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天開始，主戰派和主和派在早朝的爭辯又多了一項。</br> 到底要不要給九公主治罪？</br> 陳佶也再次陷入懷疑。</br> 各方勢力吵歸吵，私下都派出探子奔赴西川，打探消息。</br> 可是不等他們的人趕到西川，九公主派回來的紅翎急使已經到了京城。</br> 信使為了拖延時間，一路上是能偷懶就偷懶。</br> 但是紅翎急使回來報捷，一路上換馬不換人，除了必須的睡覺，不敢有片刻耽誤。</br> 只用了短短幾天就從西川趕到京城。</br> 幾個紅翎急使按照九公主的要求，從不同城門進城。</br> 一進城門就扯著嗓子大吼：“西川城大捷，清水男爵協助舞陽公主殿下，全殲吐蕃數萬騎兵！”</br> 慶懷不想要功勞，慶鑫堯也不想要。</br> 他也是侯爵，而且是封疆大吏，權利比慶懷大得多。</br> 幾乎可以說位極人臣了。</br> 如果再要功勞，反而是壞事。</br> 九公主本身就是皇女，也用不著。</br> 紅翎急使出發的時候，還沒出薛衡廬這檔子事，九公主就交代紅翎急使這樣喊話。</br> 這樣不僅把主要功勞給了金鋒，也等于向京城百姓宣稱了兩人屬于同一陣營。</br> 算是徹底把金鋒綁到了自己的戰車上。</br> 金鋒自然知道九公主的小心思，不過當時想著有了聲望，對于金川商會和鎮遠鏢局行事會更加方便，就同意了。</br> “西川城大捷，清水男爵協助舞陽公主殿下，全殲吐蕃數萬騎兵！”</br> 全城各條主干街道，都傳過紅翎急使的聲音。</br> 因為信使的暗中推動，最近這幾天，京城百姓都在議論西川的戰事。</br> 畢竟這一場戰事輸贏，將直接關系到是否需要向吐蕃納貢。</br> 如果納貢的話，明年的賦稅必然還要再加。</br> 但是西川到京城太遠了，權貴們都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更何況一般百姓。</br> 現在，他們終于得到了最準確的消息。</br> 百姓們紛紛丟下手頭的活計，聚到一起。</br> “清水男爵是誰啊？”</br> “你到底是不是京城人？清水男爵就是在清水谷擊退黨項人的金將軍！”</br> “哦，原來你說的是鋤禾日當午的金先生啊！”</br> “金將軍不是在清水谷嗎？怎么又去西川了？”</br> “你難道沒聽說書人講過嗎？金將軍老家是川蜀的，去清水谷只是暫時幫慶懷侯爺帶領鐵林軍，打完仗就回川蜀了！這次肯定是舞陽公主又請他出山了！”</br> “我早就說了，金將軍在川蜀，吐蕃人來再多也肯定完蛋，老周還不信，現在信了吧？”</br> “信了信了！金將軍太厲害了！”</br> “哈哈，打贏了明年就不會加賦稅了，老周，走，兄弟請你喝一杯！”</br> “先別急著高興，上次金將軍也答應了，賦稅不也加了嗎？”</br> “說的也是哦，那就等朝廷出告示再說吧！”</br> ……</br> 紅翎急使的消息迅速傳遍全城，不用皇帝派人來喊，大臣們紛紛趕到皇宮門口等待召見。</br> 但是皇帝現在沒空見他們，第一時間把紅翎急使召到御書房。</br> 鴿子腿上不能綁太多東西，否則飛不遠，所以密報比較簡單。</br> 但是紅翎急使沒有這個擔憂，帶來了詳細戰報。</br> 戰報是九公主親自指點文吏撰寫的，內容基本屬實，卻更加具有感染力。</br> 陳佶剛開始看的時候，還算平靜。</br> 可是看到后邊，呼吸慢慢變得粗重起來。</br> 當看到丹珠的騎兵肆虐西川周邊，還驅趕被俘虜的百姓攻城，陳佶氣得咬牙切齒。</br> 看到韓風和周游達策反百姓，奪了丹珠的軍馬營，陳佶忍不住拍案叫好。</br> 看到丹珠派遣五千人圍殺金鋒手下的黑甲戰隊，卻被黑甲戰隊硬生生突圍而出，陳佶覺得熱血澎湃！</br> 看到丹珠糾集大營所有人手，突襲大蟒坡，陳佶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br> 看到舞陽公主換上軍裝親自上陣擂鼓，陳佶的眼淚滴到了戰報上。</br> 那是他嬌生慣養的女兒啊，平時連冷水都不碰的公主，卻冒著被殺的危險，親自上前線為戰士擂鼓。</br> 陳佶又心疼，又驕傲。</br> 手里這份不算特別厚的戰報，也變得沉甸甸的。</br> 心里對于金鋒也充滿了感激。</br> 他知道，如果不是金鋒帶領一千鏢師護衛九公主，又帶上那么多新武器，這一場仗根本打不贏。</br> 而且這次陳佶不再有任何懷疑。</br> 戰報屬于官方正式文件，會被記錄歸案，載入史書。</br> 所以將領撰寫戰報，最多在殺敵數目上動點手腳，戰斗的過程和結果，沒人敢造假。</br> 戰報上說全殲了丹珠，那肯定全殲了。</br> 說俘獲了數千匹戰馬，那肯定俘獲了。</br> 人無完人，皇帝也一樣。</br> 陳佶好大喜功，生活奢靡，性格怯懦，反復不定，肯定算不上一個好皇帝。</br> 但是他能允許百姓暢所欲言，有時候也會反思，也有發自內心疼愛的孩子。</br> 激動的時候，恨不得和他爹一樣，騎上戰馬御駕親征。</br> 可是想起他爺爺和他爹凄慘的下場，每次都退縮了。</br> 說白了，他就是一個存在著各種矛盾心理的普通人，只不過坐在皇位上而已。</br> 這一天，陳佶沒有召見任何大臣，就這么在御書房，一遍一遍看著戰報。</br> 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br> 皇帝不召見，大臣也沒有離開，生怕這邊剛走，皇帝又派人來叫。</br> 只能坐在馬車上等待，同時派人去尋找紅翎急使。</br> 很多百姓都認為皇宮內只有皇帝一個男人，剩下的都是太監宮女，其實不是的。</br> 那只是后宮。</br> 皇宮除了后宮之外，還有護衛們休息的宿舍，以及內閣大臣辦公的地方，以及御花園之類的地方。</br> 不少獨身在京城的官員，吃住都在皇宮。</br> 從西川來的紅翎急使，被陳佶安排到了禁軍護衛的宿舍休息，大臣們根本找不到。</br> 只能從紅翎急使的喊話中分析，九公主在清水男爵的幫助下，真的打了勝仗。</br> 但是怎么打贏的，雙方戰損多少，沒人知道。</br> 未知才是最煎熬的，越是這樣什么都不知道，大臣們越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br> 結果一直等到天黑，都沒等到皇帝召見，只能無奈回家。</br> 第二天一早，沒到卯時，大臣們就早早到了弘德殿。</br> 等待皇帝出現，也等待詳細的戰斗過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