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殺他,暫時。可是如果我現(xiàn)在輕舉妄動,赫連越絕不會讓他活到天亮。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他說他是我的夫,為何這種肌膚相親只是如此讓我抗拒甚至厭惡?他分開我的雙腿時我絕望地想,為什么一個人可以以愛之名去殘忍地傷害別人?
“不要,求你,”我哽咽著流下淚來,“我怕,怕痛……”
他的動作一頓,細(xì)細(xì)碎碎的吻落在我眼角眉間,忍著粗喘耐心的哄著我說:“息陽,別怕,我會很小心的……息陽,我愛你,把你給我,好不好……”
我認(rèn)命地別過臉去,此時腦海中響起的卻是那個溫文低沉的聲音握著我的手說:
“我本無情,只是遇上了那樣的一個女子,心不由己。”
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此時被踐踏得凌亂不堪,像被剜開般支離破碎的痛,那一刻有如天昏地暗漫卷風(fēng)雨而來,疼痛讓我不堪忍受地尖聲痛呼,那是一種撕裂的痛,仿佛固執(zhí)地要在我身上刻下誰的印記,生命中最后一絲自我最后一線光終是被剝奪殆盡。
這是愛嗎?赫連越,你要的就是這個?
我的淚零落如雨。
“國主,安城大獄今夜忽然起火,一批黑衣人意圖劫獄,此時安城的府尹正在殿外請求國主調(diào)出皇室鐵衛(wèi)追截,請國主定奪!”
“滾!”赫連越拉過自己的外袍把一方玄鐵令牌擲出帳外,他炙熱如鐵的口口此時正叫囂著,血液迅速奔涌,讓他幾乎無法去思考別的事情。他甚至裝作看不見我臉上的淚水和額上冒出的密密細(xì)汗,然而卻被洛城的聲音打斷了自己的一意孤行,他惱怒得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痛……你走開……”我是真的害怕,握手成拳捶打著他的肩。
“乖,息陽,忍一下,一下就好。”他喑啞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情潮,剛才那一下讓我痛得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他不顧我的哭泣求饒扳過我的身子,帶著薄繭的指腹沿著曲線而下刮過滑膩的肌膚,“以前我常想,抱著你是什么感覺,親吻你是什么感覺……你讓我像個瘋子一樣等待了兩年,你知道那兩年我連做夢都夢見像今晚這樣把你壓在身下……要我放開你,除非我死……”
說到最后話語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清,我用力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而他不失時機地追過來吻著我光果的被,我在他沒注意的時候一咬牙用手拉裂了脖子上的幾處傷口,頓時血流如注,他觸到錦被上濡濕的鮮血時驀地僵住,把我翻過身來時我?guī)е鴾I痕的臉蒼白得無以復(fù)加,帶著幾抹嫣紅血跡格外的猙獰,他慌亂地大喊一聲:
“洛城!傳太醫(yī),快,給朕傳太醫(yī)!”
老太醫(yī)顫巍巍地趕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看見凌亂的床榻上我胡亂地披著一件中衣,領(lǐng)口露出的肌膚上盡是點點斑駁的青紫,而脖子上的傷口正不斷的有血滲出包扎的白布,他不禁慌了神。
息陽宮里一片忙亂,老太醫(yī)處理完我的傷口后不顧赫連越臉色的森然難看,說:
“國主不體恤老臣年紀(jì)老邁,也該體恤息陽夫人身體虛弱不宜受驚,她脖子上的傷口若是再開裂流血不止的話,失血過多必然引發(fā)頭痛癥的頻繁發(fā)作。恕臣出言無狀,國主若還是一意孤行,還是請免去臣太醫(yī)院院士一職,另覓良醫(yī)醫(yī)治息夫人。”
赫連越一反常態(tài)沒有發(fā)怒,守在床沿等我睡著后便離開了息陽宮,然后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再來過。他的態(tài)度讓我心下忐忑,我知道他終是不能消除懷疑和戒心,于是便讓蘭露去探聽消息看他昨夜宿在何處。
蘭露走后,宣舞扶我到外面的蘭圃去坐,在我手心里寫道:
“夫人,昨夜宣舞沒能替你解困,宣舞慚愧。”
我搖搖頭,“人救出去了嗎?那根竹笛子可到他手上了?”
那日在清心寺他抱著我的時候,我就偷偷把他袖子里的竹笛子拿走了。如果他真的是慕程,如果一切都按照我想的來進行,那么這根竹笛子將是他被押往眉江之畔途中脫身的關(guān)鍵。
閔四空的故事講完了,可是其中的細(xì)節(jié)我卻記得一清二楚。
宣舞在我手上寫道:“我們的人不多,昨夜皇室鐵衛(wèi)趕到把人截留了,救不出去。可是笛子已經(jīng)送到。”
繃緊了一夜的神經(jīng)終于在此時松弛下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但是脖子和手上的傷,還有昨夜的驚懼好像都不太重要了,只慶幸自己的這步棋并沒有出太大的紕漏。
現(xiàn)在等的就是赫連越把他押送到瀝城……
“他的手,還好嗎?”
“夫人無須擔(dān)心,呂思清早已到了瀝城。”宣舞此時像是想起了什么,問道:“夫人不能視物,為何如此相信宣舞?還是夫人已經(jīng)記起了從前?
“你是聽風(fēng)樓的玄武,朱雀死后你替了她的位子當(dāng)上管事——如果我說,我只是憑著聽來的一個故事猜的,憑著自己的直覺去相信你,你信嗎?”
宣舞一時間愕然,啞口無言。
“如果你要利用我,我真不知道我還能有什么被利用的資本。白芷想要我這條命無須這般曲折,赫連越想得到我也不用繞這么大一個圈子,他昨夜已經(jīng)用了最直接的辦法了。”我苦笑,帶著幾分自嘲,“試著相信你,說不定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夫人,”蘭露急匆匆走過來,“國主昨夜宿在擷蒼殿自己的寢宮內(nèi),今天一早便準(zhǔn)備出發(fā)到瀝城,剛剛派人過來傳口諭,說要夫人到廣云殿參加送別酒宴,御輦已經(jīng)到了息陽宮門了。不如奴婢馬上替夫人梳妝……”
我起身,“不用了,就這般去吧。”
我今日穿的是一身淡綠的衣裙,配著自己缺少血色的臉色不由得讓人想起秋末那一池紅衰翠減的香銷殘葉。出得宮門,御輦停了,紗幔被宮女掀開,赫連越淡淡的聲音響起:
“來,息陽,到朕的懷里來。”說罷便伸手把我抱了下來,我知道他臉上的表情一定是寵愛得要把人溺斃,周圍的宮娥和一眾大臣在赫連越轉(zhuǎn)身后發(fā)出的驚嘆和竊竊私語告訴我,赫連越毫不忌諱地在眾人面前把這個瞎眼女子寵得上了天。
這個酒宴不出我所料,另有著重頭戲。
酒宴半酣時赫連越起身把我?guī)ё撸麪恐业氖郑坏莱林氐蔫F門在我面前打開,鐵軸轉(zhuǎn)動的聲音讓我暗暗吃驚。他帶我走入迂折的回廊,腳步聲在空蕩的空間回響。終于他帶著我在一處停下,吩咐一旁的人道:
“他怎么樣了?”
“稟國主,離亂散的毒性發(fā)作了一回,剛剛才停歇下來。”
赫連越拉我在一張類似貴妃榻的長椅上坐下,我皺眉問道:“這是何處?國主不是要出發(fā)到眉江之畔?怎么還有時間在此間虛耗?”
“這里是皇宮的地下囚室。”他似笑非笑地說,手指拂過我的臉,聲音雖小卻字字清晰:“昨夜,我弄疼你了么?”
“國主對息陽恩寵有加,是息陽身體不好無福消受而已。”我安靜乖巧地答道,“這里冷風(fēng)蕭森,國主帶息陽來此作甚?”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自顧自地說:“離亂散,西戎王室中專門用來對付那些練過武的叛徒,服下后每四個時辰便發(fā)作一回,發(fā)作時中毒者全身筋脈痙攣血氣倒流武功全失,有許多人受不住這樣的痛苦,發(fā)作后清醒時便選擇了自盡一途。惟其如此才能徹底的擺脫痛苦。息陽沒見識過,今日朕帶你來開開眼。”
我皺眉,冷笑道:“國主讓一個瞎子來開開眼界,真乃奇思妙想!”說完別過臉去不看他。
“你知道里面關(guān)了誰嗎?”他也不惱,捏著我的下巴扳過我的臉,輕笑著在我唇上烙下一吻,顧及到我脖子上的傷也不敢勉強,放開我后繼續(xù)說:“你獻計捉到的屹羅綏德親王慕程就在我們對面的囚室里。曾經(jīng)那么意氣風(fēng)發(fā)的慕氏家主,如今像條狗一樣蜷縮在角落里,左手廢掉了,又中了離亂散——人來,把他弄醒!”
潑水聲響起,隨即是沉重的鎖鏈移動的聲音。我心里一陣一陣寒似雪,可臉上還是那種冷淡的表情,問赫連越道:“國主讓息陽來此,心里可是對息陽有什么不滿和懷疑?”
“放松點,”他把我?guī)霊阎校H昵地在我耳邊說:“他千不該萬不該搶了我最珍視的東西,如今是咎由自取。你引他入陷阱,難道就不好奇他如今成了什么樣子?”
接著,他揚聲對正前方說:“慕程,你且看一看,朕身邊坐的人還是你想找的那人嗎?”
我只聽到一陣急速的帶著憤怒的喘息聲,赫連越又說:“很生氣?氣得想殺了我?可惜,你沒有這個機會了。不要以為我弄傷了她,”他一把摟過我,在我手腕上淤青處一按,我痛呼一聲,他笑出聲來在我手上親了一口,對慕程說:
“那不過是疼愛了她一夜不小心留下來的印記!”
這一瞬間我終于明白了他帶我來此意欲為何了。我一身寬肩襦裙如何也遮不住昨夜他在我身上留下的點點痕跡,一想起剛才在宴席上自己渾然無覺便氣紅了臉,于是懊惱地要推開赫連越,赫連越很溫柔地在我耳邊說了一句:
“息陽害羞了?”他的手滑入我的衣襟,陌生的觸感讓我忽如其來的戰(zhàn)栗,我羞惱得想要大叫,他卻說:
“息陽不喜歡有人看見?那很容易,朕讓人把他的雙目挖走可好?”
我心底那根弦繃到極點。
我冷笑著一手拉開腰間的衣帶,“國主喜歡挖誰的眼睛我管不著,如果國主今日帶息陽來此是為了在他人面前上演活色生香的春宮圖,息陽是妃子臣下,斷然不會拒絕國主的要求。”
又是一陣鎖鏈撞擊的聲音,我聽到一個聲音傷懷憤怒絕望地大喊了一聲:“子嫣——”
我的心魂仿佛被什么狠命地撞了一下,痛得幾乎裂開。
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頓過,手一揚便把外裳拉落。身上只余兜衣,露出雪膩的雙肩和后背,赫連越沉聲說:
“洛城,把人帶下去,挖掉他的雙目!”
我靜默著不動,風(fēng)吹過我果露的肌膚,冷得我僵了一僵。
很快,慘叫聲傳來,那穿堂風(fēng)終于冷得我打了個噴嚏。
我面無表情地伸手去解后頸上兜衣的繩結(jié),繩結(jié)剛解開,脫下的外裳被他揚起罩在身上,我浮起一抹微笑:
“怎么?息陽這身子,國主不想要了?也是,息陽體弱,不夠豐腴玲瓏,昨夜又不能使國主盡興。讓息陽到此,不過就是為了刺激一個階下囚,息陽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的價值……既然國主失了興致,那息陽先行告退。”
我順從地拉著衣服包裹好自己,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就朝著風(fēng)吹來的方向走去
“息陽!”
像是禁錮已久的種子打破冰層破土而出,他的聲音終于不再壓抑自己的感情回復(fù)了原有的沉厚深情,他追上來從身后抱著狼狽不堪的我緊緊勒住不放。我捶打著他的手,哭出聲來罵道:
“赫連越,你這個混蛋,放開我,你放開我!你就是欺負(fù)我是個瞎子,欺負(fù)我孑然一身無所依靠!”
“不,我不放。”他后悔地一迭聲說:“息陽,對不起,是我想太多了,”他扳過我的身子捉住我的雙手放在他的腰側(cè),緊緊地抱著我說:
“息陽,你可以生我的氣,但不許懷疑我對你的真心。是我不好,這兩天難為你了,原諒我,好不好?”
他吻去我臉上委屈的淚水,橫著抱著我走出了囚室上了御輦,他一邊小心翼翼地說著纏綿的話語安慰著我的情緒,一邊把親吻落在我的眉梢嘴角,御輦停下時只聽得洛城在御輦下稟報道:
“國主,息陽宮到了。”
赫連越不肯放開我,唇掠過我的耳垂聲音低啞地問我:“告訴我,你是誰?”
我臉色潮紅,伸出雙臂繞上他的脖子,“息陽,我是息陽……唔……”
一個纏綿的熱吻過后他才意猶未盡地放開我,他呼吸聲中的情潮比任何時候都濃重。他摩挲著我紅腫的唇,說:
“今天暫且放過你,息陽,我回來后三月之期便滿了,可記住了?”
赫連越在暮色降臨之前帶著鐵衛(wèi)離開了安城,隨行的還有一輛華美異常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