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被關了手機,有點魂不守舍地被米迦拉著走出教學樓,略微低著頭,只覺得心神略亂,無數紛亂的思緒翻涌,忽然頓住腳步,她稀里糊涂問了身邊女生一句:“米迦,我那時候,是不是還挺狠的。”</br> 米迦聞言詫異回眸,也知道她指的到底是什么事,干笑了兩聲:“忽然說這個干嗎,這都過去多久了。”</br> 她垂下眼瞼,桑晚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br> 默默良久才留下一句低弱的呢喃。</br> “……如果我不那樣的話,他是不會走的。”</br> 當初答應了野回公司和方眉要讓他去國外接受訓練,卻不曾想之后他竟然會遭遇這些。</br> “早知道……”早知道的話,她會不會就不這樣做了?</br> 微弱的聲音,女孩在上樓時還有些晃悠,扶住欄桿才堪堪穩住了身體。</br> 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那些診斷書,那些被網上爆的料后,她發現自己不知道的竟然……這么的多。</br> 前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而她未曾參與過那些他在異國的生活,亦然不知曉,謝嘉釋那些光是聽聽就心驚肉跳的往事。</br> 他從沒跟她提過。</br> ……或者是不想讓自己知道。</br> “我剛開始以為……他回來會報復我的。”她壓低了聲音,輕輕地說。</br> 任誰都會吧。</br> 受了那樣的對待后。</br> 她是在一個雨夜里給他發了分手短信,然后就關機走掉了,那時候外面是狂風暴雨,大雨瓢潑不斷砸著地面,狂亂的大風把屋外的樹都吹得折斷了枝椏,她坐在轟趴館里,和一群被祁頌叫來的外校男生們打牌,因為心不在焉所以一直在輸,幾人玩到一半,門忽然被人從外猛地推開,猛烈的風連同濕氣一下子灌進來,她小腿被吹過來的風吹得一陣冰冷。</br> 眾人驚愕地抬頭望去,就見門外的謝嘉釋滿身雨水,向來桀驁不馴的少年此時渾身濕透,發絲凌亂,他彎腰扶著雙膝,一下一下地大口喘著氣,手狼狽地扒著門扉,紅著一雙眼睛隨后直起身子,朝坐在角落里的她直直看了過來。</br> “你出來一下。”他對她說,見她始終不動,謝嘉釋幾步走上來,拽住她的手腕把桑晚從沙發上帶起來。</br> 似乎真的生氣了,謝嘉釋用的力道很大,桑晚的手被他給扯痛了,她想也不想一下子甩開了男生的手,謝嘉釋似乎愣了一下,回過頭看她,他眼底的錯愕讓她心如刀絞。</br> 桑晚頓了頓,忍住心底的酸澀,隨后她別過了頭。</br> “……沒什么好說的,我都給你發過信息了。”她故作冷淡地說。</br> 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br> 少年不說話,雨水順著尖俊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他抿唇,并不言,只是上前又攥緊了桑晚的手,要把她帶走。</br> 周圍的男生們見狀,立刻站起來阻攔起謝嘉釋來,“欸你這人怎么回事?人家都說了不想跟你出去了。”說話間有人推了他一把,桑晚被男生們擋在身后,略低著頭。</br> “我們在這玩的好好的,你突然闖進來算怎么回事,你有禮貌嗎?”</br> 謝嘉釋冷冷地盯著他們,指節繃緊,他沉聲說:“這是我跟我女朋友之間的私事,不用你們管。”說完推開前面阻攔的人,強硬地把她拉走,桑晚被拽著走,她只得回頭看向自己的姨兄祁頌。</br> “等等。”</br> 祁頌得到眼神,在推門之前叫住了謝嘉釋,他抬手捻滅了煙頭,從身旁女伴的肩膀上直起身子,隨后他抬眼,緩緩地問她:“桑桑,這是你男朋友?”</br> 她強忍著心里的難受,而面上只是笑著回答他:“不是,我們已經分手了。”</br> 祁頌看了一眼那個少年,說:“既然桑桑都這么說了,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如何?”</br> 謝嘉釋聽到后一時愣住了。</br>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指節一點點攥緊,指尖幾乎要陷入肉里,直到在祁頌身邊的男生們得到指令,此時也圍了上來。</br> “哦,”有個人瞇起眼睛打量他,忽然認了出來,“你就是那個江城二中的謝嘉釋是吧?”</br> “誰啊?”</br> “就上次三校籃球賽的黑馬,打的所有人猝不及防的那個。不是,你怎么還糾纏不休呢?她都說了跟你分手了。”</br> 甚至有人伸手,狠狠推了他一下,“快走啊,沒看見我們這還有人過著生日了嗎,攪什么亂啊。”</br> 謝嘉釋眼神一凜,他抬手猛地揪住那人的衣領,把人拽到跟前湊近,他眼神兇狠,眼尾通紅帶著煞人的戾氣,少年一字一句地說:“別他媽的碰我。”</br> 又有人推搡他,他索性一拳揍了過去。</br> 物品破碎的聲音響起,眼看雙方劍拔弩張到要打起來,她見狀,連忙上前拽住謝嘉釋的衣角,把他帶離到室外。</br> 見她朝自己過來,謝嘉釋立刻松開已經被嚇白了臉的男生的衣領,很乖地跟著她走出去了。</br> 那之后她說了什么呢……</br> ……是很傷人的話。</br> 比如“躁郁癥抑郁癥不可根治,誰知道你發起來瘋來會怎么樣?我現在害怕你,這有問題嗎。”</br> “你不玩音樂沒有閃光點了,還惡病纏身,我不喜歡你了喜歡別人,這不是很正常嗎?”</br> 雖然是為了激他重拾起音樂,可是現在每每一回想,她的每一句都如同淬了過分的毒藥一般,慢慢扎得她自己疼。</br> ……</br> 前塵往事她不想再回憶細節了,可是回憶還是忍不住地往上冒,攪得她心神不寧。</br> 她心不在焉地邁步,隨后伸手正要推開半敞著的門。</br> “哎,桑桑你小心點!”</br> 桑晚猛然被人伸手一拉,她這才回過神來,眼前是輔導員的辦公室,她剛剛差點被自己腳下的門檻給絆倒。</br> 她抬頭,見米迦正擔憂地看著她,“寶,回回神,咱進去了。”</br> 她邁步進去,跟里面坐著的輔導員打了一聲招呼,看到她旁邊正站著一個纖細的金發少年。</br> 那少年聽到聲響回過頭,視線便落在走進來的她身上。</br> 桑晚看著那人,他穿著白t恤和黑色修身長褲,脖頸戴著紅色的頭戴耳機,打扮很陽光清爽,像是鄰家男孩,輔導員這時候轉過椅子,給她們熱絡介紹道:“這是邊野,是美國南加州大學過來的交換生,今天剛轉來我們班上,你們認識一下。”</br> 叫邊野的男生笑了一下,走過來伸手,“你好,邊野。”</br> “你好,我叫桑晚。”兩只手握了握,桑晚又聽輔導員說:“桑晚同學,因為邊野同學剛來我們學校,哪哪都不熟悉,你能先帶他適應一下學校環境嗎?”</br> 她忽然覺得與他交握的手刺痛了一下,低頭一看,見對方手指上戴著一枚六菱形的鉆石戒指,方才不慎刮到了她的手指。</br> 桑晚下意識地抬頭,眼前這男生長著一張很占便宜的帥臉,模樣很俊,還是混血兒,眉眼間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異國風情,卻是亞裔的骨相,笑起來很陽光。</br> 邊野見她朝自己望過來,一雙偏藍的眼睛友好地朝女孩瞇起,乍一看很是單純友好。</br> 米迦一聽皺眉,“不好意思老師,現在快到期末周了,而且桑桑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恐怕您得找別人帶邊野同學熟悉校園了。”</br> 輔導員聽了有些不高興:“可是兩校交換生到校,本來你們就應該互相照顧啊?而且這是長宜大學歷來的傳統,總不能你一個人就打破吧。”</br> 她聽了這話,想了想,驀然上前一步,“老師,其實我不打算去做交換生”</br> “而且你不是在和那個頂流談戀愛嗎?看來平時也不怎么忙的,讓你幫一下新同學很困難嗎?”輔導員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你這樣的話以后評獎評優就都和你沒關系了。”</br> 桑晚聽了,略微皺起眉,她正色剛要說些什么,站在旁邊的男生反倒搶先一步說:“沒事的老師,我相信我很快就能適應學校生活的,至于有什么不懂的會問桑晚同學的,不會給她添麻煩的,您放心吧。”</br> 桑晚一聽,頗為詫異地抬眼看他,少年則微微偏過頭對視,還輕輕wink了一下。</br> 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里有些匪夷所思。</br> …這人有病?當自己是愛豆啊還wink。</br> 輔導員聽了,很是滿意地點點頭,之后便對這兩人揮了揮手,“行了,既然問題解決了,那你們回去吧,米迦你留下一下,我還有點事跟你交代。”</br> “嗯,老師再見!”</br> “……”</br> 兩人一道走出去時,少年攥著白色背包帶子,抱著塊彩色滑板,邊野四處好奇地打量著周遭環境,并且還湊上來,興致勃勃地和她攀談起來,“我好久都沒回國了,早就想回來看看,原來長宜大學是這么漂亮的啊。”</br> “看來我們以后就是同班同學了,以后請你多指教啊”</br> “那個桑晚同學,你多大啊?…哦哦,和我一樣誒!生日呢?哦不方便說啊……但也沒關系吧?”</br> “你知道嗎我可是愛豆哦,曾經在韓國出過道的,你想要我的簽名嗎?可以給你to簽哦!別客氣啊。”</br> “還有還有,剛剛那個輔導員老師說你和頂流談戀愛,是什么意思啊?”</br> “……”</br> “所以你真的在和頂流談戀愛啊?”</br> ……</br> ……</br> 嘰嘰喳喳。</br> 她一開始比較好脾氣地回復,后來等了好久,也沒見這男生流露出要分開的意思,心里有點微末的躁意。</br> “一會快到飯點了,我們一起吃飯去嗎?”邊野這時候又問。</br> 桑晚驀然停住了腳步,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隨后抬頭看他,眼神淡漠:“我不餓,邊野同學你自己去吧,不用管我。”</br> 邊野抓抓頭發,小狗一樣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她,他問:“是我招你討厭了嗎?”</br> “?不是。”桑晚蹙起眉,“為什么這么問。”</br> “因為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樣子,”邊野說著,少年忽然俯身慢慢湊過來,手指點在她額頭上,“從剛剛開始,你就總是走神,我說話你也不聽,還要我再重復第二遍。”他說著,少年偏藍色的眼睛稍顯委屈似的,“真讓人傷心,我可是很喜歡桑晚同學的。”</br> 他面前的女孩身量修長纖細,直墜的長發如同漆黑的綢緞,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樹莓薔薇香,幽幽的,可是眉眼卻精致張揚,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美艷,如同一枝盛放的保加利亞玫瑰。</br> 邊野的眸子暗了一暗。</br> 他特地從美國過來,緣由其一就是為了見見這個傳聞里的女孩。</br> 比如桀驁惡犬的戀人、什么的。</br> 現在一看,確實很有味道。</br> 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發絲上,她察覺到后驟然后退了一步,桑晚的眸子里稍冷,有點警告地:“……請你注意一下分寸,我和你不熟,邊野同學。”</br> “嗨嗨”少年無所謂地直起身子略微后退一步,咧開唇角,露出一口大白牙,是那種燦爛到有些灼眼的笑,“唐突了只不過你是我的理想型才忍不住想和你熟悉起來,抱歉呀。”</br> 桑晚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說明:“我有男朋友。”</br> “嗯嗯,頂流嗎”</br> “……”完全沒什么影響的亞子。</br> “那我們就明天見啊,桑晚同學掰掰”</br> “……再見。”她有被愛豆的特有自帶亮光閃到。</br> 看著那人吊兒郎當地背著包踩著滑板走了,桑晚轉身,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沒有接通,不久她也離開了。</br> 不遠處,原本已經走出十幾米遠的少年忽然回過頭,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少女逐漸遠去的背影,他臉上那種陽光燦爛的笑容早已不翼而飛,一只手摩挲著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著。</br> 忽然他將唇一勾,追野看著那人的背影,緩緩露出一個略帶邪氣的笑:</br> “謝嘉釋的女朋友哼,有意思。”</br> 還挺野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