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拿來的,”關曉柔紅著臉說道:“說是給咱們成婚的賀禮。”</br> 金鋒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是表姐害怕關曉柔嫁給自己挨餓。</br> “那謝謝表姐沒有?”</br> “你不生氣?”關曉柔試探著問道。</br> 她在關家灣就聽說過,金鋒自詡讀書人,非常在意顏面,很擔心金鋒認為表姐在羞辱他。</br> “我為什么要生氣?”</br> 金鋒笑道:“不管怎么說,表姐是為你好,心疼你,我感謝她還來不及呢,何況表姐還送了這么一份大禮。”</br> 林云芳的男人張涼前些年參軍,在戰場上丟了條胳膊,很多活也做不了,張滿倉小時候在山上摔斷了腿,從此之后就成了跛子,只能以砍柴燒炭為生。</br> 一家人本來就過得艱難,一年吃不了幾頓飽飯。</br> 林云芳能送來一包野菜,的確算是大禮了。</br> 以金鋒家目前的條件,中午也是不吃飯的,但是聽說金鋒下午要進山打獵,關曉柔還是煮了點麥粥。</br> 這一次,無論金鋒怎么說,哪怕和昨天一樣兇她也沒用,就是不肯吃,倔強的蹲在院子里,打量弩弓。</br> 大康雖然已經有了弩,但由于工藝落后,制作出來的弓弩操作復雜,實用性不高,所以民間很少見,獵戶還是更喜歡使用較為簡便的長弓。</br> “當家的,這是弓嗎?怎么和我們村獵戶大叔的弓箭不一樣?”</br> 關曉柔是第一次見到弩,好奇問道。</br> “這叫弩弓!”</br> 金鋒接過弩弓,拉弦上箭,對著二十多米外一棵大樹扣動扳機。</br> 嗖!</br> 箭矢飛射而出,釘到樹上,箭頭沒入樹干,尾部嗡嗡震顫。</br> “好……好厲害!”關曉柔嚇了一跳:“當家的,這是你做的嗎?”</br> “除了我還有誰?”</br> 看著關曉柔亮晶晶的眼睛,金鋒頗為得意。</br> 給關曉柔講解一陣弓弩的使用方法,金鋒背上箭袋,走出小院。</br> 剛出門,遇到了一群去后山挖野菜的婦人。</br> “金鋒,你不在家陪著新娘子,干什么去啊?”</br> 一個留著兩條羊角辮的姑娘擠眉弄眼問道。</br> 她是村長家的閨女,性格活潑,村里尚未出嫁的姑娘和一些年輕的小媳婦,都以她馬首是瞻。</br> “去后山打獵!”金鋒隨口回答。</br> “你去打獵?”小玉笑道:“你什么時候學會打獵了?”</br> “要你管?”</br> 金鋒懶得和一群婦人糾纏,悶著頭加快腳步。</br> 也有些婦人好奇金鋒手里的弩弓,但還沒來得及問,金鋒就走了。</br> “進山不要迷路了哈!”小玉在后邊大喊:“打不到東西就快點回來,別讓新娘子等著急了!”</br> 其他婦人笑得更厲害了。</br> 后山附近經常有人活動,獵物不多,想要打東西,還得再翻個山頭,去更深處的老林子。</br> 前世金鋒是山村孩子,從小跟著爺爺在山里打獵,對于大山一點都不陌生,提著上弦的弩弓,靈巧的穿梭于叢林之間,尋找著動物留下的蛛絲馬跡。</br> 此時正值春末,群山綠意盎然,頭頂的樹冠遮天蔽日,也是動物活動最為頻繁的季節。</br> 沒過多久,金鋒就在一個小水坑旁邊,發現了一只飲水的灰兔。</br> 野兔極為警惕,即便是喝水的時候,眼睛也一直掃視周圍。</br> 耐心是一個獵手的基本素質,此時兔子已在弩弓射程之內,但是金鋒并未出手,而是端著弩弓耐心等待。</br> 等到兔子飲水結束,轉身離開的一瞬間,毫不猶豫扣動扳機。</br> 箭矢一眨眼的功夫就飛躍兩者之間的距離,把灰兔釘到地上,等金鋒趕過去,已經徹底死掉了。</br> “還不錯,挺肥的。”</br> 金鋒把兔子塞進腰間布袋,收起箭矢,繼續尋找下個獵物。</br> ……</br> 太陽西斜,山腳下挖野菜的婦人們準備回去了。</br> “哎,你們看見金鋒回來沒?”</br> 村長閨女小玉向旁人問道。</br> “沒見。”</br> “我也沒見。”</br> “不會真的迷路了吧?”</br> “莫不是遇到狼了吧?”</br> “遇到狼還能跑掉,遇到山匪就完了!”</br> “聽說老牛嶺有山鬼,他才娶了個災星,撞邪了可咋辦?”</br> 村婦愚昧,說話也刻薄,但是大多淳樸,平時擠兌金鋒爭先恐后,卻沒人真想他死。</br> 看著太陽都快落山了金鋒還沒回來,都有些擔心起來。</br> 小玉看向獵戶家的小妾:“翠花,你當家的在山里熟,要不讓他去看看吧。”</br> “當家的今天去鎮上修弓去了,晚上才能回來。”</br> “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回去讓我爹喊人,去山里尋尋。”小玉有些急了。</br> “你們看,那邊有人,是不是金鋒?”</br> 獵戶小妾指著后山。</br> 夕陽中,一個人影越過山脊,正在下山。</br> “不是他是誰!”</br> 小玉嘟噥一句,明顯松了口氣。</br> “你們說他打到東西沒有?”</br> “聽當家的說,山里的兔子野雞比人還精,一不留神就跑了。”</br> 獵戶小妾說道:“金鋒以前從來沒去山里打過獵,沒迷路就不錯了。”</br> “是啊,獵物要是那么好打,誰都上山打獵了。”</br> 有婦人附和。</br> 可是隨著金鋒越來越近,很多人都看到了他腰間的布袋鼓鼓囊囊的,還在滴著血。</br> “金鋒,你打到了東西了?”</br> 等到金鋒走近,婦人們紛紛圍了上去。</br> “當然!”金鋒頗為得意的把兩只兔子扔在地上。</br> “好大的兔子,還兩個!”</br> “這個大的得有六七斤吧?”</br> “我看差不多,這倆兔子去鎮上至少能換四十斤谷子。”</br> 再沒人調侃金鋒,一個個都滿臉羨慕。</br> 農閑時候,村里不少人都會山上碰碰運氣,但是一般人家沒有弓箭,光憑兩條腿,誰能在山里攆上兔子?</br> 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空手而歸。</br> 沒想到金鋒第一次進山打獵,就有這么大收獲。</br> 四十斤谷子啊,和著野菜一起熬粥,夠兩口人過冬了。</br> “金鋒,你就是用這東西打的兔子嗎?”</br> 小玉指著弓弩好奇問道:“給我看看。”</br> “是的。”</br> 都是一個村的,金鋒也沒藏著掖著,大大方方的把弓弩拿出來給她們看。</br> “我能試試嗎?”小玉擺弄著弓弩,躍躍欲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