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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迷霧重重

    身為賒刀人,他不認識我倒也情有可原,四十九路賒刀人是個龐大的群體,而且今年才開始聚會,除了那些核心子弟,很大一部分人都沒見過我,或許他是哪一家的旁系也說不定。
    可他以次充好,這就不是賒刀人的作風(fēng)了。
    最重要的是,他刻的字里沒有讖語引的氣息。
    最初我以為,他只是想接幾單普通賬,以后再回來的時候,也能找?guī)讉€搭得上話的人,但并不想和這些人牽扯上什么因果,所以才沒用動用讖語引。
    可看到他賣的那些破爛之后,我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賣的這些破鐵片子用不了幾天就會壞,回頭再來找人家,那不是自找沒趣么。
    那么問題來了,他把帶有自己氣息的破刀賒給人家,到底想干什么?
    我沉默片刻后,拒絕了林香凝來找我們的提議,只說改天再聯(lián)系。
    掛了電話,我沖楊樹道:“走吧,咱們找那老頭好好嘮嘮。”
    楊樹把拳頭捏得嘎嘣直響,興沖沖的調(diào)頭就走。
    我緊跟其后出了胡同,可等我們回到剛才那個路口時,賒刀的老頭竟然不見了蹤影。
    問過相鄰的攤位,得知那老頭在我們走后就立刻收拾東西,騎著自行車往東去了。
    現(xiàn)在還只是剛過晌午,這個時候怎么會收攤?
    老頭多半是察覺了什么,不僅收了攤子,還朝著與我們相反的方向逃走,明顯做賊心虛。
    我暗嘆一聲大意了,帶著楊樹調(diào)頭急追。
    可廟會上人群擁擠,我們一路直追到廟會之外,也再沒看到老頭的蹤跡,而且前面是車水馬龍的縣城大道,四通八達,根本沒法再尋找老頭的蹤跡。
    楊樹惱火:“我說當時就該動手吧,你非說等會兒!”
    我撓了撓頭,雖說我是出于謹慎,不想同行之間起沖突,但不得不說,有時候沖動一點未必就是什么壞事。現(xiàn)在跟丟了他,如果他真是察覺到了什么,肯定不會再回來擺攤,想找他就難了。
    隨即我腦中靈光一閃:“走,回去!”
    楊樹不明所以,但還是跟我調(diào)頭返回廟會。
    沒多久,我就放慢了腳步,指著前面一個背孩子的女人低聲道:“我們跟著她。”
    這女人正是不久之前在老頭的攤子上賒過刀的那個,我能察覺到老頭在菜刀上留下的那一縷氣息,而那把菜刀正裝在她的籃子里。
    “你想守株待兔?可那老頭都讓咱嚇跑了,還會去找她收賬嗎?”
    我笑了笑:“不一定,但哪怕有一點線索,也比大海撈針強。”
    左右眼下我們對于禪心的死也沒有任何線索,就先跟著這女人,順便也可以排查一下附近的情況,這大冷天的,誰也不可能大老遠的背著孩子趕廟會,她應(yīng)該就住在附近。
    不出我所料,這女人在廟會上又轉(zhuǎn)了半個多小時后,就往西而去。
    我們遠遠的跟在后邊,跟到縣郊的一個長途車站邊上,才見她進了街尾的一家小旅店。
    這家小旅店是幾間老舊的民房改的,雖然臨街,卻處在街尾,門上掛著個已經(jīng)褪了色的噴繪招牌,愛軍旅店四個字幾乎已經(jīng)看不清了,顯然有些年頭了。
    同樣的旅店,這條街上還有很多,但光看門臉,大多比這家更干凈整潔一些。
    我倆在街對面瞧著,半天也不見有客人出入,我想了想,索性帶著楊樹直接進了旅店。
    剛進門,就聽里邊傳來孩子的哭聲,站了好一會兒也沒人出來招呼我們。
    楊樹不耐煩的嚷道:“有人沒,住店!”
    嚷了幾聲,才見一個女人匆匆忙忙的迎了出來:“哎呀,不好意思,光顧著舞扎孩子了,實在對不住啊……二位是要住店嗎?”
    這女人正是在廟會上賒刀的那個,看上去只有三十歲出頭,鵝蛋臉,大眼睛,但膚色發(fā)黃,頭發(fā)也略顯蓬亂,身上那件赭紅色的羽絨服還沒來得及脫,一臉的疲憊,卻還是強堆起歉意的笑臉跟我們打招呼。
    我點了點頭:“有兩張床的標間么?”
    “有,帶電視,有熱水,三十塊錢一宿,我?guī)銈兛纯矗俊?br/>     女人熱情的把我倆迎到走廊盡頭的一間客房里,房間不大,十平左右,收拾得干凈整潔,屋子還是老式的木質(zhì)門窗,但玻璃擦得十分干凈,電視桌上放著一臺老式的大腦袋電視。
    我把背包往床上一扔:“行啊,挺亮堂,就住這兒了。”
    女人見我們肯住下,很是高興:“斜對面就是衛(wèi)生間,里邊有熱水能洗澡,走廊頭里有飲水機,放心喝,都是干凈水,本店還能煮面條,要是兩位老弟不嫌棄,還能做點小炒什么的,有什么需要盡管和大姐說……”
    我沖楊樹擺了擺手:“去跟這位大姐登記一下身份證。”
    楊樹沒反應(yīng)過來,答應(yīng)一聲就跟著女人去了,等他回來才忿忿的嚷道:“干啥又讓我交錢吶?哥,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個說法,咱就劃地絕交!”
    我躺在床上,頭枕著雙手,笑嘻嘻的看他:“住店要不要交錢?”
    他點了點頭,不等他說話,我又問:“那你住沒住?”
    他愕然,有點轉(zhuǎn)不過這個彎來,但還是點了點頭:“住了啊。”
    我一攤手:“那不就得了,住店交錢,天經(jīng)地義,有啥不對的么?”
    他撓頭。
    我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咬牙切齒的朝我走來:“你也住了,你咋不交錢呢?”
    我一臉納悶:“你都交了,我為什么還要交錢?”
    他腳步一頓,隨即反應(yīng)過來,怒吼著撲了上來。
    “你是不是我親哥,我掙點錢容易嘛,你又繞我……”
    他一邊吼一邊掐著我脖子使勁晃,瞧那怒不可遏的勁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倆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呢。
    我被他掐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只得一腳把他蹬翻:“別激動,小錢,這都是小錢!等回去,哥請你去山城吃火鍋,肥羊、肥牛、大蝦、螃蟹隨便點,這總行了吧?”
    他這才氣哼哼的停住了動作:“一言為定,不帶反悔的啊!”
    我連連點頭:“一言為定!”
    他卻怎么也想不到,應(yīng)下這個飯局,他才真的上了套。
    我倆折騰了一宿半天,也都已經(jīng)累了,洗了個熱水澡,就在旅店歇了下來,連晚上也沒出門,讓老板娘給炒了兩個小菜,還干掉了整整一電飯煲的米飯。
    不得不說,老板娘的手藝還是不錯的,青椒炒肉和熊掌豆腐這樣的家常菜都做得有滋有味,而且兩個菜一鍋飯,總共才收了我們?nèi)畨K錢,比飯店便宜不少。
    當然,飯錢也是楊樹交的。
    他問我要錢,我回了他一句山城,他就不吱聲了。
    他之前都已經(jīng)花了不少錢了,現(xiàn)在要是翻臉,那之前的錢,不就都白花了么?
    誰說我們楊樹笨,這筆賬他還是算得清楚的!
    我本想找機會和老板娘套話,可這小店似乎是她一個人在搭理,又要照顧孩子,也沒時間跟我們閑聊。從始至終也沒見到她的男人或者親屬露面,也沒有其他客人入住,我們只好按捺住心思,等待機會。
    當晚一切都很安靜,那賒刀的老頭并沒出現(xiàn)。
    第二天我倆又去了廟會,可不但沒找到那個老頭,別的攤販也比昨天少了一多半,回旅店問過老板娘才知道,此處的廟會只有當天最熱鬧,不像有些地方,一擺就擺好幾天。
    但我們也不是一無所獲,閑聊中得知,老板娘姓夏,男人是縣消防隊的大隊長,一年到頭也在家住不了幾天,工資沒多少,但又累又危險,尤其是最近特別忙,正趕上冬春交替的時候,縣里總是失火,就連大佛寺這種有菩薩保佑的寶地都沒能幸免。
    我得到這個消息,不免心生疑惑,就問她,大佛寺哪里失火了。
    據(jù)我所知,禪心之死和禪房內(nèi)失火的事情并未傳揚開來,至少普通老百姓應(yīng)該不會知道。
    她告訴我,就前兩天晚上,大佛寺的觀音殿燃香引發(fā)了火災(zāi),雖然火勢及時得到了控制,保住了大殿,但里邊的神像都被燒塌了,還砸死了兩個最先趕去救火的和尚。
    我聞言不但沒能釋疑,反而疑心更重,仔細問過失火的時間,竟然和禪心之死是同一晚!
    我再三跟她確認,她說自己斷然不可能記錯,因為大佛寺離這里較近,那天晚上她丈夫去救完火之后,半夜回來取了衣服,還抱著孩子親了又親。
    但說完這些之后,她又后悔了似的,一再叮囑我們不要說出去,因為事關(guān)大佛寺的聲譽,若是讓人知道佛像燒塌了,對大佛寺的香火有影響,這事對外界是保密的,要是被我們傳出去,可能會查出是她丈夫泄的密。
    雖然這種說法也能解釋大佛寺為什么會對失火的事情守口如瓶,可對我們而言,這個理由卻完全站不住腳,同為江湖人,我們又是直奔禪心之死的事情而來,大佛寺沒有理由把這么重要的線索瞞著我們。
    除非,他們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有見不得光的內(nèi)情!
    結(jié)合昨天大佛寺監(jiān)院對我們的態(tài)度,我覺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也就是說,禪心之死有很大的可能是內(nèi)鬼所致,甚至有可能就是監(jiān)院干的,畢竟禪心一死,他是最有可能升任方丈的人。
    送走老板娘,我面露冷笑,好個監(jiān)院,他這個“監(jiān)”,是監(jiān)守自盜的監(jiān)么?
    禪心大師對我不薄,就沖他鼎力支持我挑戰(zhàn)黑龍教,我也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于是我拉著楊樹出了門:“看來今晚,咱們要唱一出夜探大佛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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