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臉色頓時一黑，有種想要罵人的沖動。
    不過當他想到此行的目的，以及走之前陳思璇得交代時，頓時又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正常人的行為大抵一樣，因為他們要受到身份，地位，年齡，學識，經(jīng)歷更各方面的條件得到限制約束，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再怎么瘦，也不會穿著一字肩吊帶和超短熱褲高跟鞋出門吧？
    可是人一旦精神狀態(tài)出了問題，整個人的言行舉止就會變得特別奇怪。他們不會對外界事物產(chǎn)生任何感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這個世界可能是美輪美奐的童話世界，但也有可能是充滿惡魔的修羅地獄，并且會將人生執(zhí)著于一件事情上，但是像汪年女兒這種一見人就喊傻子的，是什么情況？
    秦凡輕輕吸了口氣，覺得有必要將再跟吳雄飛匯報一下，看他那邊的專家團隊有沒有什么應對的好方法。
    見秦凡站在門口沒有進來，汪年一邊將坐在地上的女兒扶起，一邊也是尷尬至極，擔心女兒會說出什么更讓人難堪的話語，便解釋道：“實在抱歉秦先生，她，她……哎，她經(jīng)常這樣，對我們也是這樣喊的，請你不要介意。”
    秦凡再次把他給攔了下來，“先不要扶她起來，我們觀察一下她究竟在沒有外力的幫助下，能自行活動到什么程度，然后反饋給研究團隊，這樣對她的病情會有幫助。”
    “研究團隊？”
    汪年一聽頓時喜上眉梢，如果沈氏集團醫(yī)藥部愿意為了自己女兒的病情成立一個醫(yī)療團隊，那么對他來說，將是這一生中，最值得高興的事情。
    便不反對秦凡的話，慢慢松開女兒的手，重新回到了秦凡身邊。
    “她這樣多久了？”秦凡問道。
    “17年了。”汪年痛苦說道，想想這十七年走來的經(jīng)歷，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她是2歲的時候得上的小兒麻痹，那時我還沒有在衛(wèi)生系統(tǒng)工作，找的是我們當?shù)乜h醫(yī)院，吃藥做手術，那時醫(yī)生告訴我們情況并沒有多嚴重，輕微的，身體沒有哪部位特別明顯，吃點藥，年齡再長長就沒事了，可是現(xiàn)在，她因為小時候病情沒有得到及時醫(yī)治，導致現(xiàn)在全身肌肉僵硬萎縮，連小腦都出了問題，現(xiàn)在誰也不認識，連起身這種最簡單的動作，都變得極為困難……”
    “這跟當?shù)蒯t(yī)院沒有關系。”秦凡搖搖頭說道，“小兒麻痹所造成的肌肉萎縮跟無力是后天無法修復的，目前的科學醫(yī)療水平只能達到改善的效果，卻沒辦法對其進行徹底根治，否則以霍金在全球的地位跟影響，他早就該從輪椅上站起來，而不是到死也沒有任何改觀了……”
    “那，那我女兒豈不是就沒救了？”汪年聞言滿臉慘白，如果連沈家人都說他愛女沒救，那恐怕在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找不到能救她的人了。
    “她叫什么名字？”秦凡問道。
    “汪敏。”汪年說道。
    “嗯，汪敏……她剛才喊我傻子是怎么回事，平時她都是這么稱呼別人的嗎？還是說，她對你也是這樣。”秦凡委婉問道。
    聽到秦凡的問題，汪年的表情一陣暗淡和自責，像是想到了什么傷心事。
    “之前我們都以為，敏敏的病情只是個小問題，也聽從了醫(yī)生的建議，做保守治療，最主要的是那個時候我跟我前妻的事業(yè)都處于上升期，把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把敏敏的生活交給保姆照料，保姆也算是盡職盡責，每天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給我們匯報敏敏的情況，然后還拍照片跟視頻，發(fā)給我們。”
    “本來以為這樣下去挺好，按照醫(yī)生的話，估計天，等她再大一點，等我和前妻的事業(yè)穩(wěn)定了，就可以全身心陪在敏敏身邊，可是后來有一次，我們就發(fā)現(xiàn)敏敏不管見到誰，都管對方叫傻子，蠢貨之類的詞語，連本來會叫的爸爸媽媽都不怎么叫了，我和前妻本來以為是敏敏看的動畫片有問題，直到有一天我因為文件落在家里提前回家，在門口的時候，聽到保姆在屋子咒罵她是個傻子，蠢貨，我才明白，敏敏究竟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秦凡并不懷疑汪年的話啊，許多像他這種家庭的孩子，一旦精神出現(xiàn)問題，往往都是出在父母不在時，保姆或者是一些小區(qū)的玩伴身上，他們對這種本身對外界毫無防備的孩子，進行語言上的攻擊和謾罵，起造成的精神后果，甚至會比她們本身的病情，更為嚴重。
    “除了保姆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人也這樣稱呼過她？”秦凡問道。
    汪年神情凝滯，臉色變黑，忽然咬著牙說道：“我前妻，也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在得知敏敏的病看不好之后，就也天天叫她傻子和窩囊廢！為此我們已經(jīng)不止一次吵架，但是每當她這么叫敏敏的時候，敏敏都會拿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說自己是傻子！這個女人簡直可惡，天底下，哪有這么當媽的！”
    果然……
    秦凡點點頭，對于這種病情的病人來說，往往她至親的態(tài)度，才能決定她內(nèi)心深處對于自己以及外界的的一種認知。
    她可能并不知道傻子是什么含義，但是當她最愛的母親這么稱呼她的時候，她會以為這是一種褒獎跟名諱，但是這也會隨著這個詞匯出現(xiàn)的語氣而決定病人對它的認知，以敏敏剛才對自己說話說話的語氣態(tài)度來看，在她心目中，這個名詞，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情況差不多，令千金的病情雖然嚴重，但好在多是由后天外界因素干擾造成，我不能百分之百保證她的身體機能可以得到完全恢復，但是如果經(jīng)過專業(yè)團隊的細心調(diào)養(yǎng)，以及你后期的陪伴跟引導，精神方面上，或許有被完全治愈的可能……”秦凡說道。
    “真的？你說敏敏的精神狀態(tài)真的能恢復好？”汪年聞言大喜，如果女兒只是身體方面出了問題，那么他作為父親，一定會用余生全部精力陪在她身邊細心照料，充當女兒的手腳，可是自從女兒的精神除了問題后，對任何人都充滿了強烈的攻擊欲，甚至對他這個父親也經(jīng)常惡語相向，他身體尚能承受女兒的生活，可是精神，卻隨時都處在一個崩潰的邊緣。
    “嗯，明天早上會有醫(yī)護車過來接令千金去我們西山的療養(yǎng)院進行進一步診斷和治療，當然你也可以請假陪同，但最好是對著這件事保密，畢竟目前我們沈家的狀態(tài)，你也是知道的。”秦凡說道。
    事已至此，汪年已經(jīng)完全卸下了對沈家的顧慮，和對秦凡身份的防備。
    在他的心目中，天底下沒什么能比治好他女兒更重要的事情。
    曾經(jīng)，他為了工作人人放棄了女兒，而現(xiàn)在，他不得不做出反向選擇，放棄工作，重新回到女兒的身邊。
    “進來坐吧。”
    汪年邀請秦凡走進客廳，將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來兩把，然后又去廚房拿出掃帚撮箕將地上的碎玻璃掃干凈，才將掙扎的女兒從地上扶起來，送到沙發(fā)上坐下后，倒了兩杯水到秦凡面前坐下，看著秦凡說道：“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說吧，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圍之內(nèi)，能為你和沈家做到的，我一定會全力去做，哪怕，拼掉這頂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