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都回來，需要收拾的行李并不多，家里早就讓傭人前前后后仔細打掃過，而她只用收拾下常用物品就行。</br> 半個小時就收拾完，泡了壺柚子茶跟花晟坐在客廳里下棋。</br> 老夫人打小把花清祀多方面培養(yǎng)，也沒要求她什么都要學得精通略知一二就好，而圍棋是花清祀比較喜歡的。</br> “你答應了劉麗媛安排的相親，張婉那邊怕也是推脫不了。”</br> 兩家可是都安排了不少青年才俊，就等著花清祀回來。</br> “我也沒打算拒絕。”說話間她落下一子，惹來花晟挑眉，好刁鉆的一手棋，“對于我回家這事，想來他們策劃良久。目前奶奶身體健康，小叔您又風頭正盛，大伯，二伯也不會在這時候撕破臉皮對我做什么。”</br> “我答應相親只是不想節(jié)外生枝。”</br> “也是……給我自己留一些準備時間。”她面帶笑容，撿了花晟兩粒白子，“準備不夠周全，貿(mào)然交手我討不到好處。”</br> 花晟隨后落下一子，針鋒相對地吃了她三粒黑子。</br> “小叔很高興你能想到這一步。”</br> “當年你執(zhí)意要去東都我就擔心，怕你性子太溫軟去東都被欺負，好在董仁杰把你保護的很好，也教得很好。”</br> “如果花家注定要走到那一步，你未雨綢繆，早些做準備也好。”</br> “清祀。”</br> “嗯？”她抬起眼，杏眼帶笑，無辜乖巧，“怎么了，小叔。”</br> 花晟提點她最后一句，“你奶奶沒你想象中那么弱，什么大風大浪她都見過，也明白貪婪會把人變成什么樣兒。”</br> “很多事，你要打定主意就不要猶豫放手去做。”</br> 老夫人把她教養(yǎng)成名媛淑女，那只是品行上的淑女，并不代表她手無縛雞之力，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br> 靜默幾秒，她笑的更乖。</br> “我知道了小叔。”</br> 花晟點點頭，目光落在棋盤，“如果你大伯對你太過緊逼，我手里也有他不少把柄，只要你需要。”</br> “謝謝小叔，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跟您要。”</br> 從公墓回來后，老夫人就回屋休息，她畢竟年齡大了，又去了公墓想起已故的兒子和兒媳，心緒怎么都受了影響，只是年齡大睡眠也不太好，四點多就醒了。</br> 余姨在旁邊陪著，兩人打小就認識，在一起的時間比更丈夫都要久，最清楚對方心里在想什么了。</br> “小姐，還在擔心清祀啊。”</br> 老夫人靠著軟枕，在翻閱以前的舊照片，“以前讓清祀藏拙是保護她，現(xiàn)在年齡合適不用再藏，老大，老二都不是傻子，明白過來只怕就要來硬的了。”</br> “我活著還能護著她，我要是死了……”</br> “清祀豈不得被欺負啊。”</br> “這孩子的心最軟。”</br> 女孩子的心嘛，總是軟的。</br> 余姨說，“我看這些年清祀成長了不少，特別是那件事過后。”</br> “噯。”老夫人嘆氣，撫摸著照片里的小花清祀，喜愛的不得了，“那可是一只手換來的教訓。”</br> “清祀那么喜歡攝影。”</br> 這一點上確實可惜，學攝影那陣，寒暑假都會回江南，總愛帶著老夫人，余姨出去采風，花清祀拍的照片真的很有靈氣。</br> “小余。”</br> “我在呢，小姐。”</br> 老夫人看向她，眼神像在囑托，“你最知我心意，答應我不管出什么事都要護著清祀。那份遺囑你好好放著，倘若老大，老二給清祀留活路，不趕盡殺絕，我就隨了他們心意，若是不聽我的太過狠辣！”</br> “那花家的東西，他們一捧土都別想撈著！”</br> 余姨被這話逗笑，“小姐，我倒不覺得大爺，二爺能在清祀身上占多少便宜，自打這次回來，清祀是真成長了不少。”</br> “您看看她說那些真兇時，眼神都沒閃一下！”</br> 這點老夫人也察覺了，但還是覺得孫女會被欺負，“那是仇人，她態(tài)度自然不同，面對她大伯、二伯又豈能是一個心境？”</br> “不管如何，你都要護著她。”</br> 余姨連連點頭的哄著，“是是是，清祀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怎么會不護著她。小姐您啊身體還好著，何況清祀都沒結婚生子，您就不想親自送她？”</br> 人啊，只要想著期盼美好的事就覺得生活的狼藉就不是狼藉。</br> “咱們清祀穿婚紗該多美啊。”老夫人面露慈色，已經(jīng)在腦子里想象出來，“你把我箱子里那一匹錦緞取出來我瞧瞧。”</br> 江南繡工最好，有些繡娘家里就有個習俗，女兒出嫁，或是長輩或者是自己，會縫制一套婚嫁服，等婚嫁服繡好就該出嫁了。</br> “小姐，您是不是心急了點，清祀現(xiàn)在心上人都沒有。”</br> 老夫人搖頭，不贊同，“這個可說不定，劉麗媛，張婉不是介紹了很多青年才俊？我說萬一啊，年輕人感情發(fā)展得快，萬一遇上合眼緣的，緣分到了，按照清祀的性子必然是沖著結婚去。”</br> “那錦緞就是給清祀留的，壓在箱底十多年了。”</br> 余姨拿她沒辦法，起身去尋，“您就是嘴上這么說，清祀真要談婚論嫁只怕您又舍不得了……”</br> 老夫人嘆了聲，“那也沒辦法，總歸要出嫁。”</br> 孩子大了不可能永遠在身邊，晚些出嫁，不如趁她現(xiàn)在還活著親眼看著，真等過世那就是個遺憾了。</br> 余姨翻了好一會兒，才把東西取出來，一層層的裹的特別好，余姨抱著過來，“就摸著外面的裹布已經(jīng)是上層貨色了，只怕里面包的更好。”</br> 老夫人下了床，滿眼喜色，“給我孫女準備的，自然是最好的。”</br> “早前，京城不是有位二爺要結婚，派了人來江南尋布料做嫁衣，也不知怎么就盯上我手里這匹錦緞……”</br> 余姨猛然想起，不禁笑起來，“對對對，各種手段的求，都出了天價。看得出來，京里那位二爺也是極愛惜夫人的，最后實在沒辦法跟封家合作，制了一套過億的嫁衣。”</br> “我還瞧到過樣式，那是真漂亮。”</br> 錦緞外面的裹布拆了好幾層，最里面的紅色錦緞才露出來，光澤鮮艷亮麗，薄如蟬翼，觸手生溫。</br> 余姨吃驚的喊了聲，“這不是……”</br> 老夫人看了余姨眼，有點小得意，“瞧出來了，鐘家老師傅一直藏在家里的好貨，這‘軟煙錦’也是鐘師傅從他師傅那兒繼承來的，可惜鐘師傅沒有女兒，這好東西就被我騙了我過來。”</br> 余姨忍不住笑起來，“小姐您啊，真是想得太周全了，這料子做成嫁衣穿在清祀身上，得美成什么樣兒啊。”</br> 就在這時，傳來敲門聲。</br> 花清祀在門外，“奶奶，您睡醒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