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盜？
    難不成姜二安真去偷錢了？
    姜棠印象中，姜二安好賭好訛錢，想要什么就會去算計，還不至于去偷吧，當初就是為了所謂的季文煜的“海外寶藏”，才會把女兒嫁到季家去。
    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袖子微微擺動，季文煜朝她溫柔淺笑，“小心臺階。”
    姜棠不再想姜二安偷盜一事，難得來一趟晁家，儀容得體才能給姜杏撐腰，她看過不少古裝劇，宅里丫頭自成一個圈子，燒火丫頭見不到主子，得不到賞識，月錢很難往上升，級別低的人人都能踩上一腳。
    晁家宅子大仆人多，免不了嘴碎和口舌紛爭，姜棠沒去在意剛剛幾句嘴碎。
    客廳三位主家衣著華服，女子滿頭珠翠，男子戴方巾。
    晁老太太眼尾有明顯的兩條魚尾紋，那是愛笑的標志，可見人是個和善的。
    大夫人容長臉，保養得體，面上肌膚細膩，大老爺臉頰上的兩條鼻唇溝是彎向唇角，那也是愛笑的標志。
    姜棠不動聲色觀察一遭，單從面相看來，晁家主家該是待下人不錯的，這也能夠說明門柱下有仆人敢嘴碎。
    晁老太太請季文煜、姜棠吃茶，是上好的大紅袍，茶湯橙黃散發幽幽花香，回味甘甜爽口，吃了茶才開始聊正事。
    “門子來報，說盛港好吃包子鋪店家來訪，老身還不敢相信，今日一見，二位郎才女貌，鋪子經營也好，老身替你們歡喜。”
    “老太太要是喜歡，明兒我順道給您送些來府。”姜棠笑，態度不卑不亢。
    晁家老太太先是喜歡上了季家包子的松軟鮮美，和別人不一樣，石泉村喜歡吃季家的紅豆包，盛港本地人喜歡吃鮮肉包子，老太太最喜歡吃蔬菜包。
    筍絲、豆干、青菜拌一起，等待時長過久，菜餡會出水，吃著口感糜爛不鮮脆，季家菜餡明顯是掐著時間點包餡，她家包子皮本就不一樣，菜餡也是下了十足功夫，老太太吃過一次顯然就上了心。
    如今再看姜棠面容皎潔舉止落落大方，那眉那眼那身段皆是合了老太太的眼緣，恨不得要認她當孫女。
    只不過晁家內部不是個安生的，真認了個孫女回來，反倒惹得家宅不寧，老太太心里遺憾，得知姜棠是來探望親妹，便存了愛屋及烏的想法，有意將人調到房里來放著。
    姜棠和季文煜本想問能否贖回姜杏，這會聽聞老太太有意請鵲兒教姜杏繡藝，姜棠一時住了口。
    蒸包子和繡花針，兩項手藝都能養活自己，姜棠喜歡做吃的，首選就是蒸包子，可姜杏不是她。
    在古人眼中，女子針黹好更容易找夫家，姜棠想問問姜杏的意見，倘若她更喜歡繡花打絡子，留在晁老太太房里，那也是不錯的選擇，至少不缺吃穿，且能避開姜二安。
    客廳談論姜杏，此時后廚的姜杏尚不知親姐來府里，一個人手握燒火棍，撥灶洞里的炭火，棍上覆著灰燼，忙碌過后臉上變成了長胡子的貓。
    “姜杏，現在不急著用灶火，你去擇菜，蟲子咬過的一定要擇掉。”高個子廚娘指著菜籃子里的大白菜和油菜，隨口吩咐道。
    姜杏連忙扔了燒火棍，就要去提菜籃子，另個胖胖的廚娘出鍋了一盒香煎藕盒，裝盤后，四處找可以跑腿的丫頭，看來看去竟只剩下姜杏。
    “等等，你先去洗臉洗手，給三姑娘送一盒煎藕，走路仔細點，別撒了。”
    高個子廚娘嗤笑：“可別叫她送，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子打地洞，你該懂我意思。”
    姜杏滿臉通紅，一顆頭壓得低低，不敢吭聲。
    自從姜二安偷盜被抓后，不知怎的傳到了府里，她在廚房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
    有人說，燒火丫頭再辛苦也辛苦不過漿洗婦人，高個子廚娘原本想介紹自家外甥女進府當幫廚，名額讓她給搶了，因而才會處處排擠她。
    姜杏還挺喜歡當燒火丫頭，晁家的殘羹冷炙也比姜家的伙食要好幾百倍。
    這會胖胖廚娘來了脾氣，“我要看著老太太的燕窩羹，你不讓她送，你來送？”
    高個子廚娘可不干，給三姑娘送吃的是得不到賞錢。
    最終還是姜杏跑了一趟后院，她離開不久，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鵲兒過來尋人，“姜杏的親姐來了，老太太讓我領姜杏去客廳，小姑娘呢？”
    兩個廚娘面面相覷。
    “姜杏的親姐什么來頭，老太太還親自接待人了？”
    鵲兒笑道：“就是盛港好吃包子的店家，大老爺也在客廳呢，應是有生意要洽談，嫂子辛苦些，燒兩道可口的點心送到客廳。”
    高個子廚娘趕緊應下：“馬上就好，杏丫頭去了三姑娘院子。”
    鵲兒點頭，去了一趟后院，廚房里胖胖廚娘斜眼看向另個人，問：“這會不說老鼠兒子會打洞了？”
    高個子廚娘面上青紅交錯，心道：我哪里知道姜家竟還有這號人物，盛港好吃包子一天只賣四百個包子，府城大戶人家連夜排隊等出鍋，這事任誰聽了都要乍舌，偏偏人家名聲特好。
    府城的文人為包子鋪賦詩，已經傳到省城去了，實在夸張。
    “姜杏親姐既是鋪子的店家，應是來接妹妹回盛港，你擠兌她不就為了一個名額，如今倒是得愿了。”胖廚娘慢悠悠看著爐子里的火。
    “晁家伙食好，姜杏不一定會離開。”高個子廚娘聲音壓低，不知是該喜還是憂。
    而此時鵲兒在三姑娘院子找到了姜杏，小女孩頭發亂嘈嘈，褲腳上沾染幾抹黑。
    “杏丫頭先跟我到屋子梳頭洗臉，你姐來了，可不興看到你這副模樣。”
    姜杏眼里滿是迷茫。
    她姐一年前嫁到石泉村，之后就和姜家斷了關系，她爹出賣了季姐夫的消息導致對方錯過了鄉試，姜家哪里還敢去走這門親戚關系。
    “真是來看我的嗎？”姜杏不敢置信。
    鵲兒不知內里，笑著點了點小女孩的額頭，“你的好日子來了，老太太很喜歡吃季家的包子，等會兒你機靈點，看我眼色說話。”
    借了一身紅綠襖裙給姜杏換上，重新梳頭洗臉，給孩子吃了幾塊糕點，兩人到客廳，姜杏第一眼看到自家阿姐，差點沒認出，變化太大！
    以前的阿姐頭發枯黃臉色蒼白無血色，縮肩縮脖子，眼前的阿姐黑發柔順，粉腮紅唇，同晁家老太太有說有笑。
    又聽晁家大老爺在問：“初一、十五晁家會在寺廟道觀布施發放白粥，貴店鋪饅頭包子極好，老太太有意從貴店鋪購買，就不知你們能供應多少個？”
    姜杏內心的震驚無法言語，晁家大老爺可是府里的頂梁柱，這般大人物竟在問阿姐的意見，天，這還是她所認知的阿姐嗎？
    她呆滯的模樣引來姜棠的注意。
    姜棠起身來到姜杏前面，微微彎腰與她平視，摸了摸小姑娘的臉頰，溫柔笑道：“小杏，姐姐來看你了。”
    在主家面前，不好開口問她過得如何，接過季文煜遞來的包裹，給姜杏，“這是季家給你準備的吃用，你先收著。”
    姜杏抱著軟軟的包袱，差點就要落淚，哽咽說道：“姐，他們都不來看我。”
    姜棠問她要不要去盛港居住。
    姜杏鼻子一酸，心里自然很愿意和親人住一起，但季家是阿姐的夫家，自己過去反而會拖累阿姐，姜杏只求吃飽穿暖，在晁家當燒火丫頭就能實現。
    未等她搖頭，鵲兒過來替她擦眼眶，帶著去給老太太、大老爺、大夫人依次行禮，老太太拉過她的手，問：“你鵲兒姐姐事忙，沒空打絡子，我看你是個做事的好手，可愿意來幫你鵲兒姐打絡子。”
    姜杏眼睛一亮，這府里最受人羨慕的丫鬟，要屬老太太身邊人，可比在灶房好上千百倍！
    只不過她還未讓驚喜沖昏頭，怯生生說道：“我不會打絡子。”
    晁家廚房燒火丫頭的名額都有人爭搶，老太太屋子的丫鬟怎么可能會輪到她，姜杏內心有些惶恐，忍不住抬頭去看阿姐。
    姜棠看著小孩眼里綻放的光，想起現代的自己，臨近畢業季，老爸想安排她到服裝公司上班，她卻想當自由職業者，后來老爸妥協了。
    “我也算是體驗了老爸當年的心境。”小姑娘明顯更向往鵲兒姐的職業生涯，但姜棠內心是希望姜杏能到包子鋪上班。
    鵲兒笑道：“不會可以學的，以后我來帶你。”
    晁家為了留住姜杏，誠意滿滿，姜棠無話可說，她也知晁家有意和包子鋪合作，便朝著姜杏點頭，鼓勵她可以試試。
    “姐以后常來看你。”
    有了姜棠的鼓勵，姜杏一夕之間從三等丫頭升到了二等丫頭，住的地方從大通鋪搬到了兩人一間的小住處，當下鵲兒帶她去搬被褥。
    敘完家常，姜棠聽大老爺話中的意思，是要季家包子鋪每月初一十五提供兩千個素包子或饅頭，晁家采買送入各個道觀寺廟。
    這是一筆大訂單，姜棠沒想到來探望親妹還能有意外之喜。
    只要季大趕在月底回江城，姜棠有信心能吃下這筆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