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蠻使者提出的條件共有四點。</br> 第一,東蠻準備重奪渝關城,讓晉王帶領晉蠻聯軍,從南邊一起進攻,還要負責在草原上攔截敗退的劉鐵等人。</br> 第二,晉王不僅要負責晉蠻聯軍的軍糧,還要另外準備一份五萬人馬的糧草,東蠻人奪下渝關城之后,提供給東蠻兵馬。</br> 第三,東蠻占領渝關城之后,可以幫晉王對付鏢師的飛艇,還可以派出騎兵幫晉王對付鎮遠鏢局,但是代價是晉王需要宣誓向東蠻單于效忠,還要把母親送到東蠻,嫁給東蠻單于。</br> 第四,晉王需要把晉地最北端的三個州,作為嫁妝,一起送給東蠻!</br> 雖然只有四條,但是對于晉王來說,任何一條都無法接受。</br> 抵抗東蠻這么多年,他太清楚渝關城的重要性了。</br> 如今鏢師好不容易把渝關城搶了回來,金鋒和九公主也開始著手,準備重建燕云十六州。</br> 如果他再幫助東蠻人把渝關城搶回去,等于再次把敵人迎進了中原,燕云十六州也會再次落到東蠻手里。</br> 后世的史學家會如何評判他,不言而喻。</br> 最讓晉王無法接受的還是第三條和第四條,擺明了就在羞辱晉王!</br> 晉王看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直接把信紙撕了,再讓人把東蠻使者拉出去大卸八塊。</br> 可他最后還是忍了下來。</br> 因為他從這四個條件里,察覺到了東蠻單于的信心和決心。</br> 也看出來東蠻單于似乎有十足把握,可以干掉金鋒的飛艇。</br> 沒有了飛艇的鎮遠鏢局,就和瘸了四條腿的老虎一樣,雖然依舊可怕,卻不是不可戰勝的。</br> 金鋒同時得罪了那么多人,一旦鎮遠鏢局不可戰勝的神話被打破,從東蠻黨項吐蕃,到中原境內無數豪族權貴,都會一擁而上,生撕了金鋒。</br> 到了那時候,金鋒恐怕連自己都顧不上了,哪里還有能力去管渝關城?</br> 劉鐵借助城墻,暫時守住渝關城應該問題不大,可是如果金鋒一直不送糧草,他又能堅持多久?</br> 晉王好像已經看到了劉鐵和渝關城最終的結果。</br> 這一瞬間,晉王想到了很多。</br> 宰相一直在盯著晉王,看到他這么憤怒,皺眉問道:“陛下,可以讓我看看嗎?”</br> 這個宰相原本就是晉王手底下的左膀右臂,很多事情都是他幫晉王謀劃的,晉王對他也非常信任。</br> 氣呼呼的把信紙扔了過去。</br> 宰相撿起信紙,剛看了兩眼,眼睛就瞇了起來,轉頭瞪著東蠻使者,怒聲說道:“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羞辱陛下!”</br> 說完,轉頭看向晉王:“陛下,此子以下犯上,其罪當誅,請陛下把他押入死牢,擇日發落!”</br> “行了,這種紅臉白臉的把戲就不用拿出來丟人現眼了,”東蠻使者冷笑著瞥了晉王一眼:“陛下要是敢殺我,剛才就叫人了!”</br> 晉王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張了張嘴,但最后還是忍住了。</br> 心中不由想起十幾年前去京中述職,正好遇到東蠻使者也去京城“接受賞賜”。</br> 當時的東蠻使者更加囂張,呵斥陳佶這個大康皇帝,簡直就和訓斥小孩子一樣。</br> 更過分的是,東蠻使者還點名讓陳佶的妃子去侍寢。</br> 即便如此,陳佶也沒敢發作,乖乖從秀女宮挑選宮女充當妃子,送到驛站去給東蠻使者。</br> 那時候晉王覺得陳佶實在太窩囊了,簡直丟祖宗的臉。</br> 從那件事之后,晉王十幾年都沒再去京城。</br> 此時他終于理解陳佶了,也終于理解金鋒曾經說過的“弱國無外交”是什么意思了。</br> 當時渝關城還在東蠻人手里,陳佶但凡敢發脾氣,恐怕不出一個月,東蠻的十幾萬騎兵就會兵臨城下。</br> 相比當時的陳佶,晉王現在的處境要好得多了。</br> 至少渝關城在金鋒手里。</br> 站在一旁的宰相也默默嘆了口氣。</br> 晉王明白東蠻使者殺不得,宰相又何嘗不知道呢?</br> 他剛才只是在嚇唬東蠻使者而已,可惜被對方看破了。</br> 東蠻使者見晉王和宰相都不說話,嗤笑一聲道:“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就別說那些虛的了,陛下您答不答應,給個準話吧!”</br> “你走吧,這種條件朕是不可能答應的!”</br> 晉王直接搖頭。</br> 這四個條件實在太苛刻了,特別是第三條和第四條,超出了晉王的心理承受范圍。</br> “陛下,你可要想清楚。”東蠻使者笑著說道:“金鋒手下的飛艇,有八成都集中到了渭州城,留給陛下的時間恐怕不多了!”</br> “這個不用你操心!”晉王冷著臉回答。</br> “那好吧,”東蠻使者懶洋洋的站起來:“我就住在黑土城的客棧里,陛下先冷靜冷靜,想好了再去找我談吧!”</br> 說完一步一晃的走向門口,路過一個宮女的時候,還伸手在宮女懷里抓了一把。</br> 能站在這個大帳里的宮女,就是晉王的貼身侍女,不光要負責晉王的安全,行軍的時候,還會侍寢,和晉王的關系比一般妃子更好。</br> 宮女本身也是個高手,下意識的想要抽刀干掉東蠻使者,可是發現晉王和宰相都沒有說話,咬咬牙止住了這個念頭,瞪著東蠻使者后退了兩步。</br> 東蠻使者把手放到鼻子下聞了聞,大笑著離開了。</br> 晉王看著東蠻使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抓起桌子上的硯臺砸到地上。</br> “欺人太甚!東蠻的雜碎欺人太甚!”</br> 砸完硯臺,晉王又拿起瓷杯。</br> 一直到把桌子上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完了,晉王依舊沒有消氣,直接把桌子也掀翻了。</br> “陛下,您消消氣,消消氣!”</br> 宰相一看晉王要去踢桌子,趕緊抱住他的腰。</br> 這桌子可是實木的,一腳踢上去,晉王的腳趾頭恐怕都要踢腫。</br> “東蠻單于都要給朕當爹了,朕怎么消氣!”</br> 晉王氣得破口大罵:“這個老匹夫,張涼在渝關城怎么沒有炸死他!”</br> 當時張涼帶兵北伐,東蠻糾集大軍,準備死守渝關城。</br> 為了表示決心,東蠻單于還親自趕到渝關城,為東蠻士卒打氣助威。</br> 后來被鏢師的熱氣球炸得狼狽而逃。</br> “陛下,談判談判,是可以談的,不是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br> 宰相安慰道:“咱們覺得哪里不滿意,都可以還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