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千藏最近的心情格外不愉快,瞅誰都像道長青,鬼氣森森的氣質(zhì)連郎漠原看著都怵得慌。
大橘找她請假出去玩必須小心翼翼,圓潤的貓爪悄咪咪地勾了勾她的裙擺,還沒來得及吭聲,轉(zhuǎn)頭就被道千藏丟到了貓糧袋子里,伴隨著苦口婆心的教育:“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想著減減你的肉!”
大橘委屈得快哭了。
暹羅本想下意識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郎漠原,可后者正在接電話,忙著,沒空。
郎漠原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并融入現(xiàn)代社會了,他聯(lián)系到了現(xiàn)在的狼妖一族,把漠北雪原改造成了資源開發(fā)地。
漠北雪原里的資源只有他們能夠開采,其他的妖族和人類都受不了那的極端惡劣環(huán)境,也很難從中找到資源具體所在地。
當(dāng)郎漠原拿出一千年前的古老地契、房契向有關(guān)部門證明自己對漠北雪原的所有權(quán)時,道千藏注意到他們神情就像大白天見鬼一樣精彩絕倫。
事實證明,只要不妖化成節(jié)能模式哈士奇,郎漠原的智商和情商還是在線的。
“道閣主。”郎漠原語氣微涼,道千藏抱著爆米花麻木地一把一把往嘴里塞,連最喜歡的綜藝都看不進(jìn)去,聽郎漠原喊自己,只機械地抬頭看一眼:“叫老子干什么?”
“孤僅代表瑯環(huán)閣眾妖,向你提出抗……”
議字還沒出口,郎漠原就被道千藏的一個眼神殺給逼得硬生生憋了回去,改口:“提一些無關(guān)癢痛的意見,至于聽取與否……孤無所謂。”
眾妖眼神哀怨:“嚶……”
你怎么可以醬紫。
道千藏?zé)┰甑厝鄟y了一頭卷毛,喪喪地窩在沙發(fā)上,幾只來醫(yī)院看病的小貓咪爬到了她的懷里,她再怎么有脾氣也平靜了下來,白嫩的爪子擼了擼貓,小聲地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郎漠原一愣。
“大概是那天老東西說的話讓我有點想多了。”她的臉色不太好看,“我總覺得最近身邊怪怪的,就像當(dāng)年在鬼域……喘不過來氣的壓抑感太強。”
仿佛危險一直潛伏在身邊,但她無論如何都察覺不到,天天姨媽到訪似的煩躁異常,又很難控制住自己的直覺和情緒。
郎漠原瞥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道千藏身上的氣息的確紊亂得過分,才故作不經(jīng)意地試探開口:“可愿與孤出去走走?”
他面無表情,耳垂不經(jīng)意間染上了一層粉色。
“可以倒是可以,”道千藏眨了眨眼,納悶:“我記得你不是剛和誰約好……”
“推了。”她話還沒說完就見郎漠原放下了剛發(fā)完短信的手機,一把抓了她的手,道千藏一驚,來不及反抗就被拖著出了門。
這貨臨走前還順便在大橘的耳朵旁邊不好意思地、扭扭捏捏地道了個歉。
瑯環(huán)寵物醫(yī)院里只剩下了眾崽子和化成人形幫忙看店的金奶奶。
暹羅沉思熟慮了很久一段時間,“她現(xiàn)在這樣和七年前……”
金奶奶輕聲呵斥:“暹羅!”
暹羅一愣,低下頭:“是我多嘴了。”
一眾年輕的妖怪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橘一邊吃貓糧一邊納悶,暹羅烏漆嘛黑的爪子拍了拍她的大腦門,什么都沒說。
從C區(qū)到漠北雪原的直達(dá)路線開通了,并且得到了R區(qū)的神系和下屬部門的默許。
漠北雪原歷來都不是個什么方便生存的好地方,更何況郎漠原又的確是這鬼地方的所有者,管理沒好處,禁了也沒用,不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郎漠原抓著一條不愿意挪地兒、只想把自己腌得更咸的魚干走進(jìn)了傳送法陣后,再一睜眼已經(jīng)到了漠北雪原上。
道千藏剛反應(yīng)過來到達(dá)目的地后,就被撲面而來的雪花差點糊得喘不過氣來。
家里是三十五六度高溫,漠北雪原低至零下四五十度,剛剛還熱得一身汗,現(xiàn)在被全部凍成了冰,狂風(fēng)一吹,冷得道千藏連話都說不囫圇了,大腦一片空白。
“要死了,老子要死了……”
道千藏穿的是將將及膝的連衣裙,白生生的肩膀都裸露在外面,長及腰際的卷發(fā)堪堪遮住了一部分肌膚,凍得她覺得自己的生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直線下降。
郎漠原的思想極度傳統(tǒng)且古板,兩人之間隔了一千年的代溝,他連未確定關(guān)系便進(jìn)女子的閨房都要深思熟慮糾結(jié)老半天,打死都無法接受道千藏每天的穿著。
她的每一寸肌膚都不能讓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看見,否則郎漠原會十分極其以及特別不爽,整天滿頭陰云密布。
那些小輩的狼妖本來就對他又敬又畏,這么一來更不敢造次了。
他無權(quán)干涉道千藏的衣著自由,只能每天想盡辦法地給她暗示,表明天氣漸涼,該加衣服了。
然而毫無用處。
郎漠原隨手抓了空中的一把雪花,原本在紛紛揚揚四處飛舞的飄雪竟向同一個方向飛來,道千藏的全身極快被一團(tuán)雪包裹在內(nèi)。
待最外邊的一層雪絨散去后,只剩下一個被裹得毛絨絨、還在一臉懵逼的道千藏。
她頭頂戴著藏青的絨帽,帽沿用毛團(tuán)纏了一圈,衣服和郎漠原的色調(diào)幾乎一致,但看起來比他的單薄長袍要保暖得多,而且完全不顯得臃腫,反而又小又軟,可愛得想讓人抱起來親一口。
道千藏如今絲毫感覺不到冷意,而且周身輕盈,開心得露出了這幾天來難得的笑容。
她如履平地地在雪上蹦了好幾次都沒陷下去,看來是郎漠原在她的鞋底施了某種特殊的法術(shù)。
“厲害!這是怎么做到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又因為和郎漠原的身高差過于明顯,后者低頭看她時的角度更顯得道千藏的下顎小巧玲瓏,杏眼又大又圓。
郎漠原不由自主地微微移開了眼神,唇角若有若無地勾起了一抹笑意:“‘幻雪飛花’,若是想學(xué),孤可以教你。”
“那還是算了,我懶,反正有你在。”道千藏?fù)狭藫项^,背過了身,張開雙臂往前跑,像個傻子一樣。
好不容易能在雪地里自由行動,肯定得造作個過癮。
“以后就不一定有這個機會了。”她突然笑著自言自語了一句,郎漠原沒有聽清,低低地“嗯”了一聲,語氣末尾像有個小勾子,不自覺地勾得道千藏心底癢了癢。
“他遲早是要走的。”道千藏轉(zhuǎn)身看他時,長發(fā)有幾縷粘在了自己的臉上,雪白的皮膚和烏黑的發(fā),映襯得她格外像個玉做的娃娃。
美得不像真人,猶如冰雪天地中一具尸體。
道千藏有些遺憾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著,“我不能逼他放棄自己的人生而留下來陪我,那樣對他太不公平了。我沒有辦法和他長久在一起。”
更何況……她也沒幾年好活了。
要是真的在一起,她的死肯定會給郎漠原帶來巨大的影響,甚至是傷疤。
郎漠原跟在她身后不急不緩地走著,如墨的衣擺擦過地上的碎雪,長發(fā)中的幾縷銀灰像被雪染了一般,銀冠在被烏云掩映的微薄日光照耀下透射出逼人的冷意。
他緊隨道千藏,無聲地抵擋著從身后襲來的狂風(fēng)與暴雪,雖未言語,卻勝過千言萬語。
兩人都不太喜歡接觸人群,于是自發(fā)地選擇了漠北雪原最偏僻、最沒人愿意靠近的東北方,也是摩洛宮的方向。
一路上沉寂無言,郎漠原什么勸慰都沒有,道千藏卻覺得舒心了很多,連帶著眉梢眼角都是嬌俏的笑意。
“火系靈根就這點不好,再溫柔的脾氣,一旦修煉了火系就會越來越暴躁。”
道千藏手插在兜里,二流子似的倒著走,“多虧你,我好多了。”
郎漠原輕笑。
從道千藏的視角看來,他的笑莫名有些甜,淌到了心里。
“喂,二哈,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道千藏不經(jīng)意地隨口問,雙眼看向別處——似乎遙無邊際的天涯。
嗷嗚嗷嗚——她是要有事求孤了么?
終于可以找到理由賴著她不走了!
令人咋舌的內(nèi)心戲完全沒在郎漠原的臉上表現(xiàn)出分毫,他只挑起了一邊的長眉,擺出冷靜到極致的神態(tài),“但講無妨。”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離開了瑯環(huán)閣,能不能麻煩你替我照顧那群小崽子一段時間,直到找到新的可托付的閣主再走?”
道千藏扯了扯嘴角,無所謂地笑了笑,“當(dāng)然,是在條件允許的前提下,我不會道德綁架。不行就算了。”
郎漠原并沒有直面回答同意與否,而是一瞬間皺起了眉,一把拉過不遠(yuǎn)處的道千藏,捏了她的下顎,強迫她抬頭直視自己。
“何意?”
道千藏的掌心輕輕地搭在了他緊繃的手背上,輕聲一笑:“問那么多干什么,你答不答應(yīng)?”
郎漠原死死地盯著她的雙眼,想從中看出些端倪,但卻失敗了。
道千藏不輕不重地推開了他的手,不太敢再和他接觸,唯恐會深陷進(jìn)去,耍賤賴皮地插科打諢:“人或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同樣是修真者,人家能活幾百上千年,但瑯環(huán)閣的歷任閣主都是短命鬼,至今沒一個人的壽命超過三百歲,越往后,壽命越短。
不出意外,她活不過二十三歲。
郎漠原的神情很生氣,長眉都擰到一處了:“你敢再說一個死字試試?”
道千藏是頭倔驢,就喜歡和人對著干,一聽這話來了脾氣:“威脅我?死,我說了,怎么,有本事你咬我!”
剛說完她就后悔了,面前的這貨是頭狼,全身上下就牙最厲害,讓他咬人,那還得了?
郎漠原把將人圈在懷里,一口咬上了她紅潤的嘴唇,力道極重,懲罰似的,道千藏疼得直錘他,但郎漠原的體格結(jié)實得過分,她那點力氣就像小貓撓癢。
道千藏起初還掙扎兩下,隨著郎漠原的吻愈發(fā)溫柔,她索性懶得再動,任由郎漠原抱著自己,時不時地撩撥一下,還好奇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這貨全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唯獨耳朵軟得像棉花糖,手感一級棒。
四片唇分開后,道千藏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只摸了摸自己被啃破皮的嘴,一臉怨念,郎漠原倒是先蹭地離她好幾步遠(yuǎn),耳朵燒成了紅炭,面容嚴(yán)肅至極。
“喂,二哈,你怎么不敢看我?”道千藏越來越覺得調(diào)戲他是件特別好玩的事,尤其看他一本正經(jīng)地害羞,簡直太可愛了。
郎漠原冷笑一聲:“不敢?可笑!”
說完眼也不眨地凝視著道千藏,視線情不自禁地挪到了兩片被他蹂躪慘了的紅唇上,不知道聯(lián)想到了什么少兒不宜的畫面,然后……
耳朵比剛才更紅了。
道千藏:“……”
傻狗。
“那邊有塊墓碑?”她眼尖,突然發(fā)現(xiàn)了異樣,主動拉了郎漠原的手,“去看看。”
郎漠原內(nèi)心激動地不停狼嚎,面上不動聲色,只小心翼翼地勾了她的小拇指。
傳聞,月老的紅線牽的就是小拇指。
墓碑和墳包都很簡陋,周圍環(huán)境陌生,過于偏僻,郎漠原緊皺眉頭:“孤從未來過此處。”
道千藏走上前,用手撫去了碑上的冰雪,隨口說:“可能是迷路的旅人……”
直到她看見墓碑上的字,臉上僅有的笑意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