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里，無聲寂靜。</br> 花老夫人跟余姨的遺照，在搖曳的火光中，嚴肅正經的表情還想在那一刻變得仇恨，埋怨，狠辣不甘！</br> 早春雨水多，敲打在天頂，匯聚在廊檐。</br> 滴答，滴答——</br> “瘋了，我看你是瘋了，花清祀！”劉麗媛怪異的喊一聲，不知是畏懼，害怕還是什么，劉麗媛渾身都在發抖。</br> “你簡直是瘋了！”</br> “我們怎么敢謀殺母親，我看你就是想要花家遺產，編排些莫須有的罪名給我們！”</br> “如此狼心狗肺的話，你怎么說得出口！”</br> 花清祀挑起眉眼，杏眼似削薄的利劍，“是我狼心狗肺，還是你們畜生不如？離開江南前，我就私下找律所做了股權交割，全部轉移給小叔。股權都轉移，我能爭什么？”</br> “你們說奶奶是病逝，為何我跟小叔沒有接到任何奶奶病危的電話？如果你們心中沒有鬼，敢不敢把醫生喊來靈堂前對峙！”</br> “你們還說，奶奶臨終前把我身世告知，如果奶奶還有余力說這些，你們為什么沒有致電給我？”</br> “如你們所言，奶奶是因為擔心我引發舊疾，為什么我跟奶奶視頻電話時她什么都沒有說？”</br> “奶奶過世在家里，一點搶救手段都沒有，這些說辭讓我怎么相信？”</br> “母親的病事發突然，我們怎么能料到！”劉麗媛仍舊堅持，“母親過世前本就舊病復發在家里養病，是收到董仁杰過世的消息，母親憂思心急，我們也喊了急救車只是母親沒有撐到救護車趕到！”</br> “你們可以去查通信，救護車趕來家里時還做了急救……”劉麗媛講著竟然哭了起來。</br> 那模樣好似真的被冤枉一樣。</br> “花小姐，我們確實見到急救車趕來花家?！被腋浇泥従诱境鰜碚f公道話。</br> “老夫人過世當日，救護車來了花家，只是時間晚了沒有搶救成功?！?lt;/br> “那時花家個個都亂了章法，沉浸在悲傷里，或許如此讓你有了誤會。老夫人對街坊四鄰，寬厚溫善，我們也不想老夫人過世，更不會睜眼說瞎話?！?lt;/br> 花晟被講的腦子混亂，扭頭去看沒作聲的盛白衣。花清祀說的如此信誓旦旦，或許是真的查到了什么。</br> “很多事花轅拿不定還來我家找我母親商量?！编従蛹业溺娤壬f，回想起當天的情形一陣嘆息。</br> “那請問諸位長輩，奶奶過世當天，有誰親眼見到遺體?！卑凑战袭數氐娘L俗，花家還保留著舊時一些習俗。</br> 花老夫人德高望重，過世后是需要請長輩來凈身，換上干凈的壽衣，在請入殮師來整理儀容。</br> 老人過世，很多規矩。</br> 鐘先生一愣，“這，確實沒有。”</br> 劉麗媛抽泣不停，好不委屈，“都說了，當時母親過世大家都慌了神，母親最講規矩，一身狼狽怎么能讓別人的人看見。是我帶著江晴跟映月幫母親擦拭身體換了衣服?！?lt;/br> “那余奶奶呢？”花清祀忽然話鋒一轉。</br> “余姨當時悲痛至極，悲傷過度在確認母親過世后，就一頭撞向床柱隨母親去了?！?lt;/br> “也是我帶著江晴跟映月替余姨凈身換衣?！?lt;/br> “是嗎？”花清祀彎了下嘴角，忽然沖向花江晴，“你來說一說，奶奶過世那天發生了什么？”</br> “花轅、花致為什么會在家沒在公司，花玄可不是個愿意呆在家里無所事事的人……”</br> “不是周末，剛好說有人在家，剛好奶奶在那天病逝，剛好救護車沒有趕得及。”</br> “花江晴，昨晚你聽到了吧后院的動靜？你說會不會是奶奶死不瞑目，怨氣不散，趁著夜色想要回來，報仇呢？”</br> 花江晴其實就是個大小姐性子，驕縱跋扈，自視甚高，論花家三小姐千金花江晴是最廢物的一個。</br> 前有花家眾人謀害花老夫人，現在花清祀又像個瘋子盯著她。</br> “你干什么，花清祀！”劉麗媛扯開她胳膊，把花江晴護在身后，“你嚇到江晴了，不要胡說八道。”</br> 花清祀才不管劉麗媛，毫無理由一巴掌就打過去，那么柔軟的一只手掐著劉麗媛的脖頸的時候居然那么用力！</br> “你——”</br> “清祀！”花晟心中猶疑不定，說是家里人謀害了母親，他更加相信是母親真的病逝。</br> “花先生，不要阻攔清祀?！边@時盛白衣攔了花晟，“如果真出了事，不過是都一副棺木?！?lt;/br> “盛白衣，你真的有證據，證明母親的死另有隱情？你別想利用清祀做任何事，她就是個孩子?！?lt;/br> “我利用清祀做什么？”盛白衣側頭，眼眸半斂，“花先生，你若一再堅持，我會把你當做嫌疑人之一！”</br> “你！”</br> “花清祀，你放手，你還想殺人不成！”花玄沖上來箍著花清祀手腕，再這么掐下去，說不定劉麗媛就真的被掐死了。</br> 明睿在旁邊保護，哪有花玄展示的機會，一招就鉗制住花玄簡單如對待一個孩子推得老遠。</br> 花清祀不想找劉麗媛麻煩，她要找的是花江晴，花家心理防線最弱的人，別人扛得住壓力，花江晴不然。</br> “清祀——”</br> 花映月一個箭步攔在花江晴前面，“那天我在家里，你有什么想問的問我就行，江晴真的被嚇壞了?！?lt;/br> “奶奶跟余姨凈身，是我跟大伯母，江晴雖然在臥室卻因為害怕傷心只是在旁邊幫忙。”</br> 花清祀歪了歪頭，“那你說一說，那天發生了什么。”</br> “好?！被ń鐝娜莸狞c頭。</br> “自從你隨沈先生離開江南奶奶就一直掛心……”花映月果然厲害，那天發生的事有條不紊的講出來，眾人留在家里的原因也是合情合理。</br> 從頭到尾聽來，一點嫌疑都沒有。</br> 眾人就這么靜靜聽著，直到花映月講完，眼中帶淚，模樣更是梨花帶雨惹人心疼。</br> “清祀你真的誤會了，奶奶病逝大家都很傷心，你在外地沒有及時聯系是我們的失誤。但你不能因此就懷疑，是我們害了奶奶?！?lt;/br> 花映月說得好不真誠，如果不是盛白衣找到些破綻，花清祀都相信了。</br> “奶奶的病發得很急，余奶奶喊我們的時候就已經喊了救護車，如果有一絲能夠救回奶奶的機會，我們也不會放棄?！?lt;/br> “請你相信我們。”</br> 花清祀也沒急著否定，“劉麗媛剛才說，奶奶跟余奶奶的遺體都是你們處理？那你見到余奶奶身上的胎記了嗎？”</br> “抱歉，當時心慌意亂沒有看見?！?lt;/br> “不可能，余奶奶身上的胎記很明顯，有一年我陪同她們去泡溫泉一眼就看見，余奶奶說那是小時候不小心摔跤留下的?！?lt;/br> “疤痕有一指長，那么明顯的疤痕，你跟劉麗媛不僅是凈身還幫著換衣服，不可能看不見！”</br> 花映月坦然的看著花清祀，“抱歉，真的記不清了?！?lt;/br> “花映月沒看見，劉麗媛你也沒看見嗎？”花清祀扭頭，目光銳利，“是真的沒看見，還是你們剛才說的是假話！”</br> “凈身換衣服的不是你們！”</br> “你……”劉麗媛眼神閃爍，居然心虛了。</br> “花清祀，你在詐我們！”劉麗媛實在說不出來，花轅只能站出來穩住場面，“事發當日你沒有在場，僅憑你的猜測就以審訊的方式詢問我們。你真以為有盛白衣撐腰，就能在花家私設公堂，欲加之罪！”</br> “那個時候，母親跟余姨過世，我跟老二忙著聯系殯儀，幾個孩子什么都不懂半點忙幫不上，是麗媛站出來操持了一切。你以為凈身那么簡單，大家悲傷慌亂，一個胎記哪個記得住。”</br> “如果就因為不知道胎記在哪兒，就咬定是我們謀害母親，這個理由會不會太過牽強附會！”</br> 花清祀的面色從容不迫，“我說了，胎記在很明顯的地方，就在肚臍上方，像個小月牙。”</br> “那時年幼在花家，余奶奶給奶奶端湯摔倒以后，摔在破碎的碗碟上留了這個疤痕！”</br> “肚臍上方還不夠明顯？難不成，劉麗媛跟花映月都是瞎子？”</br> 劉麗媛聽得認真，聽到傷痕位置時顯然有了想法，是離得很近的花映月制止了她。</br> “清祀，是你記錯了，余奶奶沒有這個疤痕。”</br> “怎么，剛剛說不清楚，現在就這么確定？”花清祀側頭，冷冷一笑，“你不過是給余奶奶凈身換衣，而我從小就在余奶奶身邊，余奶奶身上有沒有疤痕我還不能不知道？”</br> “你們找了不少借口，悲傷慌亂，驚慌失措，沒有那份心思?，F在又這般篤定了——”</br> “既然我們各執一詞，不如開棺檢測一下。”</br> “停靈時棺槨沒有封死，余奶奶腹部上有沒有疤痕驗證一下就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們敢不敢！”</br> 花清祀真的好聰明，好算計啊。</br> 盛白衣推測，花老夫人身上可能藏著死因，這就是花轅、花致一拿她非花家血脈一事說事的原因。</br> 花老夫人的遺體不能看，余姨可以吧，畢竟有可能致命傷口在腦后，而現在只需要揭開衣服看一眼腹部。</br> 話是劉麗媛跟花映月先咬定，沒有按照規矩請長輩來凈身換衣，這其中可能存在什么貓膩，現在為了一個疤痕爭執不清。</br> 在花家，確實是花清祀跟老夫人，余姨關系最親近，所以疤痕一事就成了爭執點。</br> 盛白衣不動聲色捅了花晟一下，意思是讓他出言幫襯。</br> “疤痕一事，我更相信清祀的話。別說晚輩，就是劉麗媛你都沒在母親身邊伺候過，清祀說的那個疤痕你們倆都說沒有，這事我不相信，想要知道開棺看一下最清楚不過。”</br> “余姨看著我們長大，更是對清祀疼愛有加，她一定能夠理解！”</br> “如果你們在否定，我就真的要懷疑，清祀的猜測是不是真的，母親的事另有蹊蹺！“</br> “開棺是大不敬，花清祀胡鬧就算了，老三你也跟著胡鬧！”花致想要岔開話題，阻止這件事。</br> 如今看來。</br> 花清祀后退幾步，盛白衣上前握著她冰涼卻汗濕的手，“怎么這么涼，是不是太冷。”</br> “有點?！?lt;/br> 高手過招，一言一行都是致命的。</br> 花致這一句話惹來花轅狠辣的凝視，“老三，花清祀我問你們，是不是確認過疤痕你們就不在胡鬧！”</br> “那是她的想法跟我沒關系，你們兩邊口徑不同，我肯定心生懷疑?！?lt;/br> 花轅不爽的哼了聲，“你呢，花清祀?！?lt;/br> “確定疤痕，我們再無任何懷疑。”這話是盛白衣講的。</br> “好，盛九爺一言九鼎我信你。希望一切到此為止，你們別再生什么事端?！被ㄞ@這話的意思，就是答應了開棺驗明真偽。</br> “花轅不能這樣，這是對余姨的不尊重！”</br> “你別說了?！被ㄞ@推開劉麗媛，好一番裝模作樣的拉扯，“老方，開棺！”</br> 開棺后，大家圍上來。</br> “老三，公平起見，你來?！?lt;/br> 花晟沒說話，來到棺邊，若有所思的看著余姨，余姨終身未嫁陪著花老夫人，把花家四兄弟當自己孩子。</br> 可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跟長輩之間的關系疏離。</br> 花老爺子過世，老夫人跟余姨相依為命，后來花璟英年早逝，抱回早產體弱的花清祀。</br> 老夫人跟余姨悉心照顧——</br> 回想起這些，花晟紅了眼，“余姨，得罪了?！?lt;/br> 花家是做制造的，壽衣兩位老人是一早就準備好，面料好又精致，花晟抖著手掀開余姨腹上的衣服。</br> 干凈的一片，確實沒有疤痕。</br> “花清祀，你看到了，沒有疤痕！”劉麗媛指著余姨的腹部，聲音提高，占據上風的勝利。</br> “我知道余奶奶身上沒有疤痕，我要看的是……”她兩步沖到棺木前，動作很快解開領口。</br> 淤青的痕跡一覽無遺。</br> “我要看的是這個！”她猛地扭頭，怒火中燒，“我給了你們很多機會，開棺之前你們都沒有提一句，余奶奶身上有傷痕！”</br> “我要看的并不是什么疤痕，而是這些淤青！”</br> “你們說余奶奶是自己殉主，那么除了前額的撞擊痕跡就不該有別的傷痕，為什么在余奶奶說身上還有淤青?！?lt;/br> “你們，還敢說奶奶的事病逝！”</br> “這，這是……”花晟溫熱的指腹摸上余姨冰涼的脖頸，他不是傻子用手比了下，確實是扼住脖頸后留下的痕跡。</br> “你們，你們真的，殺了母親跟余姨！”</br> 花晟的三觀碎成了粉末！</br> “開棺，我要看奶奶的遺體?！?lt;/br> 這只是引子，花清祀的最終目的還是要看奶奶的遺體，到底藏著什么她要親自看一看！</br> “不住！”花轅撲上來阻攔。</br> 盛白衣歪了下頭，“明睿，把人轟開，誰再敢阻攔一下，直接——殺了！”</br> “是，九爺?！?lt;/br> 花清祀做到了，眾目睽睽之下開棺驗尸。</br> 聞韶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兒慕容徵領了一隊人進來。</br> “這是干什么？他們做什么的？”</br> 花清祀趴在棺木邊，看著奶奶的臉，心里一陣陣絞著疼。</br> “我要驗尸，我要確定奶奶的死因?！?lt;/br> “……”</br> 花晟一怔，沒能講出話。</br> “開棺驗尸，花清祀你這個畜生，你怎么敢對母親做這種事，你是想讓她死不瞑目嗎！”</br> “花家從小把你養到大，你怎么能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lt;/br> 事情到了生死關頭，花轅開始演戲，跪在棺槨前嚎啕大哭，一句句數落著花清祀的不孝。</br> “九爺？”慕容徵問了句。</br> “驗尸。”</br> “花清祀你是畜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讓母親死不瞑目，我跟你沒完，我跟你沒完！”</br> “花晟你看見了，這就是你心疼的侄女，這個野種是要徹底毀了花家，你還不攔著她！”</br> 這時候花清祀再沒心思去斗嘴，解刨的地方就定在后院，慕容徵帶來的人除了法醫還有痕跡檢測。</br> 她想要的不止是奶奶跟余奶奶的死因，還有在這個房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br> 花清祀要驗尸的消息很快被傳遞出去，同時她非花家血脈的身份也被大肆宣揚。</br> 那個曾經是江南的第一名媛，如今背負罵名，成了別人口中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輩。</br> 是個禍害，畜生，災星，孽障，畜生！</br> 在后院進行尸檢，痕跡檢測的時候，花轅已經帶著人離開花家，在外不留情面的大肆宣揚，抹黑，造謠。</br> 晚上十點多，痕跡檢測，跟尸檢完成。</br> 先拿到報告的是花晟，看過之后撲通一聲跪下，“媽，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br> 從反應來看，不用再質疑。</br> 花老夫人跟余姨都死于非命！</br> “奶奶——”</br> 花清祀面色發怔的跪下，“奶奶?！?lt;/br> “祀兒?！?lt;/br> 她發狠的摳著盛白衣手臂，面容憎恨到扭曲可怖，“我，我沒有奶奶了，白衣，我沒有奶奶了！”</br> “我沒有奶奶了，是他們殺了奶奶，是他們！”</br> “我，我，我要……”</br> 花清祀匍匐在地，悲慟過度，手指在地板上抓出血痕，一陣陣嘔吐，吐到渾身痙攣。</br> “我要，殺，殺了他們。”</br> “殺了他們！”</br> “祀兒，祀兒?！笔滓卤Ｋ吭趹牙?，“九哥向你保證，傷害奶奶的人都要死，我保證?！?lt;/br> 一個都不會逃掉，他發誓！</br> 翌日，八點整，送葬隊伍從花家離開，聲勢浩大，浩浩蕩蕩，花家老夫人德高望重，巾幗英雄，辭世出殯決不能讓任何人看扁了。</br> 花清祀抱著兩位奶奶的遺照坐在殯儀車里，陪她的是凌晨趕來的元詞，殯儀車前壓陣的是盛白衣。</br> 長龍的車流緩緩慢行，一直除了城快到墓園。</br> “九爺?！甭勆靥ь^看后視鏡。</br> 好奇怪啊，花轅、花致謀殺花老夫人的事情已經敗露，沒有逃走就算了，現在還敢來攔路。</br> 不止是他們，還要許多被蠱惑的花家外戚，也有很多看熱鬧的人，另加大抵江南城內所有能請到的媒體記者都來了。</br> 攔路扯橫幅，想要在媒體前創造一下人設，想要借媒體之力把花清祀跟盛白衣拉下馬。</br> “先停車?！笔滓聯七^一旁的外套推門下車，走到殯儀車旁，“祀兒，花轅、花致在前面攔路。”</br> 隨后下車的花晟小跑來，“你們等著我去處理，他們喊了媒體，你們暫時別露面免得擴大事態?！?lt;/br> 昨天在花家，花清祀一意孤行已經被全程詬病議論，今日出殯在鬧事只怕——</br> 花清祀靠著玻璃，仰頭看天空。</br> 今日出殯，天清地明。</br> “好舒服的陽光?！?lt;/br> “清祀，聽小叔的話，我去處理，你別再出面了。”</br> 她垂下眸光，溫柔包含著暖色，“小叔，你跟他們是親兄弟，能決絕到哪一步？我不同，我是花家血脈，做什么，做到哪一步都是可以的。”</br> 奶奶的死，是花轅、花致謀財也好，被蠱惑也罷，始終要付出代價，但其中肯定牽扯到東都那邊。</br> 不然不會董仁杰前腳死，花老夫人后腳就遭暗算。</br> “我來吧?！?lt;/br> “小詞，替我護好照片?！?lt;/br> “清祀。”元詞想攔她又覺得攔不住，只說，“注意安全?！?lt;/br> 花清祀下了車。</br> 一襲黑色連衣裙，頭發盤的整整齊齊，戴了頂黑色的禮帽，黑色的網紗遮住了半張臉。</br> 渾身上下，不見一點別的顏色。</br> 她跟盛白衣同行，腳步緩慢，不疾不徐。</br> “我實在是不懂，到底什么秘密，什么原因，以至于殺了董叔叔以后，還要禍及花家?！?lt;/br> “我也不能理解，花轅、花致，為了權勢地位，可以對親生母親下手?！?lt;/br> “我很早就去了東都，在東都見過許多心狠手辣，不能以常理去理解的惡劣事件……”</br> “以為見過太多人性黑暗，大抵不過如此?！?lt;/br> “卻沒想到，還有更喪心病狂，令人作嘔的事?！?lt;/br> 盛白衣牽著她冰涼的手，聽了這些話扯了扯嘴角，“人心如淵，最是深不可測。”</br> “爭權奪利，弒父殺兄，在許多權貴家庭普通平常?！?lt;/br> “花轅、花致利欲熏心，隨人翕張，謀財害命，作繭自縛。他們眼中哪里還有什么親情血脈，已經殺紅了眼?！?lt;/br> “祀兒，你不用親自出面，我知道你想做什么?！?lt;/br> “九哥?！?lt;/br> “嗯？”</br> “在東都，那次跟聞韶被人圍堵時，你問我怕不怕還記得嗎？”她偏過頭來，網紗下的眼，靜水波瀾。</br> 盛白衣點頭，“我記得?！?lt;/br> “現在換我問你，你認識我的時候，我溫婉端莊，很在乎禮節教養，被人捧成了江南第一名媛?！?lt;/br> “倘若我現在跟你說，其實我骨子里就不是個淑女?！?lt;/br> “你會怕嗎？”</br> 盛白衣低聲一笑，“怎么會怕?！?lt;/br> 她靜水波瀾的眼中有了漣漪，“不怕就好?！?lt;/br> “你看今天天氣多好，我覺得大抵會見點血，雖然在兩位奶奶面前動殺心真的很不好?！?lt;/br> “可我真是恨透那兩兄弟。”</br> “閻王索命我管不了，但普通人索命——”</br> “我還能管上一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