過。
不僅是后宮妃嬪,就連宮女也都被調走,只留下了太監伺候。
文貴妃無處爭寵,只能在景仁宮里琢磨著如何利用殷慈光母子。就在昨日,的人瞧見皇后腰間戴著容妃送去的香囊。
這母子倆已邁了第一步,后再讓他做什么,定會比先前乖順得多。
得好好想想怎么發揮這兩人的用處。
只是還沒等想周的計劃,就收了隆豐帝翻遍后宮尋找陽氣極盛的“貴人”的消息。
這消息不知何叫心口跳了跳,生些不好的預感來。
有心想要尋隆豐帝試探一番,確認這一番動作底是因何而起,但如今隆豐帝根本不讓女人近身,斟酌后只能暫時隱忍下來。
倒是隆豐帝這兩日頗心浮氣躁,忍不住發了火。
“這皇宮都快犁了一遍了,怎么還未尋人?”
因記掛著尋人,這兩日他吃不好更睡不好,剛養好些的病情又反復起來,太醫來看過,每日用湯『藥』比先前多了一半,卻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只叫他靜養著。
“這兩日里,不只是東北方位,防有遺漏,整個皇宮都已找了一遍。”薛恕立在他身側,依舊是無表情波瀾不驚地模樣:“有沒有可能是紫垣真人算錯了?”
隆豐帝一愣,久久看著薛恕。
他先前也曾有過這想法,只是直隸爆疙瘩瘟時紫垣真人展現的能力叫他深信不疑,所以即便有一絲疑慮,他也壓了下去。
但如今薛恕的話,又讓他搖擺起來。
他知道薛恕一貫直來直去,此言并不是針對或者懷疑紫垣真人,只是合理地猜測罷了。
紫垣真人畢竟還未曾修大道,不是真正的仙人,算錯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他搖擺不定、想著要不要將紫垣真人請來再算一算時,外頭伺候的宮人卻來通傳,說容妃與大公主求見。
隆豐帝如今病情反復,生怕被陰氣克了,是半點不許女人近身的,聞言立即道:“不見。”
通傳的太監遲疑道:“但容妃說是了陛下所尋人而來。”
這么一說,隆豐帝又遲疑起來,想了想還是更想盡快找人,底將人召了進來。
小太監領著二人進入內殿。
容妃一看見隆豐帝,便先跪了下來,深深趴伏在地:“臣妾來向陛下請罪。”
殷慈光也跟著跪下,抿唇不語。
母子二人進來就請罪,反倒叫隆豐帝吃了一驚:“這是請什么罪?莫不是將人藏起來了?”
他本是隨口一說,卻不料容妃竟然應了聲,抬起頭來,『色』惶惶然:“陛下所尋人……可能是大公主。”
隆豐帝一聽頓時『露』喜『色』:“當真?”
他仔細一思索,后宮妃嬪還有護衛都查過一遍,殷慈光還真有可能是個漏網魚。
“快,去請紫垣真人來。”隆豐帝交代了一聲,笑『吟』『吟』看向母子二人,『色』已然氣許多:“若是大公主最好,母子何罪有?”
容妃嘴唇顫抖,似是想說什么,又不敢說,趴伏在地上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殷慈光更是抿著唇,『色』慘白,眼眶泛紅。
隆豐帝不解二人的反應,但此時讓紫垣真人確認殷慈光是不是要找的人占據了他部心思。他也懶得過問,手指有些急切地敲擊案幾。
過了一刻,紫垣真人便被人急急忙忙地請來了。
他才剛踏過門檻,渾厚的聲音便傳了進來,帶了笑意:“恭喜陛下,這回總算找對人了。”
隆豐帝聽聞這話,激動地站起身來:“當真是大公主?”
紫垣真人仔細打量著殷慈光,手指掐算片刻,篤定道:“甲申年,丙寅月,甲申日,丙寅時,八字純陽,錯不了。”
隆豐帝聞言轉頭詢問殷慈光的生辰年月,容妃說了時辰,果然與紫垣真人所言對上了。
他頓時滿喜『色』,哈哈笑道:“真人果真是神機妙算,朕這病是有解了?”
紫垣真人卻未答,『色』凝重地盯著殷慈光,有些遲疑道:“陛下,有件事貧道不知當說不當說……”
“真人請直言。”隆豐帝此時心情大好,將心最后一絲疑慮也拋棄了。
“這位大公主,從命格上看,應是男兒身才對,怎么……”他似有些不解,抬著指反復掐算。
隆豐帝臉上的喜『色』淡了些,看向始終跪著的二人。
從紫垣真人說“男兒身”時,容妃便抖得更厲害了。
他想起這二人一進門就跪地請罪,重在羅漢床上坐下,『色』沉凝道:“怎么回事?”
容妃似是害怕極了,膝行兩步,將殷慈光擋在身后,哀戚道:“陛下息怒,此事是臣妾所,慈光都是受臣妾脅迫……”
這番言辭,無異于是承認了紫垣真人的話。
隆豐帝上現些怒『色』,但想殷慈光能助他,又勉強按下了怒意,道:“先將事情說清楚。”
容妃這才擦了眼淚,將來龍去脈說了。
“當年娩的前一.夜,有仙人托夢,說臣妾腹的孩兒是八字純陽人,而陛下是真龍天子,陽氣盛極。若是孩子生下來,恐會與龍體相沖。托夢的仙人告訴臣妾解法有二,么是一生便將孩子溺死,要么便讓他從今以后扮做紅裝,用女子裝扮壓制過盛的陽氣。”
“臣妾心軟,不舍得將孩子溺死,便只能將他從小扮做女孩兒。”說此處,又流了淚,滿眼凄『色』:“這次聽聞陛下病情久久未愈,要尋陽氣重人。臣妾自知罪孽深重,卻不敢損害龍體,只能帶著慈光前來請罪。臣妾甘愿一死,只求陛下饒了慈光。”
說罷,將頭重重磕在地上,長跪不起。
殷慈光白著臉來拉。因情緒太過激動又咳起來,卻還是堅持道:“是兒臣的錯,兒臣愿替母妃一死。”
“這簡直是胡鬧!”隆豐帝叱道:“不過一個夢罷了,竟做下這樣大逆不道事!”
他帶怒『色』,氣得胸膛起伏,喝了一盞茶才堪堪平復。
只是看著哭一團的母子倆,他又犯了難。若是以往,這樣的丑事他必定是絕不會姑息的,但眼下他病情痊愈還需要殷慈光。
正在他難時,卻聽紫垣真人又開了口:“容妃娘娘這個夢倒是有些玄妙。”
他開了口,叫隆豐帝又提起幾興趣來:“此話怎講?”
紫垣真人捋了捋胡須,不疾不徐道:“大皇子八字純陽,而陛下又陽氣極盛。若是遇上,確實有相沖。”眼見隆豐帝『露』緊張『色』,他又繼續道:“但有一點卻不對,大皇子生時,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大皇子雖然陽氣盛,卻也克制不了真龍。反倒是他年歲太小,承受不住氣機相沖,有可能早早夭折。這男扮女裝法,倒是陰差陽錯叫他撿回一條命來。”
隆豐帝一聽,便覺得有理。
殷慈光確實是打娘胎來就身體弱,即便他同這個孩子不親近,但也知道他日日里湯『藥』沒斷過。
這么想來,倒是他克了這個孩子。
隆豐帝心便沒有這么惱怒了,問紫垣真人:“如今可還有影響?”
“如今陛下正需補足陽氣,自然是無礙。”紫垣真人道:“陛下若要早日痊愈,只需叫大皇子在身邊侍疾一月便可。”
隆豐帝聞言看了看母子二人,底沒有再發怒。
命人送走了紫垣真人,他斟酌片刻后道:“念在母子未鑄下大錯的份上,朕便從輕發落。大皇子的身份朕會尋時機公布,也不適合再住在后宮,今日便搬至乾清宮偏殿侍疾。至于容妃……”
在殷慈光緊張的表情下,他緩緩道:“便閉門思過吧,朕這病何時好,何時解除的禁足。”
殷慈光懸起的心落了地,他深深彎下腰趴伏在地:“謝父皇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