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鋒決定留下來,原因有二。</br> 第一,礦洞里的煤爐已經搭建好了,也儲備了足夠多的煤炭,現在離開,很難找到比黃銅溝更好的駐軍點。</br> 秦王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金鋒返回川蜀,沿途肯定會派人阻攔。</br> 如果到時候找不到合適的駐軍點,形勢會比現在更加被動,還不如待在這里,多熬死幾個黨項人。</br> 第二,海東青的出現,讓金鋒意識到了危機,也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手段太仁慈了。</br> 之前他一直想著用懷柔的政策來慢慢收復東蠻黨項和吐蕃,這樣對于敵我雙方來說,損失都最小,收復三地之后,恢復起來也更快。</br> 但是東蠻和黨項的權貴看出了他的意圖,接連發動南征。</br> 因為他們的南征,秦地超過百萬百姓不得不背井離鄉,倉皇南下。</br> 就算有金川商會沿途救援和組織,但是天氣實在太冷了,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走不到川蜀就倒下了。</br> 如果不是偵察兵拼死炸傷了海東青,炸死了東蠻馴鷹師,他們現在還被秦王軍堵得動彈不得。</br> 所以金鋒在送偵察兵離開的時候,就在心里做出決定。</br> 如果這次試驗成功了,他一定把黨項南征軍留下來!</br> 去年在清水谷,他雖然打贏了,但是陳佶卻釋放了被俘的黨項人。</br> 加上金鋒之前的手段也不夠強硬,這才讓黨項人對于失敗沒有敬畏之心。</br> 他這次要把黨項人打怕,讓他們知道南征失敗,是要付出代價的!</br> 所以金鋒沒有選擇撤退,而是讓人運送糧草過來,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br> 金鋒在蜀軍中的威信實在太高了,雖然有個別將領覺得應該及時返回,但是見金鋒態度堅決,也沒敢說出來。</br> 當天晚上,張涼又派出了兩隊偵察兵,一隊趕往大散關,通知大散關守將盡快運送糧草和熱氣球,第二隊回去給九公主報信。</br> 李迪迪知道現在的川蜀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人心,也第一時間趕了一篇稿子出來,讓偵察兵帶回去。</br> 第二天,黃銅溝的工作重點開始從防守慢慢向進攻傾斜。</br> 只要熱氣球一到,蜀軍就主動會向黨項南征軍發起進攻!</br> 也就是在這天中午,陳安捷在斥候的帶領下,從東邊繞過偵察兵的封鎖,趕到了黨項大營。</br> 李凌銳還不知道烏頭山的事,得知陳安捷來了,頗為意外。</br> 之前他一直讓陳安捷主動發起進攻,但都被陳安捷拒絕了,這讓李凌銳非常不滿。</br> 為了殺一殺陳安捷的銳氣,李凌銳故意晾了他半個時辰才去見他。</br> 來的路上還在想著怎么逼迫陳安捷主動進攻黃銅溝,可是在帳篷里見到陳安捷,李凌銳一下子愣了。</br> 因為陳安捷一行人實在太狼狽了。</br> 親衛就不說了,就連陳安捷也滿身泥土,頭發也亂得和野草一樣,身上還到處都是干涸的血跡,看起來非常凄慘。</br> 如果不是見過陳安捷的黨項斥候在旁邊介紹,李凌銳都不敢相信,這是秦王最看重的兒子。</br> “太子殿下,發生了何事,讓你如此……匆忙的來找本王?”</br> 李凌銳都不知道怎么跟陳安捷打招呼了。</br> 難道直接問他,你怎么弄的這么凄慘狼狽嗎?</br> 陳安捷能有今天的地位,自然有他的不凡之處。</br> 不說別的,就憑他有來黨項南征軍的勇氣,就比秦王其他兒子強得多。</br> 在來的路上,陳安捷就猜到了李凌銳會是這個反應,一臉平靜的說道:“金鋒找到了對付海東青的辦法,偷襲了烏頭山!”</br> “什么?”李凌銳的聲音不由拔高了幾度,眼神中也滿是震驚。</br> 要知道他來南征最大的依仗不是人多,而是有鷹隼可以克制飛艇和熱氣球。</br> 如果金鋒找到了對付海東青的辦法,南征軍別說干掉金鋒了,自己能不能回到黨項都還兩說。</br>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李凌銳盯著陳安捷問道。</br> 陳安捷也沒有隱瞞,把熱氣球炸傷海東青,然后飛艇轟炸烏頭山的過程跟李凌銳說了一遍。</br> 李凌銳聽完,久久不語。</br> 烏頭山因為面積有限,秦王軍的密度很高,南征軍大營也差不多。</br> 峽谷里實在太冷了,風也很大,在幾個避風點,南征軍的帳篷也非常密集。</br> 烏頭山下山的路只有一條,峽谷也只有南北兩個出口。</br> 如果飛艇把這兩個出口一堵,數十萬南征軍也會擠在峽谷里,等著挨炸。</br> 可是附近幾十里,除了山谷就是山崖,南征軍就算想遷營,也是差不多的地形。</br> 而且這件事還是陳安捷的一面之詞,李凌銳還沒有去找人確認。</br> 李凌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向陳安捷問道:“那太子殿下過來,是……”</br> 這也是李凌銳想不通的地方。</br> 烏頭山被攻破了,陳安捷不是應該往秦地逃跑嗎,跑到自己這里來干什么?</br> “本王是來救六王爺的!”陳安捷回答。</br> “救本王?”</br> 李凌銳上下打量陳安捷一眼,眼中滿是質疑。</br> 陳安捷的朝堂經驗比李凌銳豐富多了,瞟一眼就猜到李凌銳在想什么。</br> 不過他既然敢來,也早就想好了說辭,笑了一下,然后問道:“六王爺是不是覺得,本王都混成這樣了,還好意思來說救王爺?”</br> 李凌銳沒有回答。</br> 但是沒有回答,本身就是一種回答。</br> 陳安捷也不在意,繼續說道:“本王知道,王爺在懷疑本王說的是否屬實,沒關系,王爺只管派人去烏頭山看看……不,本王相信,王爺一定在烏頭山附近布置了斥候,相信王爺很快就會收到消息,知道本王沒有撒謊。”</br> 李凌銳的確在烏頭山附近布置了斥候,時刻盯著秦王軍。</br> 只不過斥候需要確認秦王軍的傷亡情況,向李凌銳匯報,所以暫時還沒有趕回來。</br> 所以李凌銳其實已經相信了陳安捷沒有撒謊。</br> 因為陳安捷沒道理從烏頭山跑過來,跟自己撒這個沒有任何意義的謊言。</br> “那依太子殿下所見,本王應該如何應對?”李凌銳問道。</br> 陳安捷聞言,眼角不由閃過一絲精光。</br> 他冒險來見李凌銳,等的就是這句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