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雪梅:“你叫薛深?”</br> 薛深點頭。</br> 翁雪梅揚唇,“你不是說,要維護看不見的正義嗎?那我被那個畜生不如的人渣欺負,生不如死的時候,你在哪里?你會維護正義嗎?你敢維護正義嗎?”</br> 陽光灑落在翁雪梅的身上。</br> 很暖很暖。</br> 可是,卻再也捂不熱她的心了。</br> 薛深看向翁雪梅,語氣鏗鏘:“我在,我會,我敢。”</br> “等你被捉拿歸案,繩之以法,你告你父親的這個案子……”</br> “我接了。”薛深說。</br> 周圍的警察面面相覷,看薛深的眼神無比復雜。</br> 謙虛點說,薛深也算是律師圈小有名氣的人物了。</br> 如果客觀點說,很多老律師在圈內混了二三十年,都未必有薛深現在的身份和地位。</br> 能讓法檢系統權力最大的兩位領導者親手題字,并且還是“法律先鋒,匡扶正義”這八個字,這是何等的榮耀,這是何等的榮光??</br> 連重案三組的組長錢瑋,甚至是一些法院檢察院的院長、檢察長,可能都在心底里偷偷羨慕著薛深,羨慕著薛深手里的這幅字畫。</br> 而翁雪梅是什么人?</br> 犯罪團伙的黑老大,劣跡斑斑,十惡不赦,臭名昭著。</br> 現在的薛深,前途一片光明,只要未來不作死,以后就是錦繡前程,青云直上。</br> 可是,他是傻了嗎?</br> 居然敢接翁雪梅的案子?</br> 老百姓會怎么看他,廣大網民又會怎么看他?</br> 這不得被唾沫星子噴死啊。</br> “你……”翁雪梅也有些詫異。</br> 薛深說:“一碼歸一碼。”</br> “你的罪,是要槍斃還是該注射死刑,那是你罪有應得,你該受的。”</br> “但你的冤,你受到的傷害,也不該就這么淺淺地揭過去。”</br> 翁雪梅皺了皺眉,似乎不理解薛深的思路,提醒他:“我可是……差點害得你弟弟鋃鐺入獄的兇手。”</br> “沒錯。”薛深點點頭,目光坦然:</br> “所以,我會竭盡全力收集證據,幫那些被你迫害的女性受害者,討一個公道。”</br> “至于我幫你,不是因為我同情你,而是我想告訴你一個道理。”</br> 翁雪梅愣了愣,“什么道理?”</br> 她的思維,已經被薛深引導著,跟著薛深走了。</br> 薛深說:“法律,對每個人都一樣。”</br>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br> “你翁雪梅做了壞事會受法律的懲治,被壞人欺負了也同樣會受到法律的保護。”</br> “這兩者之間,并不沖突,不是嗎?”</br> 薛深話音落下。</br>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不怎么清晰的哭聲,像是女人低低的嗚咽。</br> 離翁雪梅最近的孟可欣,只感覺到脖子上一陣溫熱濕潤的觸感,她用余光輕瞥了一眼翁雪梅,愣住了。</br> 翁雪梅,哭了。</br> 只有那么一滴眼淚,迎風而落。</br> 但是,翁雪梅真的哭了。</br> 二十年前,街坊鄰居見到她,都要在背后啐一口唾沫,罵上一句水性楊花,煙花柳巷出來的臟東西,不干凈,有臟病。</br> 二十年后,老百姓甚至是網民提起她,也還是要在背后啐一口唾沫,罵上一句泯滅人性的人販子,變態犯罪狂魔!</br>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惡。</br> 卻從來沒人問過她都經歷過什么。</br> 翁雪梅鼻子有些酸,她哽咽道:“打官司又怎么樣?打贏了又怎么樣?我已經臟了,別人說的那些骯臟的話,我也都聽厭了,聽煩了,聽累了。”</br> “當鏡子很臟的時候,我們照鏡子,并不會誤會自己的臉臟。那為什么別人說一些骯臟的話的時候,我們就會覺得自己骯臟呢?”薛深反問了一句。</br> 翁雪梅愣在了原地。</br> 她握著手雷和金屬拉環的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br> 她腦海里,反反復復地回蕩著薛深剛剛對她說過的話。</br> 那為什么別人說一些骯臟的話的時候……我們就覺得自己骯臟呢……</br> 她心底仿佛有兩個小人。</br> 一個天使,一個惡魔。</br> 天使告訴她:“雪梅,你不臟,你真的不骯臟,你只是走錯了路。”</br> 惡魔告訴她:“翁雪梅你蠢不蠢?一日為魔,終身為魔。怎么,你害了幾百個家庭家破人亡,你以為你還有回頭路嗎?”</br> 翁雪梅額頭上汗如雨下。</br> 薛深不動聲色地盯著翁雪梅。</br> 她走神的瞬間,薛深猛地沖了上去,一拳頭砸在翁雪梅的下巴上。</br> “啊——”</br> 翁雪梅吃痛。</br> 她茫然的眼神變得凌厲,瞬間就要引爆手里的手雷,和在場的所有人同歸于盡。</br> 下一秒。</br> 薛深單手握住翁雪梅拿手雷的那只手,孟可欣利落地配合薛深,奪下了那顆手雷,側著身子把翁雪梅踢倒在地上。</br> 周圍的警察立刻撿起剛剛放在地上的槍,舉著槍就對準了翁雪梅。</br> 然后,周圍此起彼伏地響起手槍上膛的聲音。</br> “別開槍!先別開槍!”薛深擺手,連忙制止道。</br> 他知道。</br> 翁雪梅十惡不赦。</br> 很多案子,證據確鑿,是板上釘釘的死罪。</br> 更何況她又現場襲警,挾持警察,甚至是藏匿手槍、手雷等武器,是很有可能被當場擊斃的。</br> 錢瑋看了一眼薛深,欲言又止。</br> 孟可欣捂著被勒得一片青紫的脖子,“薛律師,你該不會是真的被這個犯罪分子給說服了,想幫她吧?”</br> “孟警官,我要是想幫翁雪梅,那么剛才……我沒必要救你,也沒必要跟她周旋,只需要作壁上觀就夠了。”薛深看了一眼孟可欣,說道。</br> “如果不是我和翁雪梅周旋,你脖子上,現在應該還架著槍口,或者是手雷。”</br> 薛深淡淡地補充了一句。</br> “你……”孟可欣怒道。</br> 薛深走到翁雪梅面前,蹲下。</br> 翁雪梅怨恨地瞪著他:“騙我的,都是騙我的,你就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然后奪走我手里的手雷,是嗎?”</br> “不是。”薛深搖搖頭,想也不想地否定道:“翁雪梅,如果我是你,被人摧殘迫害到這個程度,我也會想殺人,會想報復,這沒有錯。”</br> 孟可欣皺眉:“薛深你……”</br> “薛律師,別說了。”錢瑋也走了過來,制止道。這附近多少警察,多少雙眼睛盯著呢,薛深要是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恐怕他都會有麻煩。</br> 更何況,薛深頭頂,還有警方派來的各種微型無人機,用來偵查案件的。</br> 地面上的人說了什么,做了什么,無人機拍得一清二楚。這些視頻資料,以后都是要留在警局的數據庫里備案的。</br> 錢瑋和孟可欣各種制止。</br> 生怕薛深捅簍子,搞出什么大麻煩。</br> 但薛深就像沒聽到似的,淡淡地看著翁雪梅:“你說你傻不傻,你要是把你那個人渣父親殺了,把那些強行與你發生關系的人給一刀捅死了,說不定我還真的會幫你辯護。”</br> “可是,你去害那些無辜的受害者做什么?你害薛潤做什么?”</br> 聽到薛深的話。</br> 翁雪梅愣愣地看著他,眼神從怨恨到疑惑,再從疑惑到復雜。</br> 孟可欣和錢瑋額頭上的冷汗都下來了。</br> 好在,薛深沒再說什么出格的話,只是站起身,最后對翁雪梅說了一句:“有句話,我覺得送給你,很合適。”</br> “什么話?”翁雪梅問。</br> “我們各自發光,但是,不必也不該吹滅別人的燈。”薛深說。</br> 他站起身,邁腿走到錢瑋面前,朝錢瑋微微頷首,“錢警官,剛剛情勢緊急,用槍頂了下你的腦袋,得罪了。”</br> “人質,我幫你救出來了。”</br> “罪犯,我也幫你勸服了,讓她束手就擒,認罪服法了。”薛深說著,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滯的翁雪梅,又對錢瑋說道:“錢警官,這一次你們放心吧,她不會再反抗,也不會再襲警拒捕了。”</br> 薛深的語氣挺自信的。</br> 他的自信,源自他對人性的把握,對翁雪梅心理的把控。</br> 可是。</br> 就在薛深這句話說完的瞬間。</br> 驚變陡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