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要去參加聚餐,薄初早早地就關了店門,結束了錄制。</br> 霍憶雪聽說她要見的是沈啟和溫以云夫妻后,連忙帶著化妝師團隊上了門。</br> 看著霍憶雪搞了這么大陣仗,薄初一時啞然。</br> “……”</br> 她無奈道:“霍姐,我就是去見一見沈西臨的父母,用不著這樣吧?”</br> 霍憶雪恨鐵不成鋼,“且不說沈西臨父母是什么人、什么地位,單說你以女朋友的身份去,再怎么也得精心打扮一下,得給他們留下好印象。”</br> 薄初微窘:“我知道,可是——”</br> 這個陣容不像是去見男朋友父母,而是去走紅毯的。</br> 太正式了點。</br> “好了。”</br> 霍憶雪打斷了她,霸道開口:“聽我的,準沒有錯。”</br> “那好吧。”</br> 話都說到這里了,薄初只好乖巧地點了點頭。</br> 霍憶雪滿意地笑了笑,又叮囑化妝師給薄初化了個最適合見父母的妝容。</br> 薄初:“……”</br> 像見家長這樣的,一定不能化太濃的妝,但也不能過于太素。而且像沈啟和溫以云在圈內經營這么多年的人,又怎么會看不出一個人?</br> 所以,只要不出格,從容應對準沒事。</br> 薄初見霍憶雪如此,她都有些緊張了,“霍姐,你不要這樣,你這樣反而讓我害怕。”</br> 上次在沈西臨的家,她見過溫以云一面。</br> 那時溫以云看起來溫溫柔柔的,人也挺和氣的。</br> 但自從聽沈西臨說起他小時候的事情的時候,她又對溫以云曾經做過的事,感覺到膈應的。</br> 在她看來,沈西臨不過是她加入豪門、實現理想的工具人而已。</br> 至于沈啟,她沒見過真人,不敢妄下評論。</br> 但可以看出,沈啟心中只有電影,對沈西臨也沒有盡過父親之責。</br> 霍憶雪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什么好害怕的,我和樂樂就站在你身后呢。”</br> “霍姐,我聽說沈溫夫妻人挺好的。”</br> 阮樂也插話進來,“他們應該不會做出‘甩出一張鈔票離開我兒子’這樣的事吧?”</br> 薄初:“……”</br> 霍憶雪:“……”</br> 那應該不至于。</br> 化完妝,沈西臨也過來接她了。</br> 薄初將自己提前準備好的禮物放在了車后座上。</br> 雖然沈溫夫妻從小對沈西臨不管不顧、放養的事,讓她心頭不舒服,但他們始終是沈西臨的父母。無論如何,她這禮節還是要做到的。</br> 聚會的地點依舊安排在了陵嘉閣。</br> 薄初和沈西臨到的時候,沈啟和溫以云夫妻倆已經到了。</br> 沈西臨正準備推開房門,就聽到包廂內傳來了爭吵聲。</br> “我不管你到底喜不喜歡阿臨,但今天你必須得留下來吃完這頓飯。”</br> “我給你說了,我很忙,得趕回洛杉磯,八點之前必須結束。”</br> “八點?你看看現在什么時候了?你知不知道今天阿臨要帶女朋友來吃飯?你至少得女方和阿臨一個面子吧?”</br> “呵,你現在知道關心阿臨了?那你以前跑到加拿大時,有沒有想過他?”</br> “……”</br> 屋內爭吵不休,薄初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走還是該敲門。</br> 反觀沈西臨,他像是司空見慣一樣,淡然地敲了敲門。</br> 聽到敲門聲后,房間內的吵鬧聲瞬間就安靜下來。</br> 緊接著,門打開。</br> 薄初看見沈啟和溫以云手挽手,慈祥地看著她和沈西臨,“阿臨和小初來得這么早啊?快進來坐吧。”</br> “……”</br> 剛剛還吵的那么厲害,轉瞬之間,這夫妻倆人就像是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樣。</br> 薄初扯了扯唇角,將自己買的禮物拿了上來,“沈叔叔,溫阿姨,這是我買的小禮物,希望你們喜歡。”</br> 溫以云接過禮物,眉目愈發地慈祥,“來就行了,帶什么禮物。”</br> “快坐快坐。”</br> 薄初應了聲:“好的,謝謝阿姨。”</br> 她面色無常地回答,心里卻越發地覺得硌得慌。整個飯局,就像是為了面子而硬撐下來的場子。</br> 薄初和沈西臨坐下來后,服務員就送來了菜單。</br> 薄初的家事網上基本傳開了,所以關于薄明遠的事,沈啟和溫以云并沒有多問。</br> 這頓飯吃的并不和諧。</br> 飯桌上,沈啟和溫以云很是恩愛。</br> 這讓薄初覺得很假。</br> 菜上齊后,沈啟每個菜夾一筷子,象征性地吃了一口,便擦了擦嘴,“我還有事,得先離開,你們慢慢吃。”</br> 說完,他又拍了拍溫以云的肩膀,眉眼柔情,“一會兒讓司機送你回去。”</br> 溫以云懂事地笑了笑:“好。”</br> 她停了下,叮囑道:“你路上小心點,平時注意休息,別累著。”</br> 薄初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br> 七點五十。</br> 果然沒超過八點。</br> 沈西臨自顧地吃著晚餐,面對父母的演戲,他眼皮都沒撩一下。</br> 在他看來,這都是習以為常的事。</br> 沈啟走后,溫以云朝著薄初歉意地笑笑,“阿臨爸爸一直都這么忙,初初,你別介意。”</br> 薄初搖了搖頭,“不介意。”</br> 溫以云又道:“初初啊,最近有沒有新戲啊?我認識幾個不錯的導演在選女主角,我介紹你認識?”</br> “媽。”</br> 薄初剛想拒絕,就被沈西臨打斷了,“初初這兩天在錄制綜藝節目,沒時間接。”</br> “對。”</br> 薄初點點頭,“謝謝阿姨的好意了。”</br> 溫以云繼續溫柔地笑著,“如此,是我多事了。”</br> 薄初咬了下唇,她下意識地看向了沈西臨。</br> 正巧沈西臨也看了過來,他飯桌下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br> 兩人無聲地交換了個眼神。</br> 溫以云看到這一幕,心頭有些欣慰,也有些難過。</br> 欣慰的是,兒子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br> 難過的是,她真的意識到了這些年,她從來沒有管過這個兒子。</br> …</br> 這頓飯不算愉快地吃完。</br> 家里有司機來接,不用沈西臨送溫以云回去。</br> 臨走時,溫以云送了薄初一只手鐲。</br> 薄初一嚇,罷手拒絕:“溫阿姨,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br> 溫以云硬塞到她手上,“第二次見面,也沒給你準備什么禮物,這鐲子我帶了很多年,玉質很好。”</br> “玉養人,也襯你。”</br> 薄初看了眼沈西臨。</br> 沈西臨按住她的手,對上她的眼睛,“那就留下吧。”</br> 薄初抿了下唇,還是接受了溫以云的好意:“謝謝溫阿姨。”</br> 溫以云笑著應了聲,也不再多說了,轉身上了車。</br> 送溫以云離開后,薄初跟著沈西臨也上了車。</br> 車里有些安靜。</br> 薄初看著戴在手腕上的鐲子,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br> “想什么?”</br> 沈西臨突然開口,將她拉回神來。</br> 薄初咬著唇,“你爸媽一直都是這樣嗎?”</br> “哪樣?”</br> “就在別人面前很恩愛,明明他們私底下……”</br> 說到了這里,薄初有些說不下去了。</br> 原來,大眾被他們恩愛的模樣,騙了二十多年。</br> 沈西臨淡然地嗯了聲。</br> 他看向薄初,忽而勾了下唇,笑意很深,又像是自嘲一樣,“等我們成了一家人,他們倆就不會這么偽裝了。”</br> ——一家人。</br> 薄初聽著這個詞,有些耳熱。</br> 沈西臨收了笑,目視著前方,開著車,輕飄飄地開口,“這也是我之前為什么討厭這個圈子的原因。”</br> 語氣很輕,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很假,虛偽又荒誕,充斥著謊言與權.色交易。”</br> 薄初聽他說完,心頭大受震懾,她定定地看著他,“沈西臨。”</br> 剛好是紅綠燈時間,沈西臨停了下來。</br> 他伸過手來,握住了薄初的手。</br> 他的手偏涼,卻有一種分外安心之感,“但我運氣很好,遇見了最真實的人。”</br> 薄初內心翻涌,怔怔地看著他,“沈西臨,我……”</br> 話還沒說完,路邊的紅綠燈一跳。</br> 沈西臨移回了手,他眉眼輕松,“紅燈了,先回家。”</br> “嗯。”</br> 薄初所有感動的話,全都被堵在了喉嚨里。</br> 半小時,車子停在了山和景明的車庫里。</br> 兩人手牽手回了家,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初冬的夜晚,天色寒涼,靜寂無聲,只有偶爾吹拂過的呼嘯風聲。</br> 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倆人。</br> 一進門,幾只貓就圍了上來。</br> 沈西臨看著拿出零食喂貓的薄初,心里無比的安寧,唇角不由地漾開了一圈溫柔的漣漪。</br> 細細想來,命運對他還是公平的的。</br> 就算他活在充斥著虛情假意的世界中,但他命定之中,還是出現了一個令他覺得既干凈又真實的靈魂。</br> 薄初一回頭,就看見了沈西臨含笑的眉眼,她眨了眨眼,“你笑什么?”</br> 沈西臨沒解釋,而是將薄初拉進了懷里,攬著她纖細的腰肢,輕聲道:“沒什么,就是開心而已。”</br> “……”</br> 沈西臨突然開口,“想跳舞嗎?”</br> 薄初啊了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br> 沈西臨唇角上的漣漪沒有散去,他直接按了音頻播放鍵。</br> 瞬間,房間里響起了浪漫的鋼琴曲。</br> 說是跳舞,實則是兩人抱在一起,慢搖慢搖,享受著夜晚安靜的時光。</br> 連音樂拍子都沒跟上。</br> “沈西臨。”</br> 薄初抬眸,看進他那雙漂亮的丹鳳眼里,她唇瓣翕動:“其實在車內,我有話想對你說說。”</br> “嗯?”</br> 薄初停了下,聲音緩緩,“我和你都是最真實的模樣,我們是一樣的。”</br> 沈西臨捕捉她的眼神,心攸然一跳。他抬手揉了揉薄初的發頂,將她的頭發揉亂,才停下了手,眸中更是溫情無限,“我知道。”</br> “嗯。”</br> 薄初靠在他的胸口上,感覺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輕輕地應了聲。</br> -</br> 《貓咪咖啡屋》錄制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br> 結束后,已經過了元旦節。</br> 今年過年不算晚,得二月十四號了。</br> 于此同時,薄初再次上了熱搜。</br> 原因是魏和裕的案子二審開庭。</br> 這個沉靜了三個月的案子,再次出現在了公眾的視野里。</br> 一審后,魏和裕不服判決,再次上述。</br> 一月中旬,二審開庭。</br> 開庭那天,天氣陰沉,似是要下大雪一樣。</br> 薄初在沈西臨陪同下,抵達了法院。</br> 這次開庭二審,他還是只能陪自己到法院門口。</br> 彼時,法院門口再次圍滿了記者、媒體,大家都想拿到第一手的資料。</br> 保鏢擋掉遞過來的話筒,護送著薄初進了法院。</br>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二審的時候,薄初表現極為從容,她有條不紊地列舉出了所有證據。</br> 倒是魏和裕開始慌張了起來,他所有反擊不亞于以卵擊石。</br> 兩個小時的庭審時間過去。</br> 魏和裕最終上述失敗,法院還是維持著一審判決的結果:有期徒刑十五年,并且賠償薄初損失九十八萬。</br> 至于唐義和那名女護士——</br> 唐義因涉及了毒.品交易,且超過了一定的劑量,理應判處死刑。除了毒.品之外,他還犯有其他重罪,各種罪行累積下來,就算他舉報魏和裕可以減刑,但最后依舊被判了死緩。</br> 而女護士,因故意殺人罪,情節嚴重,被判了十三年。</br> 至此,經過一年的時間,薄明遠的案子最終塵埃落定。</br> 二審結束,薄初連續上了好幾天微博熱搜。甚至訪談節目還遞來了邀請函,邀請她上節目。</br> 但這些統統都被霍憶雪拒絕了。</br> 案子結束,江敬帶著周警官把之前從薄初家里帶走的證據送了回來。</br> 紙箱原封不動地退了出來。</br> 薄初整理這些文件時,在最下面,看見了一張全家福。</br> 全家福是她四歲時候照的。</br> 那時母親和外婆都還在,她被外婆抱在了懷里,母親和父親分別站在了兩側。</br> 照片里,每個人笑得都很好看。</br> 看到這張照片,她鼻頭突然發酸發澀。</br> 母親去世得太早,她腦海里關于她的記憶很少很少。</br> 母親去世后,父親消沉了幾年后,就開始努力賺錢,想要給薄初和外婆最好的生活。</br> 雖然父親工作忙,但薄初知道,父親很愛她。他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想給她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br> 薄初被這張照片帶到了回憶里,連沈西臨什么時候出現的,她都沒發現。</br> 稍傾,她感覺有一雙溫暖的手擦掉了她臉上的淚珠。</br> 薄初淚眼朦朧地抬頭看向了沈西臨。</br> “別哭。”</br> 沈西臨用拇指細心地揩去她眼角的紅漬,動作極盡溫柔。</br> “我沒事。”</br> 薄初吸了吸鼻子,把照片遞到他面前,“給你看,這是我小時候。”</br> “嗯。”</br> 沈西臨視線落到照片上。</br> 照片里的薄初年紀小,輪廓不像現在分明,但臉圓圓的、肉嘟嘟的,像小時候過年年畫里的福團子,很可愛。</br> 他勾著唇,說:“我的寶貝從小到大都很好看。”</br> 薄初破涕為笑,戳了下他的胸口,“你是不是故意逗我笑?”</br> “不是。”</br> 沈西臨握住她戳向自己的手,語氣正正經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br> 薄初:“……”</br>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哼唧了聲,“你倒是油嘴滑舌。”</br> 沈西臨勾唇笑了下,沒否認。</br> 下一秒,他便將薄初拉入了懷中。</br> 薄初忽而想起了什么,語氣稍頓,說:“沈西臨,我想把這九十八萬的賠償款捐出去。”</br> “嗯?”</br> 沈西臨稍怔,定定地看著她,“為什么?”</br> “我想捐出去。”</br> 薄初重復了一遍。</br> 這九十八萬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很輕松就能賺到。</br> 她這么做,也并非是作秀、博人眼球,她是真心實意的。</br> 她停了下,眉眼認真:“我希望小孩子們都有個快快樂樂、完完整整的童年。”</br> 不要重復她和沈西臨的悲劇。</br> 話落,她迎上沈西臨的深眸,滿眼希冀與肯定。</br> 她希望她做的這個決定,能得到她最愛的人的支持。</br> 沈西臨自然是接收到了她的目光。</br> 他唇角掀了掀,沒有猶豫地應了下來:“那我給你湊個兩百萬整。”</br> “真的嗎?”</br> 薄初眼睛亮亮的,像是夜空中閃爍的星。</br> “真的。”</br> 沈西臨肯定。</br> 這一瞬間,他覺得他喜歡的這個姑娘在發光。</br> 也覺得自己活著的這一世,因為她,而變得不一樣。</br> “薄初。”</br> 沈西臨唇角斂平,聲線沉了沉,“敢不敢和我結個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