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程回府才知道,前日沈碧儔托人送來讓他代為照顧的一只金絲小犬竟然被梅子嫣的貍貓橫加欺凌,一番貓狗大戰后金絲小犬負傷奔逃而去,不知所蹤。一眾家仆遍尋不果,戰戰兢兢地站在花廳垂首等候發落。
而那即將被審訊判刑的始作俑者,正閑適恬靜地窩在某笑得沒心沒肺滿不在乎的女人懷里。
“找不到?”慕程冷冷的看著莊連,字字千鈞,目光掃過那些面帶畏懼之色的仆人,“一條狗都看不住,你們就是這樣辦事的?!”
“稟世子,實在是府里府外都找遍了也不見蹤影,這……”總不成讓府衛大張旗鼓地滿城搜索吧。莊連不由得把目光偷偷地投向坐在一旁的梅子嫣和她身后站著的啞奴。
梅子嫣置若罔聞,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對慕程說:“柿子,我累了,就不摻和你的家事了啊。啞奴,我們走吧。”
“梅子嫣,看好你的貍貓!”慕程一肚子氣無處發作。
“柿子找到你那條寶貝金絲犬后不妨帶來給我看看,全程不收診金,肢體傷殘者除外。”她一邊走一邊摸摸小貍的頭,心疼的說:
“你看你,臉上的毛都不見了一撮,笨死了!打架要快準狠,怎么能差些就毀容了呢?”
那些仆人想笑卻不敢笑,只得死死的憋著。慕程此時也冷靜下來,看著梅子嫣和啞奴走出了花廳的大門,頭痛不已。
那金絲小犬是沈碧儔的愛物,養了多年。他知道她被封作御前女官后曾經兩次去見她可是她都回避了,他曾那么急迫的想要去解釋的一切最終還是隱忍埋藏在自己的心里。她對自己的心大概已經淡了吧,可是前日她讓人送來自己的金絲小犬并留話說希望他替她好生養著的時候,他的心底盡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誰知不到一日,那隱隱帶著寓意的金絲小犬竟然因著一場貓狗大戰落敗而落荒而逃不知所蹤。他該如何向她交待?
沒有人見到梅子嫣嘴角的那抹詭異的笑容,她走出東苑后自言自語的說:
“隨園的茶花,早該開了吧。”
慕程閉上眼睛,靜靜地思索著這連日來發生的事,片刻后他睜開眼睛對明書說:“讓聽風樓的白鉉來一趟。”
書房中,慕程對白鉉道:“聽說今日東方恒清到過枕碧樓?”
“稟世子,東方恒清與他的護衛保煥的確到過枕碧樓。”
“他們說了什么?”
“他們一直在派人跟蹤盯梢攏月閣的素問和一名西戎老人。”白鉉把東方恒清與保煥之間的對話只字不漏地復述了一遍。慕程的眉頭越皺越深,白鉉說完后問道:
“世子,我們是否需要暗中派人去調查攏月閣和那位身上帶著據說是破軍神兵的老人?”
慕程笑了笑,“白鉉,你以為東方恒清為什么明知道枕碧樓是我們的地方還要在那里毫不避諱地談到他的人的跟蹤發現?他不過是想讓我們替他們去查證,好坐收漁人之利罷了。西戎赫連森登上國主之位不到兩年,正忙于四出剿滅烈火教余孽,軍需武器缺乏,而我們的提供有限,恐怕他早已向東方家遞出了橄欖枝。一月前東方恒清府內不是多了兩名西戎美女?東方恒清盯上梅子嫣,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是看中了她手上的兩座藥山罷了。”
“那世子的意思是——”
“白鉉,你調查求證過梅子嫣的身份,你覺得有什么疑問沒有?”
白鉉搖頭,“東庭宣陽王府的確有這樣的一個人,來去查了多遍,并無存疑;如果是有人在替她掩飾身份,那么只能說那人辦事滴水不漏。”
“一點存疑都沒有,那就是最大的疑問。那個西戎少年殊不簡單,雖無內力可是刀法凌厲,而且他的氣勢只是平時掩飾的太好而沒有顯山露水,白鉉,我要你去查探西戎已故國主赫連越生前的一切資料甚至是生活習慣,至于攏月閣和賣刀的老人,你只需要讓人留意他們的動靜,不要讓他們輕易離開天都。”
“還有,斷了與西戎那邊的兵器交易,就說礦已采盡。”
“屬下知道。那么至于那位大夫——”
“無需再查探了,”慕程擺擺手,“我倒是要看看,她到我身邊來,圖的究竟是什么。”
單單就是為了給他醫治心疾?
翌日清晨,一頂轎子悄然來到了綏德王府,五十多歲花白頭發的老太監方德海顫巍巍傳了皇帝口諭,說是要宣大夫梅子嫣進宮面圣。
慕程讓人奉上茶點招待方德海,不料方德海連連擺手說是皇帝在宮里等著不能耽擱,當下就把睡意仍未全褪一臉迷糊樣的梅子嫣塞進了轎子。
梅子嫣臨走前對啞奴說,讓他在府里等她就好,不用擔心,大概兩三天的時間就會回來。啞奴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讓她自己要小心點。
這一夜,梅子嫣果然沒有回來,啞奴躺在床上雙目微閉似已入寐。其實他根本睡不著,一閉眼就能見到桑格里那張滿是滄桑的臉上流露出來的憂傷痛惜。桑格里應該已經認出他了吧,他從他八歲開始便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他的模樣無論變成如何桑格里也絕不會認不出來。
窗邊忽然有黑影閃身而過,他一彈而起跳出窗外追著那黑影而去,黑影越過了王府的墻垣顯然輕功極好根本沒驚動府中侍衛,啞奴翻墻而出也朝著西邊一直追過去。
他攔在那人面前出手如電抓住他的肩頭一手撕下他蒙面的黑布,隨即不由一愣,唇語無聲道:“是你?”
“是我。”素問干脆把頭上的黑布巾摘下,長發墜落,黑夜中有佳人如玉。“你不來,自然我要去尋你。”
“是你讓桑格里來見我的?”
“是的,只是我沒有想到,連破軍都不能讓你回心轉意。”
“那三日里,我對你說過,元武國主已死,西戎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與我無關。西戎不需要一個廢人國主,而我,也不再需要那種頂尖的權力。我是一個啞巴,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那你為什么脖子上還系著玉雪狼牙?為什么還要去回春谷見狼王?烈火教的內功心法雖不能完全恢復你的內力,可是治療你的內傷是完全可以的;更何況教中的長老已經在想盡辦法尋找《歸元秘錄》的真本,你又何必一意孤行要與過去劃清界限?”素問雙手緊握成拳,“難道你就不想殺了赫連森那個老賊報仇嗎?”
“我最后說一次,我只是一個啞巴,今年十八歲,僅此而已。”他轉身前輕嘆一聲,幽深的黑眸直視著素問泫然欲泣的眼眸,“我和你之間的盟約是父輩定下的,幸好前半生癡迷武學,并未誤你終身……如今,那個約定就作罷了吧……”
“赫連越!”素問盯著他的背影,一直苦苦忍住的淚水終于落下,“我等你多年,尋你多年,從未放棄;而如今你一句作罷便將往事一筆勾銷,是因為那個女人嗎?一定是的……你從來,就不是那種輕易退縮忘卻仇恨的人……”
“與她無關。”背對著她的啞奴在空氣中打了個手語,一個她無論如何也看不懂的手勢,“我只是,找到了一種可能更加適合自己的生活。”
留在她身邊,看她頑皮的笑,看她挖苦別人,看她朝自己發脾氣,看她繞著圈子煞費苦心成人之美,日子平平淡淡的過,他居然也覺得很快樂。
而西戎,他的故鄉仍在魂牽夢繞之中,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因為如今的他只是個十八歲的啞巴,一個于國于家無用無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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