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州此時嚴重缺少戰力,其實金鋒不是沒考慮過讓紡織廠女工參戰。</br> 金鋒每年春秋舉辦運動會,鼓勵紡織廠女工進行訓練,也是為了這一天。</br> 可是他和唐冬冬的顧慮一樣,紡織廠女工大部分拖家帶口,有些女工家里的男人死在戰場上了,她們就是家里的頂梁柱,一旦她們也戰死了,這個家就算塌了。</br> 而鐵罐山女工大部分來自于牙行和難民營,幾乎沒有親人了,無牽無掛的,上了戰場都敢打敢拼。</br> 在與官城外伏擊東蠻單于的時候,就連陳鳳志都被女工的戰斗風格驚住了。</br> 金鋒不是看不起紡織廠女工,而是他不想再看到那么多人間悲劇。</br> 前世的時候,他看到過一段對某位開國將軍的采訪,稱贊他指揮的某次戰役,但是這位將軍卻一點也不高興。</br> 他指揮的那次戰斗,是解放戰爭中的一次戰役,說起來,就是華夏子孫的內戰。</br> 這位將軍說:“我們犧牲一位戰士,他的全家都要悲傷,這給那個家庭帶來多大的損失!同樣,一個敵人士兵死了,也會殃及整個家庭。他們都是農民的子弟,一場戰爭要損傷多少家庭啊!就是因為這個,每在戰前我們連覺都睡不好……</br> 我至今仍看到無數同胞為我們鋪設的一條血肉模糊的路,我們是踏著他們的尸體走向勝利的。敵人也一樣,他們也是我們的同胞啊!……</br> 你知道你問我的這些問題,我想到的是什么嗎?千百萬的年輕寡婦找我要丈夫,多少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找我要孩子,我心里很不安,你要我怎么說嘛。我根本不愿意去想,就連看電影都不看打仗的。”</br> 其實金鋒也是這么想的。</br> 如果他是個窮兵黷武的好戰分子,以他現在的影響力,完全可以通過蠱惑煽動或者抓壯丁的方式,在川蜀和秦地集結大軍,橫掃黨項和東蠻。</br> 但是在他的觀念中,吐蕃、黨項和東蠻都是華夏子孫,現在的戰爭也是內戰,他不想看到華夏大地再次淪為人間煉獄。</br> 所以他一直沒有主動要求紡織廠女工去參加戰斗,結果唐冬冬卻自己跑過來請戰。</br> “冬冬,戰爭不是過家家,是會死人的!”</br> 金鋒見唐冬冬一臉堅決,低頭盯著她說道:“你去鐵罐山的祠堂看過嗎?你知道鐵罐山自從羊圈嶺到現在,死了多少人嗎?</br> 你知道北伐軍這次在渝關城死了多少人嗎?”</br> 說到這里,金鋒的聲調拔高一些,也變得冰冷了一些:“加上后勤之類的配套人員,北伐軍共有五千人,現在還能站起來繼續作戰的只有不到五百人!”</br> “香皂廠不怕,我們紡織廠的姐妹也不怕!”</br> 唐冬冬依舊倔強:“昨天晚上我們開會討論過了,大家都同意和鐵罐山一樣,建立紡織廠護衛隊!”</br> “冬冬,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說行嗎?”</br> 金鋒本來就不擅長辯論,現在也沒心情去跟唐冬冬辯論,決定先使用拖字訣,讓唐冬冬也冷靜冷靜。</br> 可能等他回來,唐冬冬的想法又改變了呢?</br> 說完,也不管唐冬冬什么反應,金鋒直接往鐵虎營那邊去了。</br> 唐冬冬盯著金鋒的背影看了一陣,抬頭看向九公主。</br> 金鋒否決的事情,九公主怎么可能同意?</br> 朝著唐冬冬微微搖了搖頭,勸說道:“冬冬,你們想建功立業的心意朕明白,現在咱們大康也急缺戰士,但是成立一支軍隊的確不可兒戲,你們最近抓緊時間訓練,剩下的等夫君回來再說吧。”</br> 唐冬冬無奈地嘆口氣,跟九公主行了一禮,失落的起身回到紡織廠方陣。</br> 幾個車間主任馬上圍上來,七嘴八舌問道:</br> “廠長,怎么樣,先生答應了嗎?”</br> “廠長,先生什么時候給咱們發盔甲武器啊?”</br> “廠長,咱們什么時候去熙州?”</br> ……</br> “先生說成立一支軍隊關系重大,必須從長計議,今天時間太倉促,先生擔心咱們上了戰場傷亡太多,說讓咱們最近抓緊時間訓練,等他從熙州回來了再從長計議。”</br> 唐冬冬雖然對金鋒的決定很不滿,但是也沒有說金鋒和九公主的壞話,反而替金鋒找了個借口。</br> 可惜幾個車間主任此時正在興頭上,對于這個結果非常不滿意。</br> “先生這就是在敷衍咱們,當初香皂廠的人從長計議了嗎?”</br> “沒有,左菲菲直接帶人去了羊圈嶺!后來吐蕃人圍了村子,咱們也沒人去找左菲菲幫忙,也是她直接帶人來幫忙的!”</br> “廠長,按我說,你也不應該去找先生請示,下次再遇到事,咱們和香皂廠一樣,直接上就行了!廠長你現在跑過去一問,事情反而不好辦了。”</br> “有什么不好辦的,等下大部隊出發的時候,咱們直接跟上去,我不信先生不管咱們!”</br> “對呀,這個辦法不錯,廠長您覺得呢?”</br> 幾個車間主任全都轉頭看向唐冬冬。</br> 唐冬冬和金鋒認識那么久了,連車間主任都能察覺到金鋒在敷衍自己,唐冬冬怎么可能察覺不出來?</br> 所以唐冬冬對于金鋒剛才的做法也有些不滿。</br> 可是她作為廠長,不可能鼓勵和帶領紡織廠去為難金鋒,又覺得有些委屈,干脆也學起了金鋒,當做沒聽到車間主任的提議,直接轉身走了。</br> 車間主任都跟了唐冬冬這么久,一下子明白了唐冬冬的用意。</br> 唐冬冬擺明默認了嘛。</br> 幾個車間主任對視一眼,然后迅速分散到方陣之中,去找各個小組長。</br> 然后小組長又分散開,把各自的小組叫到一起開小會。</br> 紡織廠整齊的方陣一下子變得散亂起來。</br> 金鋒看到這一幕,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決定回來后得找唐冬冬好好談一談。</br> 從黨項開始陳兵邊疆的時候,九公主就意識到大戰將起,第一時間命令鐵世鑫從周邊各地籌集糧草和軍械,運到熙州城。</br> 所以這次女工和鐵虎營依舊是輕裝簡行,不用攜帶太多的輜重。</br> 按照計劃,金鋒帶著鐵虎營和女工火槍隊騎馬先行出發,剩下的女工主力步行前往。</br> 此時鐵虎營和火槍隊已經準備就緒,就等金鋒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