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季衡被皇帝拉進(jìn)書房里去,季衡看了站那里略微擔(dān)憂他的許七郎兩眼,許七郎會意,就對著皇帝告了退,既然季衡回來,皇帝也不需要有再跟前杵著礙眼,讓許七郎高退后,他就又示意汪含青,讓他也出去。
汪含青對皇帝如此般青睞季衡是既覺詫異又很有些介意的。
他完全不能理解之前皇帝對季衡還那般怒氣沖沖,怎么這時候一看到季衡,就又化成了一灘水般溫柔了。
不過對于皇帝來說,這卻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喜歡一個的時候往往如此,覺得被傷害的時候,就難受委屈憤怒得很,恨不得大吼大叫好好發(fā)泄一通,不過皇帝卻不是一個會大吼大叫發(fā)泄的,一切壓心里,繼而身邊只看到他變得陰郁,是要整治的樣子;但是,這份難受委屈憤怒,又常常是不能持久的,轉(zhuǎn)念想到對方的好,難受就會消掉,自安慰一番對方也不容易,委屈也就沒有啦,要是再知道對方的難過受苦,哪里還能憤怒起來,不心疼死已經(jīng)不容易了。
所以,這愛一個的時候,情緒往往變化很大,但是,都是做不得數(shù)的,只要這愛意不滅,總歸就是什么委屈都能壓下去,要和對方好。
皇帝看房里只有自己和季衡了,就又有些歡喜,又有些心疼地拉著季衡讓他去椅子上坐下了,眼睛盯著他的額頭看,其實只看得到紗布,發(fā)現(xiàn)沒有滲出血來,他也就松了口氣,“這還受著傷,怎么還到處亂跑呢。朕早上不過是去處理了點事,回去就不見了。”
季衡深知以柔克剛的道理,而且他不是脾氣外露的,可說是怒火萬丈的時候都能夠做出微笑。
雖然皇帝發(fā)小孩子脾氣,不僅說喜歡他,而且還要他京城不放他離開,但是,想到對方還小,又沒有安全感,昨晚和他之間的那些芥蒂也就消融了很多,此時又故意要軟化皇帝的態(tài)度,故而就更是用了溫言細(xì)語和皇帝說話,“皇上如此這般關(guān)心的身體,微臣十分感動。其實這傷并沒有大礙,皇上您昨晚也是看到的,只是破了皮罷了,沒幾天就會好的。今日早上,微臣醒來看皇上您不,就知道您有事情要辦,也不好宮里一直呆著,想著讓去通報一聲,也正是打攪,也就沒有讓去通報,就回來了。”
皇帝讓季衡坐了,自己卻不坐,只是站他的面前看著他,季衡穿著玉色的曲裾,像個偶娃娃一般精致可愛,因面上一派沉穩(wěn),又距離那偶娃娃有些差距。
皇帝又問,“方才卻是去哪里了?”
季衡道,“去了大兄家里,大兄說老家族里有進(jìn)京來,就帶了些老家的咸鴨蛋,甚至還有金華那邊的火腿,嫂嫂又很會做家鄉(xiāng)菜,就讓過去吃飯去了。”
皇帝問得細(xì)致,季衡也答得細(xì)致,不像是君臣對話,倒像是親密無間的親之間的話語。
皇帝就說,“家祖籍是興化是不是?興化挨著高郵,咸鴨蛋倒是有名,也有供應(yīng)宮里。”
季衡讓皇帝也坐下后,才回答道,“現(xiàn)高郵、興化、寶應(yīng)三縣,都屬于高郵府。興化也有咸鴨蛋,但是卻沒有正經(jīng)高郵縣的好。”
皇帝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又起身去看季衡的那些字畫,然后回頭道,“君卿,的這些字畫,給朕吧。”
“嗯?”季衡驚了一下,道,“皇上,這些都是胡亂寫畫的,不曾用心,不能示,皇上要臣的筆墨,那是對臣莫大的榮寵,只是,還容臣用心去畫后,再贈給皇上吧。”
皇帝卻道,“朕就要這個。雖然說并未用心,但朕看著,卻正是的心意。”
“這……”季衡很有些為難,也走到書案邊上去,他這些東西寫寫畫畫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了,都是去西山避暑前所作,他自己都忘了是些什么了。
他想看看,但皇帝卻已經(jīng)將紙都卷了起來,放回了書缸里去。
季衡只好輕嘆了口氣,皇帝目光灼灼看著他,只見季衡眉宇之間帶著愁緒,他就伸出了手,手指季衡的眉心上按了一下,季衡有些受驚,想要退開的時候,皇帝直接伸手將他未受傷的右手抓住了,然后將他一帶,把他拉進(jìn)了自己的懷里,季衡最近身體不好,被這么一拉一帶就是一陣頭暈?zāi)垦#纯梗实塾沂忠呀?jīng)托住了他的后腦勺,就那么親了下來。
皇帝實不會親,所以就只是季衡的嘴唇上觸碰了一下子,發(fā)現(xiàn)季衡呆愣住了,就又趁機(jī)親了親他的鼻尖和面頰,季衡飛快地用左手推開了皇帝,他左手上還有傷,皇帝不敢強(qiáng)來,只好放開了他。
季衡面頰緋紅,眼瞳也突然亮得發(fā)光,嘴唇動了動,是個不知說什么才好的樣子。
他是想要惱怒,但又不知如何惱怒,想要教訓(xùn)皇帝,也同樣是不知如何教訓(xùn)。
他的確是被冒犯了,而皇帝已經(jīng)十六七歲,不是個十二三歲的許七郎那樣的小少年了,季衡并不能視這樣的親吻為無物。
皇帝見季衡氣得面色漲紅,是個忍無可忍到要暈倒的樣子,就說,“既然已經(jīng)明白朕的心意,如此這般,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再說,情之所鐘,愛之所系,往往無法克制。”
皇帝這是先下手為強(qiáng),做出坦坦蕩蕩地要談戀愛的模樣來了。
季衡則是被他氣得要吐血,最后只是沒有辦法地笑了起來,看著皇帝無奈地說道,“皇上,您之后就要有后宮三千,您這樣和算什么事呀。早就說過了,并沒有接受。再說,情愛之事,本就是要兩情相悅才行,您這樣,微臣是真要生氣了。”
皇帝高高挑挑地站季衡跟前,他現(xiàn)十六七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幾天不見就會覺得他又長高了些,這樣低頭看著季衡的樣子,很有些氣勢凜然,而且他剛過變聲期,聲音要低沉穩(wěn)重里帶著點磁性和醇厚,說出話來,那就是一點輕佻之意也沒有的,和下圣旨時候的穩(wěn)重不容置疑是一模一樣。
季衡回他的時候,卻有些氣急敗壞,季衡很少將情緒表現(xiàn)語言中,這時候則是真的生氣和著急了。
皇帝又要伸手拉季衡,季衡飛快地往后退了好幾步,甚至撞到了后面的椅子扶手,他現(xiàn)是個對疼痛十分敏感的身體,幾乎瞬間就痛得無法動彈,站那里垂下頭咬牙開始忍痛。
皇帝其實無法明白他到底有多痛,只是知道他把自己撞到了,他抬起來的手又放了下去,走過去看著季衡輕聲說,“為何要躲避。覺得朕要傷害嗎?”
季衡好不容易緩過了氣,抬頭看向皇帝,搖了搖頭道,“皇上,您是沒有明白微臣的意思。是不會和有那種關(guān)系的,們像以前一樣不好嗎,有的女,讓做的臣子,這有什么不好。非得讓微臣怨才行嗎?”
皇帝的臉色沉了下來,說,“像以前一樣?朕以前也是這般喜歡。”
季衡震驚地看著他,然后沉下了心,皺眉冷聲道,“皇上,您是覺得像女嗎?殫精竭力地想要做您的忠臣,就該被當(dāng)成女和佞臣對待?以前是別的亂說,微臣想到皇上您對的重用和信任,一切誤會侮辱都可以忍著,要是皇上也用這種行為侮辱于,您讓再要如何想,如何去忍。”
季衡的聲音大了起來,因為平常幾乎都是輕言細(xì)語地說話,突然這么大聲,倒嚇了皇帝一跳,而且看季衡胸膛起伏,簡直是要氣得暈過去的樣子了。
皇帝這下子是既為自己覺得委屈,又為季衡覺得委屈起來。
心想為何自己愛季衡不可得,而季衡得一個佞臣的名聲,也的確是十分地委屈。
皇帝一時之間倒是無言以對了。
其實他之前哪里沒有想過呢,他對季衡這樣的情愫,就已經(jīng)是對不住季衡了,是侮辱了他,如若是表現(xiàn)出來,讓世也知道了,那么,就是讓世的污言穢語來侮辱他了。
皇帝是什么道理都懂,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一番抓心撓肺之后,眼眶里似乎都盈上了眼淚,但是季衡是個十分抵觸而戒備的樣子看著他,讓他深深地嘆了一聲,“為何老天爺要如此對不住朕。”
季衡卻不知這與老天爺有什么關(guān)系,道,“皇上,微臣的心意十分明確,微臣對皇上只有崇敬敬愛,并無男女之間的情愫,也請皇上尊重微臣。而皇上貴為天子,最不該輕易出宮,要是遇到危險,微臣萬死不能辭其咎。”
皇帝靜靜看著他,然后又搖了搖頭,似乎是要將自己腦子里的執(zhí)念搖走,說,“朕以后自當(dāng)謹(jǐn)遵和之間的君臣之道,朕愛重,所以,君卿,并不想要難過為難。只是,也不要離開朕身邊,可好?”
季衡愣了一下,沒有回答,皇帝又問了一遍,“朕會尊重,明年就又選秀,朕會找個更愛的,朕不會讓為難,所以,也不要離開朕身邊。”
季衡看皇帝這么苦苦哀求,倒是覺得他十分可憐了。
不由就有些心軟,只是,他卻是勢必要回江南去的,于是就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微臣一生為的臣,侍奉。”
皇帝又覺得感動起來了,一感動,就又想抱住季衡親幾口啃幾口,但他也只能看看季衡的嘴唇,看看他的臉蛋,然后說,“朕回宮去。”
皇帝叫了進(jìn)來將季衡那些書畫都拿走了,然后自己也走了。
季衡一直將他送到了車馬院子里,看到他坐車離開了,才轉(zhuǎn)身回自己院子里來。
許七郎跟他的身邊,問,“衡弟,和皇上之間,是鬧了什么矛盾嗎?皇上剛到的時候,神色十分不好,是要發(fā)怒又隱忍著的樣子。”
季衡對他虛弱地笑了一下,說,“沒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