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還是不太明白,蠱蟲會催化人的感情,還是感情會刺激蠱蟲,你說清楚一點啊。”傅九星心亂如麻,焦急追問。
但是面前屠里的面容卻越來越模糊,身形慢慢變至透明,最后如同一縷輕霧般消散了。
“哥!你先別走。”屠里已經聽不到她說話了。
她的夢要醒了。
緩緩睜開雙眼,傅九星面若白紙,以伴生蠱的重要程度,父親肯定已經為她選好了種蠱人選,他不會允許荼連神宮第一繼承人的伴生蠱在一個外人身上。
原本她對來到宮門求藥不過是報萬一的希望,想來試試運氣,她對宮門少主的選親不感興趣,對宮門與無鋒的糾葛更是不以為意。
在知道宮遠徵是徵宮的主人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在宮門找到治病的方法,宮遠徵不好相與,如果不是因為蠱,她不愿意與他再糾纏。
但是現在,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線要把她和宮遠徵死死捆綁在一起,她掙不脫,就只能順從。
所以,最先要做的,就是留下來。
留在宮遠徵身邊。
*
戌時過半,幾顆星子稀疏的搖掛在東方的天空,月亮隱藏在烏云身后,不時傾瀉下幾縷皎潔的月光,似乎就已是人間恩賜。
傅九星一襲白衣,一支玉簪挽發,清麗脫俗,在宮門夜燈的映襯下顯得不食人間煙火。
沒有宮遠徵在身邊的時候,她總是能扮演好一個溫婉少女的角色的。
將左手的食盒替換到右手,她走到了上官淺的房門前。
剛抬手想要敲門,就見房門從內打開,云為衫面無表情的從門內走出來,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面若寒霜依舊是別具一格的美。
看到傅九星,她面露驚訝,不過很快,她唇邊染笑,柔聲說道:“傅姑娘來了。”
邊說著,邊側身讓過。
屋內上官淺在侍弄茶具,聽到門口的動靜,忙起身迎到門口,行動間身姿輕盈,飄然若仙,自成風流。
看到傅九星,她燦然一笑,如同漫山遍野的桃花競相開放,所謂桃花面,應該也不過如此了。
漂亮的女人總是會受到優待,尤其是男人的優待。
而這個房間里,有兩個漂亮的女人,本來想一一拜訪的,但是有些時候,命運總是在一些小事上給予一些眷顧,比如,她現在可以不必多跑一趟云為衫的房間了。
“傅姑娘怎么來了,快進來坐。”上官淺熱情相邀。
云為衫側身說道:“今夜已經喝了上官姑娘的茶,我還要為明日的選親做準備,就不打擾二位雅談了。”
說話間兩人對視一眼,眉目流轉,帶著人看不懂的深意。
云為衫淺笑著后退,手臂卻忽然被人抓住,她疑惑看過去,正對上傅九星帶著笑意的眸子。
“云姑娘別著急走啊,我帶了白玉芙蓉糕,一起嘗嘗吧。”
不等云為衫反應,她不由分說把人拉進了內室。
云為衫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的在茶室坐下。
傅九星,對她沒什么威脅。
上官淺重新開始洗茶,玉手纖纖,靈巧異常,每一步都做的行云流水,找不出絲毫差錯。
傅九星把食盒打開,端出里面精致的糕點,這是她特意去廚房討要的,聽說這白玉芙蓉糕也是宮門的特色,在別處是吃不到的。
茶點茶點,好茶配好點心,這才是人間美味。
于是上官淺和云為衫就看著傅九星吃一口糕點喝一口茶,忙的不亦樂乎,甚至滿足的瞇起了眼。
在青漠,是沒有這么好吃的糕點的,她來中原后,第一次吃到桂花糕,簡直驚為天人,沒想到這白玉芙蓉糕,更是糕中一絕啊。
“上官姑娘的茶好香啊,香醇卻無澀意,和這芙蓉糕簡直是絕配。”傅九星真心夸贊。
上官淺笑容勉強,與云為衫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垂下眼。
看著盤中所剩無幾的糕點,兩人無語。
傅九星過來,難道就是為了秀她的食量順便蹭一壺茶嗎?
先滿足了自己的肚子,傅九星轉向云為衫:“剛才云姑娘說,要為明天的選親做準備,是什么意思?”
云為衫一愣,隨即脫口而出:“你不知道嗎?宮門要為新執刃重新選親。”
她確實不知道,昨夜被吊了半宿,白天又一直在補眠,她什么都不知道。
“還有宮二先生,也要同時選親。”上官淺補充道。
宮門選親程序復雜嚴密,本就是多年難遇,少主和執刃又被刺身亡,恰逢多事之秋,新任執刃重新選親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
“那姜姑娘呢,她不是已定的少主夫人嗎,也要重新參選嗎?”疑惑間,傅九星順手摸到一塊糕點。
話問出口,就見面前的兩人臉色都有些怪異。
上官淺訝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嗎?她參加不了這次選親,昨夜,姜姑娘被人下毒,面上長出大片紅疹,兼之神思紊亂,囈語連連,很是嚇人。”
聽及紅疹,云為衫不動聲色的低頭淺啜了一口茶,神色不明。
傅九星咽下口中的瓜,哦不是,咽下口中的糕點,艱難問道:“誰下的毒啊?”
“宋四姑娘。”上官淺輕嘆一口氣說道。
這下倒輪到傅九星愣住了,宋四姑娘?
宋四可不像是會耍這些彎彎繞繞的人,她脾氣火爆,嬌蠻任性,嘴巴還壞,兩只大眼睛里除了莽撞就是無知,綿里藏針這一套就算是有人教,她也不一定做的來。
況且一個只得了木制令牌的新娘去害一個板上釘釘的少主夫人,即便是真的加害成功,也不過是為另一個金色令牌做嫁衣,她是腦子進水了嗎?
面前這兩人,一個手握金色令牌,一個容貌綺麗、風姿動人,都是新娘的最佳人選。
傅九星眸光在上官淺和云為衫身上輕輕掃過,淺笑不語。
女人的戰場沒有硝煙但是卻能兵不血刃,真是有意思!
纖細的手又悄悄摸上盤子,卻摸了個空,傅九星低頭看去,盤子上只剩芙蓉糕的碎屑,心中不免感嘆,這量也實在太少了。
下次多要一點!
吃飽喝足,還得了個重新選親的好消息,傅九星覺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兩手舉起茶杯舉至胸前,上官淺和云為衫一頭霧水,卻也緩緩舉起杯子。
“那就恭喜我們,成為宮門的一份子。”
說罷,仰頭一飲而盡,一杯輕淺的茶硬生生喝出了豪氣萬丈的氣勢。
一石激起千層浪,她的話讓身邊兩人陡然一驚,兩人目光交匯,唇角帶笑,卻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殺意。
難道,傅九星聽到了她們之前的談話?
否則,她怎么會篤定她們能夠成功成為宮門的新娘?
云為衫試探道:“一切都是未知數,傅姑娘還是不要妄下定論。”
“妄下定論?云姑娘何必遮遮掩掩,新任執刃大人的眼睛都快長在你身上了,他連看你一眼都要臉紅,自然不會選別人。”
傅九星見過宮子羽對待云為衫的態度,又經歷了那晚他逼自己喝毒酒的事。
她很篤定,即使宮子羽往日待人寬和,但他的情誼綿綿都只對云為衫,執刃的新娘,除了云為衫不會有別人。
云為衫眼中冰雪消融,略顯羞澀的低下頭。
“那..那我呢?”上官淺輕聲問道,言語間帶著絲羞怯。
傅九星靈動的眸子帶了絲促狹,湊過去說道:“因為你,長得美啊。”
上官淺面上染上飛霞,口中卻反駁:“宮二先生怎么會這么膚淺,只看女子皮囊。”
“不看皮囊,你們還有一段故事啊。”傅九星看著面前的糕點碎末漫不經心說道。
上官淺心驚。
她知道些什么?
“你不是說過嗎?你喜歡宮二先生,可這幾日我打聽過,宮二先生不茍言笑、冷心冷面,不會是女孩子喜歡的類型,除非,你們原來就見過。”
這種話本子上的戲碼她讀過很多,比如英雄救美、歡喜冤家、姐妹替身、錯位相戀什么的,故事的男主人公一定要面色冷酷正人君子,女主人公一定要美艷動人身嬌體弱。
宮尚角尚角負責江湖事務,在外行走,萬一就遇到上官淺了呢。
她哪里知道他們以前認不認識,不過就是信口詐她一下罷了。
上官淺面色未變卻眼神冰冷。
“傅姑娘,你很聰明。”上官淺的聲音輕不可聞,桌下的手卻驟然握緊,離傅九星更近了些。
“那傅姑娘自己呢?宮門只有兩位適齡公子,為何你篤定自己也能留下?”云為衫突然出聲問道。
上官淺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身體慢慢坐正。
傅九星臉上的笑意更盛,緩緩開口;“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
傅九星離開以后,云為衫和上官淺對坐。
“你剛才為什么阻止我?”上官淺毫不掩飾表達她的不滿。
云為衫云淡風輕:“你還是冷靜些為好,這個時候,宮門不能再出事。”頓了頓她又說道:“怎么?她猜中你的心事了?”
上官淺斂下神色,她剛才確實有些沖動了,傅九星的聰明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她以往從未注意過這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她輕描淡寫卻一步一步猜中自己和宮尚角這寥寥無幾的牽絆,被人挑破過去讓她一瞬間有些惱羞成怒。
確實不至于此,若今晚真的動手了,帶來的麻煩絕不會少。
“要不要打個賭?”上官淺湊近云為衫,唇角帶著一絲譏諷的笑。
“什么?”
“我賭,她能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