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摘隊和捕撈隊成立之后，帶回來的收益有目共睹，那一船又一船的海帶和咸魚，就是最好的答卷。</br> 金鋒的方案不說無懈可擊，但是在邏輯上也能形成閉環，挑不出大毛病。</br> 九公主不同意，也不是覺得金鋒的計劃有問題，而是對海洋的認知還不夠，覺得金鋒這個計劃太冒險了。</br> 從時間上來說，川蜀的經濟剛剛有所恢復，但還有很多民生問題亟待解決，不適合大興土木，更不適合造一座新城。</br> 從空間上來說，東海距離川蜀大本營太遠了，中間還隔著動亂的江南和中原，就算有飛艇快艇傳信，不可控因素也太多了。</br> 等以后中原和江南平定了，天下富足了，國庫里有錢了，九公主肯定會同意金鋒的計劃，現在她覺得時機不夠成熟。</br> 徐鋼其實已經理解了金鋒的方案，但是作為新任御史大夫，這是九公主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如果這么簡單地被金鋒說服了，回去怎么向九公主交代？九公主會不會覺得他能力不行？</br> 于是徐鋼說道：“如果先生可以保證漁獲，那么先生的方案應該是行得通的，現在微臣就剩下最后一個問題了。”</br> “什么問題？”</br> “先生也知道川蜀如今的狀況，以工代賑結束后，很多百姓到了農閑時都無工可做，先生既然需要用人，為何不從川蜀調人過來？”</br> 徐鋼說道：“先生不要忘了，川蜀才是咱們的根基。”</br> 金鋒聽完，沉默了。</br> 以工代賑已經推行了一兩年，很多地方的項目都先后結束了，當地又沒有工廠，百姓種完地就無事可做了。</br> 無事可做也就代表著沒有收入。</br> 其實從理性上來說，從川蜀地區招募工人，對于朝廷是最有利的，因為徐鋼說的不錯，川蜀是金鋒的根基，有好事應該先想著川蜀百姓。</br> “徐大人你說得對，”金鋒點點頭，然后問道：“但是徐大人你來的路上，看到那些難民了嗎？”</br> “看到了，他們很可憐！”徐鋼說道：“但是亂世就是如此，先生如果真的慈悲，應該把目光放得更遠一些，不要被一時一地的苦難所羈絆，而應該盡快發展川蜀，積攢力量，盡快平定中原和江南！</br> 等先生平定了整個天下，結束動亂，這才是真正的大慈悲！”</br> “徐大人說得對，”金鋒又一次承認了徐鋼的觀點，隨后又說道：“但是我怕外邊的那些難民，等不到那天啊！”</br> 人類不是機器，不用了停下來放著就行了，人只要還在呼吸，就需要攝入能量，就需要吃飯，幾天不吃飯就會餓死。</br> 聚集在東海的這些難民，如今唯一的食物來源，就是粥棚每天施舍的那點稀粥。</br> 能來到東海，其實還算是幸運，至少每天有一兩碗稀粥，不至于餓死。</br> 更多的中原和江南百姓不知道東海這個地方，只能在老家被豪族土匪反復壓榨，過著朝不保夕的艱難生活。</br> 春夏時期，百姓如果實在餓得不行了，還能挖點野菜草根勉強吊著一條命，但是到了秋冬時期，野菜草根都沒了，天氣又冷了，被餓死就是幾天的事情。</br> 清水谷戰役時，金鋒親眼見過這樣的事情。</br> 當時黨項數萬人被金鋒困在一段山谷中，他們跑不掉，也沒有食物。</br> 剛開始還能殺馬吃肉，后來戰馬也沒東西吃，先后被餓死，當馬肉完全腐爛后，被困的黨項騎兵就沒東西吃了。</br> 隨后，黨項騎兵就開始出現餓死的情況，不得不發動總攻，最后被迫投降。</br> 南征隊算是黨項騎兵中的精銳，連他們都扛不住饑餓，普通百姓更不用說。</br> 當冬天來臨，可能一場雪下來，整個村子的人可能在兩三天的時間里被餓死一半。</br> 如果政權還在，官府還可能施粥賑災，就算不施粥，多少也能干預一下。</br> 現在江南和中原都亂成一團，以前完全不敢攔截朝廷信使的土匪，如今也不把朝廷的信使放在眼里了。</br> 陳征的命令連幾百里都送不出去，送信的使者就被土匪干掉了。</br> 其實就算能把命令送出去也沒多大用，陳征的皇位是弒父篡權得來的，名不正言不順，各地權貴豪紳幾乎都不愿意遵從他的命令。</br> 陳征靠著弒父得來的皇位，幾乎完全被架空了，各地說話算數的幾乎都不在是官府，而是手握兵權的府兵都尉或者當地豪族，再或者是人數眾多的土匪。</br> 豪族還好一些，多少讀過書，懂得與民生養的道理，如果當家的是府兵或者土匪那就完蛋了。</br> 土匪或者府兵幾乎都是莽夫，斗大的字認不了一筐，更別談什么格局和眼光了，他們占地為王之后，大多都貪婪無度，要么縱情享樂，要么斗勇拼殺，根本不管當地百姓的死活。</br> 金鋒前世上學時，歷史老師曾經說過，遇到災荒和動亂年代，一個冬天，局部地區的人口可能銳減一半甚至更多。</br> 這個局部地區可能是一個村一個鎮，也可能是一個縣一個郡，甚至一個州。</br> 金鋒不希望有一天也看到這樣的數據。</br> 特別是他明明有可能改變這一狀況的情況下。</br> 如果不處在這個時代就算了，既然到了這個時代，而且擁有了足夠的權力和影響力，金鋒想盡自己的力量，讓更多的人活下來。</br> 這也是九公主和不少大臣覺得金鋒做事沖動，想一出是一出的原因。</br> 正常情況下，想新建一座城池這么大的事情，要經過層層論證、勘察和審批，策劃十年八年再動工都很正常。</br> 可是金鋒呢，當天想到這個念頭，夜里就給九公主寫方案，第二天就送到了西河灣，然后就要求九公主準備匠人和物資，盡快動工。</br> 哪怕是金鋒自己，代入到九公主和鐵世鑫的位置，也會覺得太沖動了。</br> 可是看著隨時可能餓死的難民，金鋒不著急不行了。</br> 他真的擔心等他準備好了，難民也餓死光了。</br> 不過也正是因為金鋒的想一出是一出，才有現在的局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