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項南征大軍已經被困在清水谷兩天了。</br> 兩天的時間里,李繼奎又命令卓坂向清水山強攻了兩次,結果全都被打了回來,還損失了一千多人。</br> 除了正面強攻,還派了一些身手敏捷的高手,想要從其他地方上山,破壞鐵林軍的投石機和重弩。</br> 可是有鐘五和趙老這兩個沙場老手在,這些高手完全找不到任何機會。</br> 大部分都還沒到山腰就被干掉了。</br> 黨項大營內,士氣幾乎降到了冰點。</br> “大帥,這樣下去不行啊。”</br> 卓坂愁眉苦臉說道:“兄弟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再找不到東西吃就餓死了。”</br> “通知炊事營,先殺一批戰馬來讓大家吃頓飽飯吧。”</br> 李繼奎無奈的下達命令。</br> 對于騎兵來說,戰馬就是兄弟一般的存在,所以軍中嚴令宰食戰馬。</br> 可是李繼奎現在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br> 當天晚上,炊事營殺了一百匹戰馬。</br> 說起來一百匹馬挺多,可是黨項南征軍加上輔助的運糧隊、匠人等亂七八糟的兵種,總共近三萬人,一百匹戰馬哪里夠吃?</br> 勉強充饑而已。</br> 更要命的是戰馬的草料也被鐵林軍燒了,清水谷一帶又都是陡峭的群山,老獵人想要爬上去都不容易,更何況戰馬了。</br> 人還可以殺馬吃肉,可是馬吃什么?</br> 只能餓著。</br> 餓兩天問題還不大,可是到第六天,黨項戰馬就開始出現大面積餓死現象。</br> 第七天、第八天,餓死的戰馬越來越多。</br> 當第九天的時候,南征軍中的戰馬足足餓死了九成。</br> 士兵們一天三頓吃馬肉都吃不完。</br> 此時已經到了春末,天氣開始炎熱起來,南征軍中又沒有足夠的食鹽進行腌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戰馬腐敗。</br> 等到第十天,除了主要將領的坐騎,其他戰馬基本上全都餓死了。</br> 就連李繼奎的坐騎,也餓得瘦了一大圈。</br> “大帥,馬肉吃不了幾天就會壞掉了,接下來咱們就再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了。”</br> 卓坂找到李繼奎,建議道:“趁著兄弟們現在還有力氣,再打一次清水山吧。”</br> “有把握嗎?”</br> 李繼奎問道。</br> “沒有。”</br> 卓坂無奈的搖了搖頭。</br> 這十天來,他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卻依舊踏不上清水山一步,也跑不出峽谷。</br> “慶懷真是太陰毒了!”</br> 李繼奎揉著眉頭嘆息道。</br> 他和慶懷也是老對手了,以前雖然也被慶懷帶著兜了幾天圈子,但是依舊是他占據絕對的主力。</br> 但是這次輸得太慘了。</br> 當初所有人都說鐵林軍的糧食都被燒掉了,撐不了幾天。</br> 結果現在鐵林軍全都生龍活虎的,他們卻要面臨餓死之憂。</br> “大帥,不管慶懷多陰毒,這一仗也必須要打了,要不然等兄弟們餓得沒力氣了,咱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br> 卓坂說道:“兄弟們都是戰士,戰死也比餓死強吧?”</br> “那就再打一次吧。”</br> 李繼奎無奈的點了點頭。</br> 這一天,清水谷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慘烈的一場戰斗。</br> 數以千計的黨項人就像不要命一樣,向清水山發動了最猛烈的攻擊。</br> 山間那條小路下邊,尸體堆積如山。</br> 峽谷里,石頭也砸了一整天,到處都是被燒毀的板車。</br> 最終,黨項人付出了數千人的慘烈代價,卻依舊以慘敗收場。</br> 這一仗,也把黨項人最后的驕傲徹底打沒了。</br> 被困第十八天,所有馬肉都已經腐壞,黨項南征軍失去了最后的食物。</br> 清水山頂,金鋒背負著雙手站在巨石上,平靜的看著下方的黨項大營。</br> 戰場不愧是改變一個男人最快的地方。</br> 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不管是外在還是心理,金鋒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br> 來之前,他是一個十八歲的文弱書生,殺了一個潑皮會心悸好幾天。</br> 可是現在,他下令擊殺的人,已經數以千計,內心卻再也沒有了任何波動。</br> “先生,想什么呢,這么入神?”</br> 鐘五湊上來好奇問道。</br> “我在想,這場戰斗是不是應該結束了。”</br> 金鋒淡淡說道。</br> “先生,時機到了嗎?”</br> 鐘五眼睛一亮,激動問道。</br> 金鋒沒有回答他,而是跳下巨石,寫了一封書信遞過去:“想辦法以最快速度送到侯爺手上。”</br> 灰狼山下,積水湖另外一端,慶懷正躺在樹蔭下打盹。</br> 范將軍坐在旁邊翻著兵書,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清水谷方向,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期盼。</br> 哪怕已經過去半個多月,范將軍還忘不掉第一次聽慶懷講述整個計劃時的激動之情。</br> 第二天,范將軍就把守城的范家軍抽調兩千,過來支援鐵林軍。</br> 可是他們已經在這里等了半個多月了,清水谷那邊卻沒傳來任何消息。</br> 如果不是偷偷游過去的斥候回來報告說黨項人已經快把戰馬殺完了,范將軍都以為鐵林軍沒有守住清水山。</br> 就在范將軍剛剛低頭看書的時候,鐘五跟著劉瓊沖了過來。</br> “侯爺,侯爺,先生來信了!”</br> 劉瓊也顧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激動地拍醒慶懷。</br> 誰知道太激動了,正好拍到慶懷的傷口上。</br> 可是慶懷就好像沒察覺到疼痛一樣,伸手接過信封打開。</br> 范將軍也趕緊湊了上來。</br> 飛快看完來信,慶懷兩眼閃爍著精光:</br> “劉瓊,通知二營把船抬過來!”</br> “董飛,通知所有人,集合!”</br> 范將軍也跟著下達命令。</br> 駐守在湖畔的鎮西軍大營,隨著這兩道命令變得熱火朝天。</br> 鐵林軍二營飛快地抬著一艘艘小木船和一塊塊木板,放進積水湖。</br> 僅僅半個多時辰,一座簡易浮橋就搭建完畢。</br> 鐵林軍一營和三營扛著竹子和盾牌,迅速通過浮橋,在積水湖對面組建一座馬其頓方陣,以防黨項人趁機偷襲。</br> 但是一直到鐵林軍和范家軍全部通過浮橋,也沒看到黨項人的影子。</br> “兄弟們,最后的決戰到了,金先生已經把黨項人拖得走不動路了,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br> 慶懷轉身喊道:“兄弟們,都給我打起精神,殺光黨項人,今年大家的所有賦稅全部減半!”</br> “殺光黨項人!”</br> “殺光黨項人!”</br> 鐵林軍和范家軍齊聲怒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