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籠遭在霽修堂天空上方的那抹烏云總算是徹底過去了,雨過天晴。
最為高興的莫過于秦玉樓身邊的那幾個了,當然,還有戚修身邊的墨玉,果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其實,秦玉樓心中還是隱隱有些不得勁的,總覺得就這般稀里糊涂的過去了,忒有些便宜那呆子了。
不過,想到前幾日,秦玉樓將墨玉喚到了跟前,大致詢問了一遭,她總覺得那日丈夫的行徑有些怪異,一問,只知戚修原是一直好好地,就是新郎官喝醉了他搭手扶了一把后,臉色就變了。
秦玉樓聞言,只微微皺起了眉,若有所思了一陣。
丈夫雖致歉了,可對那日之事兒卻絕口未提。
她心中一直計較的或許僅僅只是丈夫的不信任罷。
秦玉樓心底大致有些數了,她倒是要瞧瞧看那個呆子要悶在心里悶多久,哼!他不也有個千蕙姑娘么,還不興她也曾有個顏邵霆?
兩個多月正是孕吐最要緊的時候,因著這霽修堂正房忽然被圍成了鐵通似的,除了秦玉樓跟前要緊的幾個,輕易近不了身。
但倘若細細留意,方可知,不僅僅是正房看得嚴實了,便是連廚房的食物、補品,洗漱房進出的衣裳面料好似都嚴實并精心了不少,便是連廚房備食時,都會派人專門去看守著,派去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霽修堂最為得用的芳苓。
而前些日子,只瞧見正房里頭正大費周章的將屋子里的地毯給換了,又將里頭一應擺設變換了位置,瞧著這架勢,有心人定也能夠瞧出一二的。
于是,雖未曾對外公布,但霽修堂里的丫鬟婆子大多都已經猜測到了,他們夫人怕是已經有喜了。
院里的這些人定是瞞不住的,秦玉樓也并未深瞞。
兩個多月時,裘氏與小伍氏也得了消息,還特意一同到霽修堂探望過她兩回,更令人詫異的竟然是她的婆婆榮氏了,竟也難得破天荒的登門往這霽修堂走了一遭。
平心而論,榮氏是秦玉樓見過最為省心的婆婆了,幾乎從不過問、干涉她這個做媳婦的,更別提事事拿捏,事事為難了,一月里見過的面也不過就那么幾回,每回還匆匆忙忙別過,有時甚至壓根說不上幾句話。
遇到這樣的婆婆簡直是三生有幸,盡管,或許是丈夫的不幸。
這大半年下來,秦玉樓多少也瞧了個清楚明白,丈夫與婆婆的關系并不怎么親厚,非但不親厚,甚至還隱隱有些淡漠···及疏離。
或許,也并不是不想去親近,實則是不知該如何去親近。
譬如,這日榮氏賞了不少補品給秦玉樓,難得坐在屋子里與秦玉樓說了會子話,榮氏四十多了,但保養得仍像是個□□似的,言行舉止間自有一派高貴婦的溫婉做派,說話溫柔小意,輕聲細語的,雖高貴端莊,卻并不會令人生憷。
至少秦玉樓對著這位婆婆就沒有半點怯意。
榮氏得知秦玉樓有孕了,似乎十分高興,只拉著秦玉樓的手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對于病人,及照看人,顯然榮氏深得造詣,要多吃些什么,多做些什么,不該吃什么,不該做些什么,事無巨細。
秦玉樓瞧得出來,榮氏當真是十足高興及真真切切的關心,是以無論榮氏說到啥,便也一直乖巧稱是。
婆媳二人說了一陣話,這榮氏顯然將話匣子打開了,便也慢慢的將話題轉移到了丈夫身上,說到自己的兒子,只見榮氏臉上閃過一抹復雜神色,良久,只忽而垂眼感嘆著:“哎,修兒那孩子,到底是我這個當娘的虧欠了他···”
秦玉樓聽了心下一動,正想著要開口探究一番,卻冷不丁的瞧見榮氏面上浮現出一抹遲疑的神色,只微微抬眼看了秦玉樓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秦玉樓心中警覺,登時咯噔一下。
果然,便見那榮氏遲疑的看著秦玉樓,只忽而輕聲道著:“我聽說前些日子大半夜將大夫驚動了,該不要緊吧···”
榮氏說著話時,似乎也有些幾分不好意思。
秦玉樓哪里還有不懂的,聽了頓時臉上一紅。
實則心中微窘。
盡管旁人并不知當夜的詳情,可但凡聽到深夜前去請了大夫,盡管面上未顯,但顯然所有人大抵皆猜測到什么事兒了。
無非便是小兩口不懂事兒,瞎胡鬧罷了。
秦玉樓只微微低著頭,面上做羞澀狀,實著心里頭差點沒將丈夫給罵個半死,前些日子老夫人特意指派了個經驗豐富的老媽媽特意過來,明里暗里的提點了一遭。
昨兒個裘氏與小伍氏過來,臨走前,只聽到小伍氏偷偷紅著臉與她小聲道著:“你···你···我聽聞那什么定要妥當些,這可算是懷上了,可···可不能由著性子來···”
這般結結巴巴,秦玉樓當時還未反應過來,那小伍氏倒是先一臉嗔意的跑了。
而今又輪到婆婆了。
這一個個的,不過就夜里請了回大夫么,一個個莫不是成了精么?
縱使心里頭這般嘀咕著,秦玉樓面上只腆著臉小聲說著:“母親放心,大夫說穩妥著了···”
榮氏聽了這便欣慰的點了點頭,可隨即,猶豫了片刻,話音忽而一轉,微微遲疑道著:“按理說,你們小輩房里的事情我這個做婆婆的原是不該插手的,可媳婦你年紀又還小,至于修兒那孩子,哎,又是個悶不吭聲的,你···你們到底新婚不久,還熱著呢,可眼下孫兒要緊,媳婦兒,若是···若是修兒他,你可不能依著他···”
秦玉樓越聽臉越紅。
榮氏亦是個臉皮薄的,說到這里,便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到底是長輩,該說的還是要說的,復又瞧了秦又樓一眼,方繼續道著:“若是實在不行,便為修兒挑兩個通房伺候著,其實,早在幾年前,我便為他挑了兩個,便是你屋子里的錦薇錦瑟兩個丫頭,可修兒他不喜,我便也不好勉強,現如今既是特殊時刻,既然媳婦你是當家祖母,我便也不好插手了,若是那兩個丫頭你不喜,便由著你自個挑選些個合意的罷,省得房里鬧不合便不好了···”
其實,榮氏這番話,并不是有意膈應秦玉樓的。
她是實實在在的在為小兩口打算。
想當初榮氏當年懷著戚修時,便也賢惠的自發提了兩個通房丫頭代她伺候著侯爺,橫豎只是兩個通房丫鬟,無名無分既礙不著她的身份,又免了夫妻間的許多矛盾,可不是一舉兩得。
而今,對秦玉樓這般建議著,既是體己兒子,又是為了媳婦肚里的孫子,同時也是為了他們小兩口子著想。
秦玉樓聞言,雙目閃了閃,嘴上自然立即稱是,只道著:“母親說的有理,樓兒這幾日也正要料理此事兒來著,只是···”
秦玉樓面上頓時泛起了一絲為難之意,踟躕了片刻,方道著:“想必夫君那性子,母親定也是知曉的,我前兒個好意在夫君跟前提了那么一嘴,結果夫君雙眼就那么一瞪,樓兒便立即不敢多言了,母親可知,夫君這行徑到底是樂意還是不樂意啊,樓兒心里還真有些沒底,分明是一切都是為了夫君,您說是不···”
秦玉樓反倒是逮著婆婆好是一同抱怨著。
榮氏聽秦玉樓這般說,腦海中頓時閃現出兒子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榮氏對著自己的兒子向來有些發憷,不由輕輕顫了顫,再一瞧秦玉樓,便覺得這媳婦其實也是可憐,當下只猶豫一陣,倒是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正巧,戚修這會兒早歸,榮氏見了,便立即止住了話題,當下再也未曾提及過了。
反倒是秦玉樓,遠遠地只朝著丈夫笑吟吟問著好。
這笑···
戚修微微蹙了蹙眉。
有些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