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許逸確實滾了。他怕卓澄陽那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放緩了聲音道：“好，我先走，你別哭。”
    卓澄陽正在幫他開門，聞言回頭惡狠狠的答：“你他媽才哭了。”
    他這句話配上紅紅的眼圈實在是沒什么氣勢，許逸有些想笑，又有點心疼。他剛開始不知道卓澄陽怎么了，直到回了家，他才看到手機上的消息。
    許逸沉默了幾分鐘，給卓澄陽發(fā)了條消息。
    “你是不是看到我微信了？”
    卓澄陽沒有回他，許逸等了一會兒，最后還是關上了對方的聊天界面，轉而回復剛才的消息。
    許逸先是說了句“麻煩你了”，又在聊天框里打了自己住所的地址，猶豫片刻之后還是沒有發(fā)出去，又一個一個刪掉了，改成了公司，后面加了一個謝謝。
    他關上手機，倒頭睡回床上。這么一折騰，天都已經(jīng)快亮了，許逸今晚還是第一次躺下休息。他閉上眼睛，卻又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卓澄陽的樣子。
    今晚他估計氣得不輕。
    許逸這么想，沒忍住苦笑一聲。
    許逸的確是去出差的，他新跟進的一個項目在江城，萬事俱備，就等著他過考察完，確認沒問題后簽個合同，萬事大吉。
    本來挺簡單一個事兒，一周就能順順當當?shù)母愣ā５S逸沒想到自己會碰上時茗。
    當時他正在陪著那邊的負責人吃晚飯，東西沒吃兩口，酒已經(jīng)喝了不少。時間已經(jīng)晚了，但他看對方一行人還高漲的興致，估計還有的喝。
    許逸在心里沖人來了句傳統(tǒng)國罵，面子上還笑著告饒：“我實在是不行了，去個廁所再來。”
    等好不容易出了包間的門，許逸走到街頭吹了吹風。
    他是在江城讀的大學，過了這條街就是他的母校，許逸瞇著眼看了一會兒，最終因天色太暗作罷。他清靜了一會兒，又從包里拿出煙。
    時茗就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當時許逸剛點燃一支煙，就聽見身后有人不確定的喊了一句：“許逸？”
    他轉過身，面前是一個穿著藍色針織衫的男人，帶著一副半框金色眼鏡，看起來很斯文。許逸頓了頓，道：“時茗。”
    眼前的人是他大學時的戀人——或者說情人。
    許逸好像從來沒有正兒八經(jīng)談過戀愛，他表面上體貼大方，永遠帶著笑意，張口就來的情話俘獲不少芳心。但他實際又渣又無情，喜新厭舊，心思漂泊不定。時茗算是和他在一起最久的了，他們相處了近兩年，最后還是因為許逸秉性難移分了手。
    但那也是四五年前的事了，都是成年人了，在社會上了浸淫這么些年，早就愛恨相抵，恩怨兩消。
    “居然真的是你，”時茗笑道，“我還以為認錯了，畢竟這么久了。”
    許逸也跟著笑了笑，問：“你怎么在這？”
    “我在這工作——還記得嗎，過了這條街就是a大，我在學校當講師。”
    a大是他們的母校。許逸詫異地挑了挑眉，夸贊道：“真厲害啊，時老師。”
    他的話無論真心與否，聽起來總是讓人舒服的。時茗又笑著問：“你怎么在這兒？”
    “來簽個合同。”許逸看了下表，有些歉然的開口：“里面還沒散場，我得進去了，改天再聊。”
    時茗抿唇點了點頭，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那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
    時茗沖著許逸一笑：“方便再聯(lián)系，畢竟你難得來一趟，我得盡盡地主之誼。”
    他解釋這么多，反而有些刻意了。許逸夾著煙偏頭看他，苦澀的煙味混著爆珠的薄荷香，在兩人之間一點點散開來。
    許逸看著緊張到臉都有些紅了的時茗，最后還是笑了笑，道：“好啊。”
    時茗說的不是客套話，第二天上午許逸剛起床，時茗就發(fā)消息給他，問他有沒有時間。
    “我今天沒課，帶你回學校逛一圈怎么樣？你估計也挺久沒去過了。”
    許逸的確沒回去過。合同除了幾個細節(jié)基本已經(jīng)敲定，他也沒什么事，便干脆地答應了。兩人一起去學校逛了一圈，一起吃了個午飯，時茗又約他第二天去看望以前的老師。
    時茗好像真的把許逸當成了久別重逢的老同學，約他去各個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措辭客氣且小心翼翼。直到許逸正式簽了合同那一晚，時茗請他吃飯。
    飯店是a大不遠處的一個小餐館，規(guī)模不算大，但安靜舒適，他們以前一起來吃過。老板的女兒在店外支著小桌子寫作業(yè)，許逸和時茗坐在窗邊，剛說了兩句話，外面的小女孩突然小聲喚道：“小花，過來。”
    許逸轉過頭，原來是外面來了只小橘貓。
    小貓愜意的伸了個懶腰，慢慢踱步到女孩桌子前面，找了塊落日能照到的地方趴下了，不一會兒就睡得翻過身，露出一起一伏的肚皮。
    三個人一時都望向了這個小家伙。許逸看了一會兒，莫名想到了卓澄陽睡覺的樣子。
    卓澄陽睡覺從來不安分，睡得四仰八叉，霸道得要命。許逸剛開始半夜總要被他吵醒，后來就學乖了，直接把人按在懷里睡。剛開始卓澄陽拼命反抗，嫌棄睡在別人懷里太娘了，被許逸壓住不能動彈。
    過了幾次，卓澄陽就習慣了。每次許逸睡醒，低頭就能看見卓澄陽微張著嘴靠在他胸口，呼吸一起一伏。
    這么一想，許逸忍不住笑了。時茗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許逸帶著笑意道：“想起了自己養(yǎng)的貓。”
    時茗問：“你養(yǎng)貓了？”
    “嗯，不太乖。”許逸低頭喝了口茶，低低一笑。“但是可愛。”
    等吃完飯出門，天已經(jīng)黑了。夜里溫度降得厲害，時茗只穿了一件羊毛衫，被風一吹輕輕打了個顫。許逸看到了，笑道：“時老師怎么不穿多點？
    時茗有些不好意思：“出門時太陽挺好的——”
    他剩下的話沒有說完，許逸已經(jīng)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時茗。
    時茗頓了一下，最后還是伸手接了過來。他穿上外套，突然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許逸偏過頭，“什么？”
    時茗笑了笑，卻又不說話了。等到了時茗家樓下，許逸沖人點點頭，“上去吧。”
    時茗沉默著沒有說話，在許逸轉身的時候，伸手拽住了許逸的手腕。
    他深吸一口氣，往許逸那兒靠近了半步，低聲問：“要上去喝一杯嗎？”
    這不單是字面上的意思，是成年人隱秘的信號。許逸一愣，斂目去看對方。
    平心而論，時茗是個挺漂亮的Omega。這點許逸在大學的時候就知道。而現(xiàn)在大概是因為工作的緣故，對方身上又多了了不少書卷氣，讓人覺得沉靜又舒服。
    許逸看著時茗秋水似的眼睛，卻不由自主想到了卓澄陽。
    這句成年人的暗示，他也對卓澄陽說過。
    當時卓澄陽正在路邊攔車，或許因為等的時間過久，卓澄陽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許逸從背后叫住他時他的表情還沒收好，微微皺著眉轉過頭。
    他眼睛里滿是傲氣，又帶著些許的不耐煩，卻在路燈下燦若星辰。
    要是以前，許逸沒準會答應時茗，上樓和他開一瓶香檳聊聊從前，再順理成章地度過一夜。但此刻，他居然有些遲疑了。
    為什么呢？許逸想。卓澄陽再特別，他們的關系也就是個炮友，難道自己還有義務對他負責嗎？
    許逸想的時間太久了，時茗又往前走了半步，這下他們靠得過近了，許逸再低一點頭，甚至能吻到時茗的額間。
    但他最終退后了一步，對著時茗微微一笑。
    “算了吧。”
    他愿意看卓澄陽驕里嬌氣的沖自己提要求，也愿意看他又野又橫的罵人，因為那樣的卓澄陽是鮮活的、開心的。
    他不想讓卓澄陽生氣，更不想讓卓澄陽傷心。
    結果現(xiàn)在都沒做到。
    完了，我不會真的寫到十章番外吧（你們好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