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副表情什么意思?”</br> 金鋒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你倆該不是相信他的鬼話了吧?”</br> “先生,巫家的相面之術是祖傳的,非常靈驗,而且據說很少說假話。他說你有黑光,先生最近還是小心點。”</br> 九公主說道:“當然,也有可能巫哲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故意嚇唬先生的。”</br> 被九公主這么一說,金鋒心里更沒底了。</br> 扭頭準備催促大劉,發現大劉已經掀開帳篷簾子。</br> “陳佶,你一定不得好死!”</br> 只見巫哲大喊一聲,突然加速狂奔,一頭撞在石頭上。</br> 大劉趕緊跑過去,伸手在巫哲脖子上摸了一下,扭頭說道:“先生,死了!”</br> “死了?”</br> 金鋒心里突然有點兒發毛了。</br> 可是人都死了,他想再多也沒用,只好收攝心神,聽張涼安排進攻計劃。</br> ……</br> 吐蕃大營,丹珠還在擦拭自己的戰刀。</br> 一下一下,擦拭得極為用心。</br> 哪怕戰刀已經非常干凈了,他也沒有停止。</br> 直到親衛掀開簾子走進來。</br> “將軍,巫先生死了!”</br> 丹珠擦刀的動作終于停了,手指頭也被鋒利的刀刃劃破了一個小口子。</br> “我知道了,通知兄弟們集結吧!”</br> 等親衛離開之后,丹珠的臉色才露出悲傷。</br> “老家伙,都說了陳文兒不可能同意的,你非要去自取其辱干什么啊?”</br> 可以說沒有巫哲輔佐,就沒有他丹珠的今天。</br> 兩人配合十幾年,早已親如父子。</br> 巫哲昨晚就跟他商量過這個計劃,可是丹珠不同意,為此兩人還大吵了一架。</br> 巫哲一直在大帳坐到天亮,丹珠還以為他改變主意了,結果巫哲還是去了。</br> “老兄弟,這是咱們最后一次并肩作戰了!”</br> 丹珠再次拿起軟布,擦拭掉刀刃上的血跡,提著戰刀起身走出大帳。</br> 吐蕃大營校場,逃回來的士卒都等在這里,加起來大概還有四千多人。</br> 隊形依舊整齊,但是此時驍勇善戰的士卒,一個個都面露擔憂。</br> 別說戰場老兵,哪怕是個普通人,都能感受到隊伍中的壓抑。</br> “兄弟們,我知道你們很怕,怕大康人那些亂七八糟的武器,說實話,我也怕,可是怕有用嗎?咱們害怕,大康人就不會殺你了嗎?”</br> 丹珠站在高臺上,扯著嗓子嘶吼道:“剛剛,巫先生去大蟒坡談判,想要用戰馬和牛羊,換咱們離開,可是大康的公主把他殺了!</br> 大康人已經鐵了心要殺咱們,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他們拼了!”</br>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幾乎是所有勢力之間都遵守的規矩。</br> 大康可以不同意巫哲提出的條件,卻不能殺掉巫哲。</br> 在高原上,這么做是對另外一方的羞辱。</br> 聽到丹珠這么說,不少士卒都露出憤怒之色,握緊手里的刀柄。</br> 這是巫哲送給丹珠最后的禮物。</br> “吐蕃只有戰死的勇士,沒有投降的懦夫!”</br> 丹珠繼續喊道:“實話告訴你們,我在大康有很多探子,你們是英勇善戰的猛士,還是貪生怕死的懦夫,尕達大王都會知道。</br> 大家都清楚,大王會照顧好勇士的孩子!也一定會殺掉懦夫的孩子!</br> 咱們肯定回不去了,我希望大家多為孩子想想!”</br> 這句話說出來,幾乎所有士卒的臉色都變了。</br> 保護孩子是所有人的本能,他們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卻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孩子。</br>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了!”</br> 丹珠的親衛見狀,趕緊舉著胳膊吶喊:“跟他們拼了!”</br> 提前安排好的氣氛組,馬上跟著附和:“跟他們拼了!”</br> “跟他們拼了!”</br> 其他士卒的情緒也漸漸被調動起來。</br> 士氣雖然沒有恢復到巔峰時期,卻也有了一戰之力。</br> 咚咚咚!</br> 張涼集結軍隊,排著方陣緩緩逼近吐蕃大營。</br> 沉悶的腳步聲,如同戰鼓一般,重重砸在吐蕃士卒心上。</br> 水牛拉著一座座投石車,跟在方陣一側。</br> 丹珠站在瞭望臺上,根據大康軍卒的分布情況,安排防御。</br> 雙方本就是生死之敵,沒有宣戰,也沒有多余的話,投石車和重弩就位之后,張涼就直接下達了攻擊命令。</br> 昨天發生在大蟒坡下的一幕,今天又重新上演。</br> 只不過這次攻守雙方互換了位置。</br> 金鋒沒有出戰,陪著九公主站在大蟒坡頂,遙遙看著戰場。</br> 看著看著,兩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br> 威勝軍傷亡慘重,鐵虎營在扼守貓耳嶺,所以這次參與攻堅戰的主要力量是慶元軍、長信軍,以及慶鑫堯手下的另外兩支隊伍。</br> 加起來共有一萬多人。</br> 而丹珠一方最多只有四千多人,連大康士卒的一半都不到。</br> 加上昨天才吃了敗仗,士氣正低迷,金鋒和九公主都以為這場戰斗會迅速結束。</br> 金鋒甚至都開始規劃什么時候回西河灣了。</br> 可是真打起來,金鋒才發現,他錯了。</br> 吐蕃士卒的士氣沒有他想象的那么低迷,慶元軍長信軍也沒有他期待的那么勇猛。</br> 戰斗已經持續了半個時辰,大康士卒依舊沒有攻破吐蕃任何一處防線。</br> 最讓金鋒難以置信的是,己方占據如此優勢的情況下,竟然出現了逃兵。</br> 而且不是一個,而是一支三十人左右的小隊,見對面敵人兇殘,竟然直接扔掉陣地跑了。</br> 幸虧大康這次是攻擊的一方,如果是防守的一方,敵人完全可以趁著這個空子突破防線!</br> “他們是豬腦子嗎?”</br> 金鋒不可思議的看著那支小隊。</br> 明知道九公主在后方盯著,還敢做逃兵,這不是找死嗎?</br> 真要打不過,你消極怠戰也行啊。</br> 九公主的臉色也冷得要滴下水來。</br> 慶鑫堯治軍在大康的將領中算嚴厲的,還會出現這種情況。</br> 其他紈绔將領帶出來的兵是什么德行,不言而喻。</br> 不說慶鑫堯,慶慕嵐都覺得羞愧難當。</br> 當即沖下山坡,帶著督戰隊把這支小隊全都砍了。</br> 或許想為哥哥掙點顏面,慶慕嵐處理完逃兵之后,竟然沒有回營,而是帶著親衛隊,補上了逃兵留下的缺口。</br> 大康士卒都被慶慕嵐剛才的狠辣手段嚇住了,發現她帶著人親赴前線,很多消極怠戰的士卒都嚇得振作起來。</br> 可惜依舊無法突破丹珠的防守。</br> 張涼站在高處,盯著戰場思考良久,最終失望的嘆了口氣,發射了一枚響箭。</br> 大蟒坡營地,大壯抬頭看著遠處,不由握緊了拳頭。</br> “兄弟們,終于輪到咱們上場了!走,生擒丹珠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