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銳扶著桌子,滿臉復雜之色。</br> 當初得到李凌軒的調令,得知要來掌控南征軍大營,李凌銳激動的一夜沒睡著。</br> 他知道,李凌軒這是準備培養他,讓他來掌控兵權。</br> 接管南征軍之后,李凌銳也信心滿滿,在心里發誓要打一個漂亮仗。</br> 不光為了自己,也為了他的皇帝哥哥。</br> 所以他沒有接手南征軍之后就立刻發動進攻,而是費了不少功夫,把主要職位都換成了自己人。</br> 做完這件事之后,李凌銳依舊沒有動手。</br> 很多幕僚都以為,李凌銳是在等重弩和投石車就位。</br> 只有最了解他的情報負責人知道,李凌銳等待的不光是投石車和重弩,還有金鋒。</br> 因為金鋒成長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不干掉金鋒,只是干掉對峙的幾萬蜀軍,根本影響不了金鋒的根基。</br> 所以,這次李凌軒曾秘密交代過李凌銳,南征的第一目標是干掉金鋒。</br> 但是讓李凌銳沒想到的是,他還沒到南征大營,金鋒竟然去渝關城了。</br> 這讓李凌銳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辦了。</br> 他總不能跑到渝關城去追殺金鋒吧?</br> 不說他有沒有那個膽子,他也追不上啊。</br> 所以李凌銳一直向蜀軍施壓,卻一直拖著沒動手。</br> 要不然他怕自己一聲令下,南征軍直接把蜀軍滅了,金鋒就不敢來了,到時候他只能帶領南征軍去川蜀找金鋒。</br> 可是黨項南征軍以騎兵為主,而川蜀多山,黨項人到了川蜀將寸步難行。</br> 何況如今金鋒根基已成,整個川蜀都被他和九公主、慶鑫堯完全控制,想在川蜀打敗金鋒,難度比在熙州難太多了!</br> 所以李凌銳一直在等金鋒過來。</br> 本來以為金鋒最快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從渝關城趕回來呢,結果前后不到一個月,金鋒就回來了,而且第一時間奔赴熙州。</br> 李凌銳得知這個消息激動壞了,第一時間命令黑云部落去埋伏金鋒。</br> 結果誰知道,黑云部落失敗了!</br> 而且不等他從黑云部落失敗的陰影里走出來,金鋒又派人劫了運輸隊,逼得他不得不來交換人質。</br> 不光金鋒懂得陽謀,李凌銳也懂。</br> 當占據絕對優勢的時候,堂堂正正的碾壓過去,比任何計謀都有用。</br> 所以李凌銳決定了,如果金鋒昨夜和今天不動手,他明天就會發動總攻,哪怕用人命去填,李凌銳也要踏平蜀軍大營,活捉金鋒!</br> 可是誰知道,還不等他動手,金鋒已經跑了……</br> 這一刻,李凌銳心中充滿了挫敗感。</br> 雖然從來沒有和金鋒見過面,但是他卻在金鋒手里吃了好幾次敗仗了。</br> 情報負責人發現李凌銳一臉挫敗的表情,生怕他被打擊得一蹶不振,趕緊岔開話題,問道:“大王,金鋒雖然跑了,但是蜀軍大營里還應該有不少人,要不要派人去抓了他們?”</br> 李凌銳聞言,抬頭看了情報負責人一眼,然后回答道:“當然要抓,但是金鋒既然讓他們留下來,肯定有所準備,過去的時候小心點!”</br> “是!”</br> “另外再派人去黃銅溝附近打探,本王要知道黃銅溝所有情況!”</br> “是!”情報負責人躬身應命,后退著離開帳篷。</br> 李凌銳轉身繼續盯著地圖上的黃銅溝,眉毛皺成了一個疙瘩。</br> 現在的情況讓他有種進退兩難的感覺。</br> 李凌銳知道,越是這時候越不能沖動,于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決定先想清楚再行動。</br> ……</br> 黨項大營南門,數千騎兵呼嘯沖出,直奔蜀軍大營而去。</br> 金鋒知道數萬人的大撤退,不可能完全躲過李凌銳的耳目,所以在離開之前特意跟留下來的鏢師交代過,一旦發現情況不對,馬上撤退。</br> 蜀軍大營瞭望臺上,偵察兵一直用望遠鏡盯著黨項大營呢,黨項兵馬剛剛沖出大營,偵察兵就發現了。</br> “別演了,黨項人發現了,快跑吧!”</br> 偵察兵對著空中放了兩枚響箭,轉頭就往瞭望臺下沖。</br> 兩軍大營相隔不過數里,對于全力狂奔的騎兵來說,幾分鐘就能跑到。</br> 偵察兵為了節省時間,早就在瞭望臺下邊準備好了戰馬。</br> 連蹦帶跳的從瞭望臺上下來后,直接跳上戰馬,騎著就往南邊跑。</br> 之前在營地里來回巡邏和抬箱子的鏢師也不演了,和偵察兵一樣,箱子往地上一扔,扭頭就往拴在一旁的戰馬跑。</br> 鏢師們前腳跑出營地南門,黨項騎兵已經趕到了北門壕溝外。</br> 因為情報負責人提醒過,所以黨項騎兵趕到北門之后,沒敢直接闖進去,而是先派了一支敢死隊,步行跳過壕溝,向蜀軍大營最北邊的帳篷摸去。</br> 敢死隊小心翼翼的摸進蜀軍大營,然后用彎刀挑開帳篷簾子。</br> 帳篷里空蕩蕩的,別說伏兵了,連草鞋都沒有留下一只。</br> 接連又挑開幾個帳篷,全都是這樣。</br> 很快,敢死隊就把最北邊一排帳篷全都檢查了一遍。</br> 還有幾人跑到大營中間,開始檢查其他左右兩邊的軍械庫。</br> “大哥,一個人也沒有!”</br> 敢死隊長回去報告:“他們都跑光了,只留下這些空帳篷!”</br> “大王交代過,咱們還是小心點!”</br> 騎兵隊首領冷聲說道:“老三,你帶人進去再把所有帳篷重新檢查一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br> “是!”一個小頭目帶著手下離開。</br> “老四,老五,你們帶人從兩翼包抄,萬一老三遭遇不測,你們馬上增援!”</br> “是!”又有兩個小頭目帶著手下一左一右分散。</br> 交代完這些,騎兵隊長才帶著剩下的人越過壕溝,進入蜀軍地盤。</br> 但是他沒有進蜀軍大營,而是走向壕溝左側的投石車陣地。</br> 為了防止被黨項人發現,離開的時候,金鋒沒有拆掉陣地前沿的投石車和重弩。</br> 如今黨項的投石車被金鋒燒了,這一批投石車正好補上空缺。</br> 而且這批投石車還是冶鐵車間最先進的一種型號,弄回黨項還能交給工匠仿造。</br> 在騎兵首領看來,這也算是一點意外收獲了。</br> 可是就在騎兵首領快到要走到第一輛投石車旁邊的時候,突然聽到戰馬腳下傳來一聲脆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