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兵簡政?”</br> 陳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皺眉:“何為精兵簡政?”</br> “所謂精兵,便是取消那些紈绔將領(lǐng)們帶領(lǐng)的老爺兵,這樣可以大大縮減軍費,減輕國庫和百姓的負(fù)擔(dān)!”</br> 九公主說道:“簡政的意思就是精簡官吏,大康的政務(wù)機(jī)關(guān)太冗雜了,有些衙門明明幾個文吏就足夠了,可是各大家族都往里邊塞人,硬生生擠了十幾甚至幾十個官員。</br> 比如東平郡的陰平縣,竟然有五個縣丞,六個主簿,七個典史,巡檢、驛丞、閘官、稅官什么的女兒還沒說!簡直滑天下之大稽,縱觀古今,什么時候有過這種情況?</br> 這么多人,陰平縣被治理好了嗎?沒有!有好處的事,一個個掙得頭破血流,遇到正事了,一個個互相推諉,沒一個做實事的!</br> 吃空餉就罷了,恨不得把百姓的骨頭都拆了敲點油水出來,這樣的人要他們干什么?”</br> “簡政可以,但是精兵萬萬使不得!”</br> 陳佶說道:“如今大康周圍虎視眈眈,內(nèi)部土匪肆虐,士卒已然不夠用了,你要是再精簡士卒,誰來抵抗外敵?誰來剿匪?”</br> “父皇,您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br> 九公主說道:“各地的府兵都和土匪狼狽為奸,合伙套取朝廷的剿餉,這是大康縣府不成文的規(guī)矩。”</br> “什么,竟有此事?!”</br> 陳佶拍案而起,眼中滿是不可思議。</br> 金鋒一時之間都分辨不出來他是真不知道,還是演技太好。</br> “如果沒有此事,各地的土匪為何越剿越多?”</br> 九公主說道:“女兒還是那句話,父皇若是不信,只管微服私訪,去民間看一看就知道了,實在不行,從密諜司找些可靠的人去民間打聽打聽也行?!?lt;/br> “秦鎮(zhèn),立刻安排密諜司去查,朕要知道舞陽所言是否屬實!”</br> 陳佶轉(zhuǎn)頭看向秦鎮(zhèn)。</br> “陛下,不用去查了,殿下說的是真的,這的確是大康縣府不成文的規(guī)矩。”秦鎮(zhèn)答道。</br> “你也早知道此事?”陳佶瞪著秦鎮(zhèn)問道:“為何不跟朕說?”</br> 秦鎮(zhèn)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br> 有些話九公主這個女兒敢說,他一個手下卻不能亂說。</br> “父皇,這事不能怪秦都統(tǒng),怪父皇您自己!”</br> 九公主說道:“女兒上次就跟父皇說過,必須要整治徐胖子他們了,可是您聽了嗎?您只喜歡聽好聽的,誰敢跟您說實情?”</br> 陳佶聞言,一臉挫敗的低下頭。</br> 慶妃見狀,趕緊上前遞了杯茶水過去。m.</br> 陳佶也借坡下驢,抬頭問道:“舞陽你繼續(xù)說吧,精兵之后,你準(zhǔn)備怎么辦?”</br> 以她對九公主的了解,既然提出了精兵簡政,肯定已經(jīng)有了應(yīng)對之策。</br> “很簡單,明確官員責(zé)任,每件事都要落實到個人頭上!”</br> 九公主說道:“比如剿匪一事,以后若是再有土匪找百姓收取歲糧,首先問責(zé)該縣的縣令、縣尉,第一年問責(zé),第二年如果還有,直接問罪下獄!”</br> “問罪下獄,會不會太嚴(yán)苛了?”陳佶問道。</br> “現(xiàn)在很多邊遠(yuǎn)官員,都覺得山高皇帝遠(yuǎn),對皇室和朝廷已經(jīng)沒有了敬畏之心,如果不能讓他們怕,他們不會當(dāng)回事的!”</br> 九公主說道:“重癥需用猛藥,治國亦是如此!這件事如果做好了,父皇您就會是大康的中興之主,必然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br> 不得不說,九公主太了解陳佶了。</br> 陳佶貴為皇帝,已經(jīng)站到了世間權(quán)利的最巔峰,物質(zhì)上的享受已經(jīng)很難吸引他了。</br> 作為一個感性的皇帝,陳佶非常看重自己在史書上的名聲。</br> 之前九公主就用史書嚇唬他,現(xiàn)在又用中興之主來誘惑他。</br> 可偏偏陳佶就吃這一套,作為中興之主在史書上留下一個好名聲,對他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br> “舞陽,你說的很有道理,繼續(xù)說!”陳佶眼中閃過一絲光彩:“剿匪可以明確責(zé)任,那東蠻、黨項、吐蕃怎么辦?”</br> “外敵父皇不用擔(dān)心,先生已經(jīng)答應(yīng)女兒,如果外敵來犯,他會帶領(lǐng)鎮(zhèn)遠(yuǎn)鏢局和鎮(zhèn)遠(yuǎn)軍幫忙作戰(zhàn),還可以為慶懷哥哥的鐵林軍,以及范將軍的鎮(zhèn)西軍、晉王叔的鎮(zhèn)北軍提供足夠的武器!”</br> 九公主答道:“先生、慶懷哥哥、范將軍、晉王叔四人聯(lián)手坐鎮(zhèn)邊疆,足以抵御三國!”</br> “真的?”陳佶轉(zhuǎn)頭看向金鋒。</br> 大康被周邊游牧民族打得太慘了,不是沒想過反抗,可是打不過啊。</br> 陳佶的父親和爺爺,都因此喪命。</br>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陳佶肯定嗤之以鼻。</br> 但是金鋒說,他信。</br> 因為金鋒已經(jīng)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能力。</br> 不管是清水谷一戰(zhàn)還是大蟒坡戰(zhàn)斗,金鋒都以少勝多,贏得酣暢淋漓,打得漂亮無比!</br> 昨晚又見識了熱氣球配合閃光雷、手雷的戰(zhàn)術(shù),陳佶對金鋒更有信心。</br> 其實大蟒坡一戰(zhàn)之后,陳佶就想過重用金鋒。</br> 但是當(dāng)初迫于主和派的壓力,清水谷之戰(zhàn)后,他只給了金鋒一個連封地都沒有的虛爵,陳佶實在張不開口。</br> 他雖然不是個合格的皇帝,卻是一個合格的讀書人,讀過金鋒寫過的每一首詩詞。</br> 這些詩詞中,有不少都表達(dá)了作者的氣節(jié)。</br> 其中最明顯的一句就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只要識字,都能明白作者的意思。</br> 詩文如此,金鋒本人的做法也證明了他的骨氣。</br> 以金鋒的功勛和文采,想要做官并不難。</br> 但是金鋒之前從沒來京城走動過,更沒有賄賂官員,謀求升遷之事。</br> 如果是其他人在清水谷立下那么大功勛,卻只得到一個虛爵,肯定要鬧翻天,但是金鋒卻沒有絲毫抱怨,打完黨項人,就不聲不響的回到了金川那個小山村。</br> 正如他的另外一句詩,“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br> 陳佶哪里知道金鋒那些詩詞都是抄的?還以為是他有感而發(fā),所以根本張不開口請金鋒出山。</br> 要是金鋒拒絕,他這個皇帝的臉往哪兒放?</br> 這次東蠻來襲,陳佶也是沒辦法,才不得不派人找金鋒。</br> 現(xiàn)在聽到九公主說金鋒愿意幫大康抵抗外敵,陳佶就像中了頭彩一樣高興,看向金鋒的眼神中,滿是期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