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無月無星,暗黑一片,東都沒什么風沙,就是冷的厲害,那風吹到臉上跟刀子似的。</br> 雪上霜包廂里,花清祀,董爺,孫姐三個人圍著羊肉湯鍋,配著溫酒有說有笑半點沒被祥子的事影響。</br> 東都這地方。</br> 每天都有人死,打架斗毆,爭搶地盤,又是消息流通之地,混雜了各種厲害的人物。</br> 死人,就像家常便飯。</br> “我給您買了秋衣,護膝,明兒讓大江給您送去。”花清祀一直是個貼心溫暖的姑娘。</br> 董爺高興的笑著,“這么早就買好了。”</br> “已經入秋不早,您每年秋冬都疼的厲害,這些東西早點用上您自己也少受罪。”</br> 董爺的身體花清祀知道,很多早年混社會留下的暗疾舊傷,年輕時總覺得自己意氣風發,敢與天叫囂,等老了能不能叫囂不知道,反正舊傷會狠狠的來抽巴掌!</br> “董爺你看看清祀多心疼你,像親閨女一樣,心里甜吧。”孫姐在旁邊打趣,口吻似乎有點酸酸的。</br> 他們倆都沒孩子,很多時候把花清祀當自己閨女看待。</br> 董爺抿著酒不說話,心里肯定是甜的。</br> “孫姐,我也給您準備了。”</br> 孫姐立馬就不酸了,“你給我準備了什么?”</br> 花清祀也抿了口酒,笑瞇瞇,“您猜。”</br> “我猜不著,你送的不管什么我都喜歡。”孫姐知道花清祀貼心細致,別送真的送,就算不送,心里也是喜歡她的。</br> 花清祀低頭一笑,艷美俏麗,溫婉端雅,又在燈下,這一笑能甜到人心坎。</br> 董爺瞧著忽然有點感觸,不知不覺小姑娘都這么大了,然后就想起東子跟他說的:最近小姐跟江家長公子,還有位沈先生接觸頻繁。</br> 花清祀來東都多年,因為模樣的關系追求她的人很多,家世好的,長相好的,性格好的,當然也有圖她美色的。</br> 有些追求方式大膽直白,有的追求小心翼翼,始終沒一個讓她另眼相待,只說還小不著急。</br> 23歲的姑娘,也可以談戀愛了。</br> 孫姐瞅著董爺的眼神,看出點什么,“董爺,咱們喝一個。”說是喝酒,眼神也在提醒,這種事他作為叔叔只怕不好多過問。</br> 就算要問,還得再喝幾杯。</br> 董爺馬上就懂了,問花清祀,“打算什么時候回江南。”</br> 每年冬天她都要回江南,東都的冬天不太適應,如果留下總要生一兩場大病折騰一番。</br> “暫時定的12月底。”</br> 董爺給她倒酒,“我也很久沒見你奶奶了。”</br> “要不今年過年,叔叔您跟我一起去江南吧。”</br> 去江南,那還是算了。</br> 董爺打著哈哈,“我就不去,倒是你奶奶沒催你談戀愛?”</br> 花老夫人想多留孫女幾年,可并不妨礙催著她談戀愛,而且花老夫人總拿董爺說事——</br> 說:別學你董叔叔那樣,年輕的時候挑不上,老了別人瞧不上他,孤家寡人一個。</br> “撲哧——”她笑彎了眉眼,可又不好說奶奶說過的話,清清嗓子,“叔叔,我敬您一杯。”</br> 董爺無奈,不想說就拿酒來灌,誰教的。</br> 又是幾杯酒下肚,很明顯狀態不好的花清祀就上頭了,董爺才開始左一句右一句的問著。</br> 從楊家在花滿樓鬧事,說到程悅捅傷親夫。</br> 楊奇運氣真好,被捅的那樣重居然活過來了,當然運氣最好的還是程悅,蔣律師正在幫程悅爭取‘防衛過當’,畢竟一家子楊家人看著楊奇打程悅,一個姑娘渾身都是傷,說是反抗時捅了楊奇也不是說不過去。</br> 這些事兜兜轉轉都有盛白衣這個人,說到最后董爺自然的問起來,也不顯得刻意。</br> “沈寒衣——”董爺搓搓短發,“名字聽著倒是不錯,大江也跟我提過長相也不錯。”</br> 剛才說那些事時花清祀有三分醉,那么現在就有七分醉。</br> 手臂撐著桌上,支著臉頰,眼神有些虛浮,可越是這樣越顯那雙杏眼漂亮。</br> “嗯,很好看。”</br> 她承認,何況盛白衣的模樣本就如此。</br> 董爺笑瞇瞇的跟孫姐對視眼,“連你覺得好看,那是真好看了。”</br> “人呢,怎么樣?”</br> “人……”她反應遲鈍的腦子思量著,“朗月君子,風度紳士,溫柔體貼,心善細致。”</br> 嘖,這么多形容詞。</br> 董爺跟孫姐可沒聽到過,哪個男性能在花清祀口中得到這么多褒義詞,而且她隨花老夫人長大。</br> 從小就知曉男女之間的分寸,行事還是處事一向進退得度,分寸有禮,所以才有江南第一名媛這一說。</br> 如若不是真的優秀,花清祀也不會過多接觸。</br> “這樣優秀的男生,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吧。”董爺似無意的說了句,也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br> 說到這個。</br> 花清祀沉吟起來,忽的挑著繡眉。</br> “是,他搬來我隔壁以后,最近好多女生來我店,都是想守株待他的。”</br> 不僅如此,她生生聽到那些女人各種議論盛白衣,商討各種想要跟他偶遇,認識,接近他的辦法。</br> 她不是個多事的人,沒跟盛白衣提過。</br> 也沒……</br> 阻止過。</br> “……”董爺不太信,扭頭看孫姐,孫姐點點頭,確實是這樣,她也是怕盛白衣這人居心不良,喊人一直盯著。</br> 花清祀去隔壁的時候,大門都不關很是敞亮,兩人常在回廊下喝茶聊天,而且并非兩人。</br> “從他幫清祀開始我就讓人盯著,除了帶著的兩個助理,江晚意身邊就沒有閑雜人等。”</br> 孫姐意外在這兒抬了盛白衣一手。</br> “我也安排過人有意接觸,潔身自好,坐懷不亂。”</br> 豈止是坐懷不亂,是機會都不給。</br> 花清祀夸,孫姐又夸?</br> 董爺都好奇了,到底是個什么人得了如此高的評價,不說是個男人都愛拈花惹草,說的好像一點缺點都沒有,如此優秀?</br> “就是酒量不太好,喝不過我。”嘀咕句,花清祀自己先笑起來,細細軟軟的。</br> 董爺拿她無奈,“你這丫頭。”</br> 接著又問,“沈寒衣這么優秀,就沒女朋友?”</br> “沒有。”花清祀搖頭,端著酒杯抿了口,“他說立業在先,成家在后。”</br> 孫姐又點頭,“做生意的,酒水生意。”</br> 聽得越多,董爺想法越多。</br> “清祀啊,那你喜不喜歡他啊,想不想試著接觸下……”如果她喜歡,想要接觸,就算是個彎的,董爺也能想辦法捋直了!</br> “接觸?”</br> “怎么接觸?”</br> 她沒戀愛過,沒喜歡過人,跟異性接觸尺寸拿捏很好,所以不太懂這個意思。</br> “就談戀愛那種接觸。”</br> 董爺這個叔叔,也是為了侄女的幸福操碎了心。</br> 花清祀又皺眉,那神色仿佛在考慮什么大事,有一晌,才看著董爺,千言萬語化作兩個字。</br> “冒犯。”</br> 董爺,“……”</br> 孫姐,“……”</br> 兩人對視眼‘冒犯’是什么意思?</br> 現在流行的新詞語?</br> 花清祀坐直,很認真,指尖點著桌面說的,“不能,冒犯他。”</br> “怎么就冒犯了?”董爺笑了,真沒弄懂。</br> 接觸而已,又不是個姑娘。</br> 她抿抿嘴,慢吞吞的解釋,“沈寒衣……這,這人,清風朗月,清雋灑意,世外客,入世神——”</br> “冒犯不得!”</br> “不易親近,不好接觸。”</br> 在花清祀眼中,盛白衣就是入世謫仙,不惹紅塵,不食煙火,來自九天之上,不易親近,不敢唐突。</br> 就算在她眼中,這人哪點皆是一流。</br> 【作者有話說】</br> 九爺:可以唐突冒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