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香云是黑龍教的,但咱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黑龍教里也有好人。
既然香云主動邀請,咱也沒有不去的道理。
劉敏亮回去張羅開制藥公司的事,我和楊樹、紀靈驅車前往綏陽鎮。
因為地處交通樞紐,這個鎮的轄區范圍甚至抵得上一個縣級市了,商業繁華,人口眾多,不比東寧差上多少,而奇云觀就在縣南郊,三重大殿帶左右跨院,占地很廣。
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但觀中仍舊是人頭攢動,殿前香爐里插滿了高香,滾滾濃煙直騰向上,那股燃香的味道彌漫著整座大殿。
如此香火鼎盛已然令人稱奇,但真正讓我驚訝的是,來上香的人不少都是愁眉苦臉,而出去的卻多是笑容滿面,看來這奇云觀能消災解難的傳言,并非空穴來風。
紀靈輕車熟路,帶我們穿堂過殿直奔后院。
半路遇見一個漂亮可人的小道姑,她見到紀靈,笑著上前拉住紀靈的手:“小靈靈回來啦,你這陣子在有錢人家逍遙,怕是早把我們給忘了吧?”
紀靈也很高興,居然從道袍里摸出一支口紅塞到她手里:“可別讓師父瞧見,萬一瞧見了也不許把我供出去,要不然下次就什么都沒有了!”
“知道啦……”說著,她還美眸一轉,在我倆臉上仔細打量。
“哪個才是你的情郎哥哥呀?”
紀靈有點慌亂,使勁掐她:“要死了,你聽誰說的。”
小道姑嬌笑躲閃:“還能有誰,師父唄,師父可是特地讓我煮了杜仲茶,說對男人好……”
這下不光紀靈尷尬,楊樹的臉也紅了,杜仲茶健脾補腎,這事我們都知道。
當然,重要的功效往往都在后邊,你們都懂的,對吧?
“快去吧,師父在寮房等你們呢,待會兒閑了別忘了到我房里來。”
小道姑歡快的去了,紀靈紅著臉跟我們說:“我師姐秦子瀟,就會嚼舌根。”
我笑著擺了擺手:“走吧,別讓你師父久等。”
到了寮房,房門大開,香云已經擺了清茶瓜果在等我們了。
與想象中不同,這香云真人看起來也就四十多歲,頭戴九轉華陽巾,圓臉長眉,鳳眼瓊鼻,面目慈和,一身藏青道服,此時雖然徐娘半老,卻依舊能看出年輕時必是個美人。
見我們進門,她先一步起身拱手:“未曾遠迎,還請兩位信士恕罪,貧道香云有禮了。”
按理說香云跟我師父是同輩,先一步行禮卻是將我們視為同輩人,倒讓我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抱拳作揖:“福生無量天尊,道長貴生,無量度人,晚輩楊林冒昧到訪,請勿見怪。”
她微微一笑:“信士不必多禮,請坐。”
此時紀靈才跪下給師父見禮。
香云沒有半點責罰她私自開溜的意思,很是平和的讓她起身在旁伺候倒茶。
至此,我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下了,看來香云請我們過來,并沒有刁難的意思。
香云含笑開口:“信士定是在想,貧道貿然請兩位來,所為何事吧?”
我雖心里有數,但貿然揣測也是一種無禮:“還請道長明示。”
“恕貧道托大問一句,信士于我教陸大執事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果然如我所料,聽她的意思,顯然是想做和事老。
我笑道:“道長想居中調停?”
“萬事和為貴,信士若肯拋開舊怨,貧道自當盡力。”
“我沒問題,道長不妨給陸俊傳個話,只要他放得下恩怨,我們就可以握手言和。”
香云顯然沒想到我會這么好說話,微微一怔,隨即釋然而笑:“楊信士果然大度,如此,我便與陸大執事回復了,相信二位應可相逢一笑泯恩仇。”
這話到讓我吃驚了,啥玩意?給陸俊回復?難不成,還是陸俊托她給我遞的話?
她見我神情,便猜出了我的心思:“楊信士猜的不錯,這正是陸大執事的意思。此次大執事回總壇領罰,經我教教主親自開導,便幡然悔悟,但他身在總壇,返回尚需時日,便托我跟楊信士說和。”
“貧道本想親自登門拜訪,不想你們竟會和小徒相遇,實乃天意成全兩位,讓你們化干戈為玉帛……”
不用他說完我就明白了,這未必就是陸俊的意思,可能是慶雙天看陸俊太能作死,不光折騰我,居然還牽扯上了龍虎山,影響太惡劣,所以才強按著他的腦袋,逼他向我低頭。
不錯,這才合情合理!
要是說陸俊自己想通了,找我談和,那才真是活見鬼了。
陸俊雖是我對頭,但說句良心話,這人還是身有傲骨的。如果能和他講和,等于去了黑龍教這一大勁敵,我就可以專心對付那些魑魅魍魎了。
我沖她一抱拳:“那我就在此謝過道長的恩德了。”
“信士不必多禮,玄道兩門,同氣連枝,如今妖邪猖獗,自然更該同舟共濟。”
她一提這妖邪,倒讓我想起一件事來,之前羅開山給我送的那把刀就出自老爺嶺,而奇云觀所在的綏陽鎮恰恰是老爺嶺最北端,扼守入山必經之路,不知這香云,會不會聽到什么風聲?
“鬼魅妖邪確實猖獗,但最可怕的不是異類,而是異族!”
香云眉頭挑起:“信士何出此言?”
“陰陽師,不知道長最近有沒有聽到關于這些異族禍亂分子的消息?”
“這倒是沒有,不過……”
“不過什么?”
香云端起茶來,潤了潤嘴唇:“倒是聽說有些外商組織勘探隊,進山勘察資源。”
我心里一緊,這伙小鬼子不正是打著外商的名頭來的么,南山村那邊的礦泉水場停工了,難道是因為這幫家伙把目光投向了老爺嶺?
可此地,又有什么值得他們惦記的?
地下要塞可沒有修建到這邊來。
“這里有什么資源?煤礦?”
香云茫然搖頭。
我暗笑自己笨,跟一老道聊這個,能指望她知道什么?
“那道長可知這老爺嶺里,有什么值得異族惦記的東西?”
香云凝神思索片刻:“要說有,倒是真有這么一樁,只是傳聞多半當不得真。”
“道長說來聽聽又何妨。”
香云娓娓道來,竟然說出了一樁讓我心驚肉跳的秘聞。
傳言老爺嶺深處有個險惡所在叫蛤蟆窖,是群山之間陰風匯聚的一處風穴,常年陰風不斷,每逢初一十五月圓之夜,還會陰風大作席卷四周,吞噬人畜無數。
當地山民都不敢接近那處所在,說那里是小地府的門戶,有牛角陰蟾把守,擅闖小地府的人不是被牛角陰蟾當成食料,就是被山神收去做了巡山的山魈。
如果說這些都是傳聞,沒有憑據,但在日占時期,卻又曾有一支日本人的勘探隊急于盜掘我華夏資源,不顧危險硬闖蛤蟆窖,可當夜就陰風大作,連月光都被遮蔽,四周的山頭上草木都被削了個干凈,而那些鉆進去的日本人,再也沒有出來。
說起這支勘探隊的事,香云倒是可以肯定,因為奇云觀里有不少人都是世居老爺嶺的山民,一些老人曾親眼目睹那支全副武裝,多達數十人的勘探隊進了蛤蟆窖。
而我聽了這些,心里越發沉重,關于蛤蟆窖的事我倒是第一次聽說,但小地府之說我是早就知道的,很多東寧的老人也都對這個說法深信不疑。
傳聞那里是閻羅王的一處行宮,每年七月十五閻羅王出巡,返回的時候會在那里暫住,里邊存放著一部奇書,九幽風水志,描述了九幽地府的種種路徑,而且但凡掌握了九幽風水志的人,就能憑借奇書的翻天威能,改寫風水,隨時隨地令九幽的入口浮現人間。
這說辭實在太過玄幻,就連我這個正宗的玄門中人當初聽師父講來,也是當故事聽的。
可俗話說,空穴來風未必無音,更何況,日本人當年居然肯投入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去追蹤此事,恰恰證明了它是有原形有根據的。
更何況,現在他們居然又來了!
如果不是有確鑿的證據表明,蛤蟆窖有他們需要的東西,生性嚴謹的日本人是不會這么執著的,他們要找的究竟是什么?
九幽風水志或許是扯淡,但其他能窺探地底的玄門古法,或者是法器之類的東西可是真實存在的,萬一讓他們得手了,東寧要塞地下的秘密,豈非唾手可得?
“道長能否幫我個忙?”
“楊信士但說無妨,力所能及,必會全力以赴。”
“幫我查一查你說的那伙外商勘探隊的消息,確定是否真有其事,還有具體的行蹤。”
香云笑了:“這個容易,但今日天色已晚,二位在觀中暫住一夜,明早必有消息奉上。”
我自然同意,楊樹對此也是樂不得的,就在奇云觀里住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用過早飯,香云果然把我們叫去。
我看她臉色不好,連忙問她查的怎么樣了。
香云語氣沉重,不答反問:“聽楊信士昨日所言,那些外商,可能是陰陽師所扮?”
我點頭。
“這些異族好大的膽,竟敢再來襲擾!”
我見她神情激憤,趕忙追問,她果然查到了我想要的消息,這支不知真假的外商勘探隊半個月前已經進山,公然在山里駐扎下來不說,甚至還襲擾過山民。
因為事發在深山老林,所以只有傳聞,沒有警訊。
我聽得也心頭火起,外商我們歡迎,但誰敢再犯我國人!
“道長不用急,我這就和我師弟去一趟,仔細查查這幫孫子,要是他們干了什么違法的事情,老子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香云神色凝重:“賒刀楊家出面,此事貧道可以放心了。但那蛤蟆窖危機四伏,二位此番前去可要萬分當心,如果情勢不對,一定及早撤出,咱們再從長計議。”
這個不用她叮囑我自然也知道,但問題是,我倆從沒進過老爺嶺,對地形不熟。
我躊躇不語。
香云有些急切的問:“可是有什么為難之處?”
我索性直說:“道長是否認識熟悉道路的山民,能不能給我們引薦一二?”
“何須山民,小徒紀靈便是山中長大,由她給二位帶路,也算我奇云觀為此事盡一份力。”
我聞言忍不住看了楊樹一眼,見他一副乖寶寶的模樣,沖我連連點頭。
我暗罵他沒出息,當著香云的面露出這個模樣,讓人家怎么想。
回過頭卻見香云面露慈祥,看著楊樹微笑:“楊家后代,果然個個正氣凜然,小徒交給你們,貧道也可放心了。”
這話啥意思?
這是同意他倆交往了么?
道家雖有戒律,卻大多不禁婚配!
這一刻,連我都不禁心生感慨,香云還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