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深伸手,指了指錢瑋右手的虎口處,“槍繭。”</br> “常年開槍的人,右手上,有很厚重的槍繭。”</br> 錢瑋是老刑警。</br> 他右手上有槍繭,不足為奇。</br> 但是……</br> “剛剛在二樓,那個女人撲到你身上,我去拉她的時候,故意拉住了她的手,我就感覺到,她左手虎口處,有很厚重的槍繭。”薛深說。</br> 錢瑋皺了皺眉,“左撇子?”</br> 薛深點點頭,“這么些年來,她的這些小習慣,她一直隱藏得很好。”</br> “但是,之前錢警官你辦公室里的那張照片,暴露了她是左撇子的事實。”</br> 錢瑋沒想明白。</br>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薛深,腦海里,回憶著他辦公室里那塊白板上,翁雪梅其貌不揚的照片。</br> 一張照片,是怎么判斷出來翁雪梅是左撇子的?</br> 薛深打開手機相機,對準錢瑋:“錢警官,拍個照,擺個pose笑一下。”</br> 薛深話音落下。</br> 手機相機的閃光燈閃爍。</br> 錢瑋條件反射地一抬手,用右手比了個剪刀手的手勢。</br> 薛深滿意地收回手機,問他:“發現了嗎?”</br> 錢瑋愣住了。</br> 他腦海里猛地閃過一抹靈光。</br> 對了!</br> 他辦公室里的那張照片上,照片里的翁雪梅,照相的時候伸出來的是左手,翁雪梅的右手是揣在褲子口袋里的。</br> 而剛剛在精神病院里,翁雪梅一頭亂發,雜亂地垂了下來,擋住了大半張臉。</br> 再加上她突然從電擊室里撲出來,錢瑋措手不及,根本沒反應過來,也沒顧得上仔細去看翁雪梅的臉。</br> 所以,才會沒認出來她是誰。</br> 錢瑋滿眼激動:“薛律師,多謝你了!咱們趕快叫上孟可欣,準備……”</br> 話說到一半。</br> 錢瑋的聲音一僵,“孟、孟可欣呢,她……她還沒出來?”</br> 剛剛,他們進精神病院之前,就已經制定好了探索計劃。</br> 由薛深和錢瑋去吸引廖院長等人的注意力,由孟可欣去探索其他地方。</br> 因為孟可欣是女性,才不會引起精神病院眾人的警惕性,混在病人堆里,也不容易被發現。</br> 他們約好了,如果孟可欣出來了找不到他們,就直接到精神病院的大門外等他們。</br> 可是現在,他們出來了。</br> 孟可欣人呢??</br> “呵呵呵……”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陰鷙低沉的冷笑。</br> 錢瑋已經拔出了槍,上膛,擋在了薛深面前,他一個標準的持槍動作,對準了不遠處破舊且帶了裂痕的矮墻后邊,“出來!”</br> 薛深也看了過去,神色淡然:“翁雪梅,出來吧。”</br> 反正,現在所有的警察都在朝著這座舒心精神病院瘋狂趕來。</br> 翁雪梅就如同甕中之鱉,逃不掉了。</br> 一道人影從矮墻后邊走了出來,還穿著精神病院的病服。</br> 錢瑋瞳孔一縮。</br> 持槍的手都微微顫抖。</br> 是翁雪梅,是翁雪梅。那張臉,他化成灰都不會忘記。</br> 只是,看到翁雪梅的瞬間,錢瑋僵住了。</br> 因為翁雪梅不是一個人來的,她手里還挾持著一個人。</br> 孟可欣。</br> 翁雪梅手里握著把槍,槍口正對著孟可欣的太陽穴,她的手臂就像一條毒蛇,緊緊地纏繞在孟可欣的脖子上。</br> 孟可欣臉色泛白,太陽穴上槍口冰涼的觸感,讓她嘴唇都輕輕顫抖著,“錢組長,別管我!”</br> 錢瑋不敢置信地看著孟可欣。</br> 孟可欣,是他們重案三組素質最高的女警。</br> 哪怕是赤手空拳遇上持槍的翁雪梅,在到處都是掩體的精神病院里,也未必會吃虧。</br> 孟可欣怎么會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落到翁雪梅手里?</br> 這不可能。</br> 這根本就不科學。</br> 錢瑋百思不得其解。</br> “錢組長,你一定很不理解她是怎么落到我手里的吧。”翁雪梅笑了笑,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里,寫滿了戲謔:“就因為她訓練有素,我只不過……出現在她背后,隨便地放了一段警笛的聲音,她就馬上條件反射似的,從身上摸出來你們警方內部聯系的設備。”</br> 孟可欣伸手的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br> 但也就是這一個瞬間,足以把她的身份,暴露得徹徹底底。</br> 翁雪梅用槍口頂著孟可欣的腦袋,冷靜又理智地和錢瑋談判:“我要一輛車,還有一千萬現金,給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去準備。”</br> “半個小時后如果沒有準備好我要的東西,那么……這把槍里有兩顆子彈,一顆留給我自己,一顆留給她。我一定能在她漂亮的臉上,開花。”</br> 翁雪梅用槍口抵著孟可欣的臉蛋,玩味地畫了幾個圈圈,很惡趣味地看著臉色越來越蒼白的孟可欣。</br> 這時候,警方的大部隊已經到了。</br> 此起彼伏的警笛聲里,有大量穿著制服的警察,把這棟精神病院牢牢包圍住。</br> 數不清的槍支,黑洞洞的槍口,紛紛指著翁雪梅。</br> 錢瑋看著被翁雪梅挾持的孟可欣,簡直火冒三丈,“放開她!”</br> 翁雪梅梗著脖子,“警察全部都撤退,退后,放我安全離開,我就放了她。你們……誰都不許跟著我,否則,我親手斃了她!”</br> 重案三組的警察面面相覷。</br> 孟可欣是他們的同事,他們不敢貿然出手,也怕誤傷了孟可欣。</br> 可是,翁雪梅是害得多少戶人家家破人亡的罪犯,窮兇極惡,罪孽罄竹難書。</br> 就這么放她走?</br> 那他們就不用回去了,直接脫下這身衣服回家種地去吧。</br> 就在兩撥人僵持的時候,薛深淡漠的聲音,響起:“翁雪梅,看這里。”</br> 翁雪梅被叫到名字,下意識地看過去。</br> 看到薛深的動作,翁雪梅一驚。</br> 眾人也都愣住了。</br> 因為薛深利落地伸手抽走了錢瑋手里的槍,直接對準錢瑋的腦袋,漫不經心地來了句:“別動,動我就打死他。”</br> 眾人滿臉詫異。</br> 薛深是瘋了嗎?</br>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你……你說什么?我為什么要在意他的死活?”翁雪梅嗤笑著,槍口依舊對準孟可欣的腦袋。</br> 下一秒。</br> 薛深把槍口從錢瑋的腦袋上移開,對準翁雪梅,直接開出去一槍。</br> “砰——”</br> 子彈幾乎是擦著翁雪梅的頭頂過去的,打中了翁雪梅身后的矮墻。</br> 翁雪梅嚇了一跳。</br> 她甚至能感覺到,子彈擦著她頭皮過去的時候,燒斷她頭頂幾根頭發的焦糊味兒,還有頭頂那一抹不可忽視的滾燙溫度。</br> “你、你……”翁雪梅做了個吞咽唾沫的動作,明顯是沒想到,薛深敢玩得這么大,這么瘋。</br> 薛深把剛剛翁雪梅說過的話,一字不落地還給她,“現在你知道了,你不在意錢組長的死活。那你又憑什么覺得,我會在意你這個人質的死活?”</br> 薛深舉著槍,對準翁雪梅和孟可欣,面不改色地往翁雪梅面前走。</br> 錢瑋著急了,他生怕薛深莽撞,傷到了孟可欣,“薛深,你回來,別過去!”</br> 其他的警察也說:“是啊,你別亂來!”</br> “別過來!再過來我真的開槍了!”翁雪梅面色慌亂地看向薛深,她額頭上緩緩地沁出冷汗,槍口一會兒對準薛深,一會兒又對準孟可欣,開始變得猶豫不決。</br> 她不是不敢開槍。</br> 而是,開槍就像打牌一樣。</br> 一旦牌打出去了,她所具有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br> 薛深盯著她:“沒有車,沒有一千萬,也不會放你走。你沒有談判的余地,想都別想。”</br> 翁雪梅完全沒想到,薛深敢這么囂張,她呆住了,周圍的人也完全愣住了。一時間,誰都沒反應過來,要不要去攔住薛深的動作。</br> 薛深:“你現在把槍放下,否則我身后這些警察手里的槍,足以把你當場擊斃。今天這件事情,只有兩個結果。要么是你束手就擒,要么是你當場被擊斃,沒有第三種可能!”</br> 他的話,讓翁雪梅哈哈大笑,眼底漸漸溢出一抹瘋狂,“既然我做了那么多的惡事,就算我束手就擒,等待我的也不過是死刑立即執行,我也不會又一條活路,那么……你憑什么讓我束手就擒?我就算死,也要帶著這個警察,讓她給我陪葬!”</br> 薛深一直微笑著。</br> 但下一秒,他說出來的話,卻讓翁雪梅措手不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