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上海,秋雨連綿。
溪夢懶散的趴在書桌上,目光呆滯的看著桌上的水杯,情不自禁的擺弄著手中的鋼筆,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她抬頭看了看窗外,雨停了。
被雨洗過的天空,已經不再是灰色,淡淡的藍色,微微的涼風,空氣中還飄來一絲絲落花的香味。
悶在家里碼字一個多星期,腦子里的一點靈感早已被糟糕的天氣給淹沒了,難得現在的天氣挺舒服,應該出去走走。
溪夢想著就關了電腦,換了衣服,拿起背包,帶上一把小雨傘,準備去附近的超市轉轉,順便買點吃的回來。
她走在小巷里,戴著耳機,聽著凄美的“離別沒說再見,你是否心酸”(陳學冬的《不再見》)
突然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原來是巷子里的廢品回收站,門口堆得滿滿的報紙c紙箱和書籍。滑到溪夢的是一本已經被雨打濕的記事本,這個記事本看上去很破舊,已經泛黃,頁腳模模糊糊的映出幾個漂亮的鋼筆字“秋禾(沈秋禾),盼歸!”
她拿起記事本,小心翼翼的翻開。
“1942年4月16日,星期四,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你離開我整整一年的日子。這一年我每天都在盼著戰爭早點結束,每天都想著你能突然的出現在我的眼前,每天都想著你現在南京還是在重慶?你過得怎么樣?有沒有受傷?每次看到報紙上有關于戰爭的消息,我就會徹夜的睡不著。乘宇(李乘宇),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思念你嗎?不知道窗外飛揚的柳絮能否將我的思念帶到你的身邊。秋禾,盼歸!”
“1942年4月20日,星期一,今天大哥(沈均漢)和周小姐(周幼毓)結婚了,以后周小姐就是我嫂子,婚禮上看著他們那么的幸福,我更加的想你。爹和娘說嫂子進門后,我就該出門了。乘宇,你快點平安的回來,接我走!秋禾,盼歸!”
看樣子這是個日記本,而且應該還是個“老古董”,日記本的主人叫秋禾,她在思念一個叫乘宇的男子,從她清秀c工整的字跡來看,應該是個讀過書的大家閨秀。
這個日記本一定有故事,屬于那個混亂的年代,屬于秋禾與乘宇的故事。
溪夢拿著淋濕的日記本走向廢品站的老板。
“老板您好,請問您這個本子能賣給我嗎?”
老板從一堆廢紙盒里露出個頭,揮揮手說
“你喜歡就拿去吧!不要錢!”
“真的嗎?老板,謝謝你啊!我特別喜歡,以后我有廢品就拿來賣給你啊!”
“好的啊!你這小姑娘也真奇怪,這么破舊的東西也喜歡,這都是前面弄堂里收過來的舊物,不值錢。”
“老板,還是謝謝你啊!這個說不定對我來說挺值錢的哦!走啦!拜拜!”
溪夢把這個日記本小心翼翼的放到背包里,立即奔向超市,來回于各個貨架c柜臺,手推車塞滿滿的,看看手表已經下午六點半了。
“喂!笨蛋(李子豪),你下班了吧!我在尚隆超市門口等你,拿不動貨了,快來運我回家!”
等待李子豪的同時,她戴著耳機聽著音樂,發著呆,胡思亂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就是等等等的耗時間唄!
“滴滴~滴~”
“滴滴~滴滴~”(李子豪的車已經停在她的面前,按了幾聲喇叭她都沒有反應)
李子豪打開車門,下車小跑著來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腦袋說:“你好,請問你是著名作家溪夢小姐嗎?”
她分分鐘清醒,然后一臉嫌棄的看著眼前這個無恥的家伙,說:“朋友,你來的好快啊,我等得花兒都謝了。”
他很自覺主動的將她的兩個超大購物袋提到車的后備箱,溪夢也熟悉的坐在他車的副駕駛。
李子豪上車后看著溪夢說:“大小姐,下一站想去哪里?要不要”
沒等李子豪說完話,溪夢就直接說:“回我家!”
李一邊開車一邊說:“怎么就這樣回去了?難得出來,都不去和平陪我看場電影啊?明天周末,我可不想今天早早宅在家里。”
溪夢不屑地說:“明天周末,不一定宅在家里,但是今晚不想出去了,我還有事。”
李子豪愣了一下看著溪夢說:“今晚有什么事?”
她瞟了李子豪一眼,從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本破舊的日記本,低著頭對他說:“我今天在廢品回收站撿到一本日記本,它很破舊,我翻看過,這里記錄的內容是1942年的事,日記的主人叫秋禾,她應該是在等待一個叫乘宇的男人。我覺得他們一定是有故事的人,我今晚要將這本日記讀完。”
李子豪看了看她手中的日記本,說:“這個老古董都淋濕了,封面也都爛了,如果這個真是1942年的日記本,至今已經快75年了,里面的內容肯定多少有殘缺,字跡也模糊了。”
“所以我要趕緊回去把日記本烘干啊!”
“感覺你像是要拯救文物。”
“不管怎樣,我要先把它烘干,看完它,雖然有殘缺和模糊,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里肯定有故事,而且應該還是關于愛情的故事”
“好吧!看你今天這樣子,我估計你家冰箱里除了礦泉水應該什么都沒有了,一會到家,你就去拯救文物,我來做一頓豐盛的晚餐慰勞你這個大作家。”
溪夢收起日記本,看著李子豪說:“開好你的車吧!反正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將來如果我出名了,一定幫你開個飯館,讓你做大廚,開業那天我會為你剪彩的。”
“謝謝你啊!”
“其實,不管到什么時候,我都希望你做我的司機。”說完后,溪夢看著他的側臉,真好看。
(溪夢知道如果將來李子豪跟他女朋友結婚了,他車的副駕駛就不再屬于她,而她總有一天要真正的離開他,或許真的應了那句話“放手,才是愛!”)
終于到家了,又下起小雨,溪夢把包緊緊的捂在胸前,低著頭跑進電梯,李子豪提著溪夢的兩大包東西跟著她進電梯。
進門換鞋后,溪夢把包放到沙發,回屋換家居服。李子豪將東西放在餐桌上,一件件往外拿,有的放到冰箱,有的送到廚房,就像在他自己家一樣的熟悉。
溪夢換好衣服出來,李子豪已經為她倒了了半杯檸檬水,他自己開了一瓶可樂,脫了外套,坐在餐桌那兒等她。
溪夢走向餐桌坐下喝了一口檸檬水,看著李子豪說:“你說這個世界上有真愛嗎?”
李子豪低著頭看著手機,說:“有啊!”
溪夢說:“比如呢?你覺得什么叫真愛?”
李子豪繼續低頭看手機,說:“比如我們兩啊!”
溪夢似懂非懂,有一點點吃醋,拿了一袋薯片說:“喂!你從來都沒有把你心愛的女朋友介紹給我看過,也沒說過你跟她的事,你就說你們是真愛!你當我傻啊!除非,你說說看,你們怎么真愛法?”溪夢調皮的用薯片袋戳了下他的下巴。
李子豪抬頭看了下她,搶走她的薯片,一邊吃一邊走向沙發,說:“你是豬嗎?聽不懂話!我說的是你和我!”
溪夢也跟著走向沙發,坐下來說:“開什么玩笑,你不是一直說我是你妹妹嘛!你有喜歡的姑娘啦!真愛,是指愛情的愛,不是我們的兄妹之情,你才不懂人話呢?”
李子豪嘆了口氣,看電視不理她了!
溪夢從他手里拿著薯片吃,一扭頭看到沙發上的包,趕緊用茶幾上的紙巾擦擦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本“老古董”。
她看著日記本有點爛掉的封面,上面原來應該是幾朵手繪茉莉花,雖然經歷了75年的戰火與風雨,但茉莉花依舊清晰。打開日記本第一頁,清秀的鋼筆字透露出主人溫婉的性格,看得出秋禾應該是民國時期的新時代女性。
“1942年1月6日,星期二,小寒。今天特別的冷,外面有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我想幫助他們,想把他們接到家里來住,可是爹娘沒辦法接受這么多的孩子。戰爭太可怕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過上沒有槍聲的生活。
現在爹娘都不允許我出去,外面太亂了,指不定哪里就會冒出個日本兵,我想去店里幫忙做點事,可爹和大哥都不允許。最近老是有軍官到店里,爹和大哥每天也都很忙,我都看不到他們。乘宇,希望戰爭快點結束,你能快點回來!秋禾,盼歸!”
“1942年1月9日,星期五,‘窗外寒風吹,鏡中佳人盼。相思日復日,君子何時歸?生處亂世中,哪有自我時。仰望孤月輪,渴望遠方安。’秋禾,盼歸!”
“溪夢,你晚上想吃什么?”李子豪問
“喂!”李子豪急了
“啊!怎么了?”溪夢猛地抬頭看著他
“這么認真啊!我問你晚上吃什么?”李子豪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日記本說。
溪夢放下手中的日記本,說:“隨便,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她站起來到書房抽屜里翻出一點活性炭,擦擦淋濕的“老古董”,用電吹風輕輕地吹著它。李走進廚房,戴起圍裙,像個家庭煮夫似的在灶臺和水池邊來回。
(她抬頭看到李子豪在廚房的情景,心里突然的好暖和,如果這個男生這輩子都能為她服務多好。)
一個小時不到,餐桌上就擺著一桌她愛吃的菜,番茄炒雞蛋,西芹百合,糖醋里脊,清蒸鱸魚,還有排骨冬瓜枸杞湯。
溪夢站在餐桌邊看著這一桌美味家常,剛想伸手偷偷的吃一塊芹菜,就被一雙筷子狠狠地敲了她的手。
“干嘛!去洗手!”李子豪端著兩碗熱騰騰的白米飯,拿著兩雙筷子坐在餐椅上。
溪夢灰溜溜的跑去洗完手,飛快的跑過來,端起飯碗就開吃。
李子豪用湯勺盛了一小碗湯給她,說:“先喝點湯,免得吃那么多飯,又不活動,胖死你!”
溪夢鼓著嘴巴說:“我胖死關你什么事啊!反正你又不是我男朋友,而且你給我做飯的次數會越來越少的,等你結完婚,你還能做飯給我吃嗎?”
李子豪低著頭認真的吃飯,根本就不理睬她。
溪夢覺得自己還是乖乖的認真吃飯吧!
說得多,錯的多,尷尬。
吃完飯,她和李子豪一起把碗筷拿到廚房收拾,李子豪在水池邊洗洗刷刷,她就在一邊拿著根黃瓜來回走。
李子豪說:“過幾天我要出差一段時間,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不要老是吃泡面喝可樂,女孩子要注意點健康。剛才買的東西都給你放到冰箱了,不要放太長時間,有空就出去轉轉,去超市買點新鮮的東西,不要老是憋在家里,憋家里你也寫不出好作品。”
溪夢用黃瓜頂著李子豪的太陽穴說:“李子豪,我怎么就寫不出好作品啦!我告訴你,今天我撿到的‘老古董’一定有故事,我想好了,我要把這個‘老古董’里的故事創作出一部小說,一部曠世奇作!”
李子豪說:“那我就期待著你成為著名作家咯!”
溪夢瞥了他一眼,有點小小的傲嬌姿態,狠狠地咬了一口黃瓜說:“必須的!”
李子豪把廚房收拾的干干凈凈,脫下圍裙,將垃圾放到大門口,回到客廳穿起外套,拿著鑰匙,準備離開。
溪夢屁顛屁顛的跟著他后面,說:“哎!你要去哪里出差?多久?”
李子豪說:“大理,一個星期左右。對了,別忘記吃藥!”
李子豪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茶幾上的老古董,說:“那個別弄太久,晚上早點休息!我走了!”
溪夢點點頭,看著他開車離開,關門躺在沙發上,歪著頭看著“老古董”心里總覺得苦苦的,為什么苦苦的?
天黑了,這種深秋的夜晚確實是涼氣逼人,洗完澡吹干頭發,一只手端著熱騰騰的白開水,一只手拿著“老古董”就回房間,走到床邊看著床頭墻上掛著兩個相框,一個是爸爸媽媽跟自己的合照,一個是李子豪跟自己的合照。溪夢露出溫柔的笑容,她對所有照片說:“你們是我最愛的人!”這時候,擺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微信響了,李子豪發來的“好夢!晚安!”
溪夢拿著手機,坐到被窩里,回復:“我剛洗漱完,還不想睡覺。”
李子豪回復:“早睡,我不喜歡熊貓。”
溪夢回復:“馬上就睡,晚安!”
可是躺在被窩里的溪夢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她反復想著秋禾和乘宇到底是什么樣的身份?他們經歷了什么?他們會像王子與公主的結局一樣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嗎?她很想熬夜把“老古董”看完,她用手摸摸它,然后還是關了燈睡覺,因為她的身體不適合熬夜。她希望自己早點睡覺,睡得飽飽的,這樣明天就能早早的起床,認真的研究“老古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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