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乘馬車趕了一天路，當(dāng)晚在一個亭中歇下，打算明日找個城鎮(zhèn)、換馬騎行，以便盡快趕回廬江郡。
    他們在同一間屋里烤火吃東西時，氣氛十分尷尬，很少有人吭聲。只有秦亮多說了幾句、換馬之后希望路上不要下雨之類的話。
    先前那馬車車廂與前面趕車的位置中間，隔著木板、里面掛著竹簾。陸師母看不到車廂里的情況，估計也不好意思回頭瞧。但此刻從她的表情看來，她估計聽到了車廂里的動靜。玄姬堵著嘴，但仍舊從鼻子里哭出了聲音，聲音不大，但前面趕車的地方貼著車廂、很容易聽到。
    秦亮還是太急了，應(yīng)該等趕回六安郡府之后、有的是時間。而且他也沒想到吳心是完璧之身，在馬車上實在倉促。他在車廂里胡天黑地，到現(xiàn)在腦子都有點混亂。
    其實秦亮這幾天回洛陽的事，只要有人知道了、便容易與玄姬離家修行的事聯(lián)系在一起。好在陸師母在大魏國幾乎不認(rèn)識什么人，也不知道玄姬是誰、甚至都沒看清玄姬的臉。陸師母必定搞不清楚、秦亮等三人是什么關(guān)系。
    歇了一夜，次日四人便騎馬沿著潁水南行。最近的運(yùn)氣果然不錯，經(jīng)過整個豫州、都沒遇到下雨。等他們進(jìn)入揚(yáng)州，過陽泉縣地界的時候，才碰上淅淅瀝瀝的秋雨，斗笠蓑衣勉強(qiáng)能遮擋。
    進(jìn)得六安城，已是下午，吳心先回郡府，趕馬車出來、將兩個不便露面的女郎接回郡府。陸師母則暫且被安置在外面、位于郡府西邊的一座院子里。
    秦亮去邸閣前廳露了個面，見了揚(yáng)州都督府的舍人勞精、以及一些屬官武將。很快他又回到內(nèi)宅，三人呆在了一個臥房里。
    直至次日清晨。
    忽然秦亮感覺到睡榻一陣搖晃，他頓時睜開眼睛、迷迷糊糊中便看見一個白生生的人影。等他稍微清醒一點時，才意識到是玄姬忽然爬起來了。她正四肢趴在睡榻上，下面仰躺著剛剛睜開眼、也是一臉懵的王令君。玄姬正驚慌地轉(zhuǎn)頭看著外面白亮的窗戶。
    二人這個姿態(tài)，秦亮忽然覺得很熟悉、想起昨夜的場面。他扎巴了一下嘴，用手背一揩，便道：“這里是廬江郡，姑哪也不用去，多睡會罷。”
    玄姬一頭凌亂的青絲，也是睡眼惺忪的樣子，這時她才回過神，伸手放在心口，長松一口氣，嫵媚的眼睛里露出了些許笑意，嘆聲道：“對！我忽然醒過來、看到窗戶大亮，嚇了一跳，忘記自己已經(jīng)來揚(yáng)州了。”
    她說到這里，垂目看了一眼，忙有手遮住，然后重新猾進(jìn)了被窩，擠到了秦亮與王令君之間。
    秦亮見她驚魂未定，便摟住她柔軟的身子、輕輕拍著她嬌美的削肩，好言道：“廬江郡府這地方，內(nèi)宅沒人敢進(jìn)來，姑不用再擔(dān)心什么。”
    王令君翻了個身，也摟住了玄姬，有氣無力地說道：“姑真是糊涂。”
    “我倒是該起來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秦亮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給自己打氣一樣，猶自又說了一句，“把事情做好了，將來廝守的時間能更長。”
    他終于從溫軟的被窩里坐起來。
    玄姬葒著臉小聲道：“妾服侍君更衣。”
    王令君嘀咕道：“我實在是起不了，一點力氣也沒有。”
    秦亮輕言細(xì)語地說道：“沒必要，我自己穿衣洗漱、反而更節(jié)省時間。”
    時到九月間，已是深秋季節(jié)，氣溫越來越低，下雨的天氣更加濕冷。秦亮忙了一陣，走出臥房時，仍然感覺手腳很僵。
    秦亮來到邸閣前廳，便一面熟悉郡府的新面孔、一面完善治理廬江郡的謀劃。
    以前在孫禮麾下、只是練兵，現(xiàn)在秦亮干的事會更加龐雜。不過秦亮如今是為自己干，所以更愿意賣力。一個郡就是他能得到的最大地盤，廬江郡則是最好的郡。成不成，就看這回。
    奸細(xì)工作也得馬上開始安排，主要是針對吳國、其次是對內(nèi)。秦亮一個郡守，當(dāng)然沒法跨江進(jìn)攻吳國；但可以預(yù)判吳國的動向，避免再出現(xiàn)芍陂之役準(zhǔn)備不足的窘境。
    何況，若能提前勾搭上吳國有分量的人物，萬一將來情況實在不利、跑路吳國才是最好的選擇。到時候只要離開自己的地盤，便只需穿過一片無人區(qū)，馬上就能進(jìn)入?yún)菄硟?nèi)。
    但蜀國那邊對待投奔的降將也不錯，坑死自己全家的馬超、去了蜀國也過得很滋潤。大概與蜀國創(chuàng)業(yè)者劉備的待人風(fēng)格有關(guān)。
    于是秦亮在前廳忙活了一上午，便坐馬車出府邸，去了西邊的小院落見陸師母。吳心負(fù)責(zé)日常供給陸師母吃穿用度，今天也是吳心趕車。
    陸師母打開了院門。等到秦亮從馬車尾門走下來，她正等在旁邊，一邊拱手行禮，一邊用復(fù)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臉頓時就葒了。
    秦亮揖拜回禮，隨口好言道：“仙姑若是缺什么東西，只管對吳心說。”
    “多謝將軍照看。”陸師母道。
    秦亮站在原地等了一會，陸師母才邀請道：“將軍請。”
    于是二人沿著檐臺上的路，走進(jìn)了上房內(nèi)，在幾筵旁入座。木門敞著，天井里的空氣中充斥著秋雨雨幕，雨點飄飛，落得緩而稀疏，瓦檐上落下來的水珠、滴得“叮咚”直響。
    陸師母側(cè)目望著外面的雨，好一會沒說話。
    秦亮心里也愁，這女道好像最在意的是自家丈夫安危，蜀國的使命大概也在其次。
    他跪坐了一會，終于忍不住、開始主動引導(dǎo)話題，他問道：“費將軍是怎樣的人，仙姑見過嗎？”
    陸師母回過頭來，點頭道：“與夫一起見過。大將軍很簡樸，跪坐在一張草席上，臉上帶著微笑，說話和氣、口齒清楚，不慌不忙的樣子。”
    秦亮沉吟片刻，問道：“什么樣的微笑？”
    陸師母想了一會才道：“笑起來，眼神很真。”
    她這么一說，秦亮頓時對費祎也有了興趣，能做到大將軍的人、眼神很真？費祎的為人，應(yīng)該比司馬懿好不少耶。
    秦亮伸手放在下巴上，想像了一會，便輕輕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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