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顏老夫人的稱贊,眾人都圍了過來。````
此刻秦玉樓鳳冠霞帔,一身紅色嫁衣似血,只見她十指芊芊交握疊放于腹前,靜靜端坐在梳妝臺前,一派端莊溫婉模樣,見大家都圍了過來,忙微微垂眼,似滿面嬌羞。
低眉赦目間,面上的妝容在大紅燭的光線下淡淡暈開,霎時,只見那張絕美的臉上,紅唇皓齒,口含朱丹,那張本就婉轉(zhuǎn)多情的臉面,在紅色如此濃烈的色澤下,襯托得更加嫵媚妖冶。
震驚、驚艷,此刻,所有的目光全都一動未動的凝視在秦玉樓的身上,眼中無不贊嘆。
秦玉樓似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抬眼輕輕一掃,剎那間只叫千萬粉黛盡失顏色,足可令蕓蕓眾生神魂顛倒。
婚宴流程極為繁瑣,人來了一波又一波,整個屋子便沒止住過人,有好些面生的長輩及婦人還是頭一回見到,大家見了秦玉樓無不為之驚嘆,輪流夸贊,又挨個說了許多吉利的祝福。
無論相識與否,秦玉樓只負責(zé)垂眼淺笑,扮作嬌羞狀便可。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地天色漸漸大白。
長輩們的慰問結(jié)束后,秦玉卿、秦玉蓮、秦玉瑤適才趁機靠了過來。
大家歷來知曉秦玉樓之美,然而還是頭一回見到她鳳冠霞帔,尤是早知道,仍忍不住驚嘆,端莊、大氣、嬌媚、溫婉,只覺得這一刻的秦玉樓與以往任何一刻都都些不同,可是具體哪里不同卻又好似說不出來。
秦玉瑤只愣愣的看著秦玉樓,不自覺的喃喃道著:“大姐,你好美——”
此刻秦玉樓面上笑的已有幾分麻木了,聞言,只輕輕抬眼看著秦玉瑤輕笑著:“待他日妹妹嫁人,定也當(dāng)是如此——”
秦玉瑤聽到秦玉樓的打趣,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忽而一紅。
秦玉樓見狀微微挑眉,眼中似有些詫異,然轉(zhuǎn)眼又見秦玉瑤摟著她的臂靠了過來,似極為不舍的道著:“大姐,我舍不得你,你在京城要好好地,在婆家要好好地,與姐夫也要好好地,要時常寫信回來——”
秦玉瑤語氣中不自覺透著依賴,不舍。
秦玉樓聽了心中不由覺得暖心、感動,明明早已做好心里準(zhǔn)備,這會兒人還沒走,就已然有些不舍及傷感起來了。
秦玉蓮立在另一側(cè),見狀,忙不迭挽著秦玉樓另外一邊臂膀,卻是朝著那秦玉瑤哼了一聲,忍不住譏諷道著:“大姐嫁去京城是去享福的,有什么好不舍的,我倒是巴不得大姐快快的嫁過去——”
說著,只歪著腦袋看向秦玉樓道:“是吧,大姐?”
秦玉瑤被慫了一嘴,登時臉上不虞,不由冷嘲道:“說的又不是你,你插什么嘴,你放心,他日若換作了你,我定會鼓掌相送的——”
秦玉蓮一時被噎,兩姐妹復(fù)又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了起來。
“······”
好吧,秦玉樓微微撫額,原先好不容易起的那些惆悵瞬間被她們二人給吵得煙消云散了。
正欲最后在擺一次長姐的譜說道兩句,然一抬眼,便瞧見秦玉卿正立在不遠處,正靜靜的打量著她們吵成一團卻相親相愛的姐妹三人,眼中似有些許復(fù)雜。
姐妹二人對視了片刻。
秦玉樓眼中不自覺帶著淺淺的笑意。
秦玉卿雙目微閃,不多時,已淡淡的收回了眼,半晌,只忽而朝身后的輕輕地頷首,身后白露端了個托盤走到了秦玉樓跟前,朝著秦玉樓恭敬道:“大小姐,這是我家姑娘親手做的點心,姑娘說此去京城路途遙遠,特意備給大小姐途中解饞的——”
秦玉樓似乎有些意外,只見托盤上備了個精致的小食盒,許是怕添累贅,選的是最為輕便的那種,食盒已被封了起來,非常適合攜帶。
秦玉樓朝身側(cè)的芳菲點了點頭,芳菲忙不迭將點心收下了。
秦玉樓這才看向秦玉卿,由衷道著:“多謝——”
秦玉卿立在幾步之外,似有些不大自在,只抬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隨即淡淡道著:“不用···”
頓了頓,復(fù)又補充一句:“一路···珍重···”
語氣雖淡,心意卻到了。
秦玉樓眼中染了些笑意,隨即勾唇淺笑:“好——”
秦玉卿見了,垂了垂眼,便不在多言。
姐妹四人在屋子里說著話,不多時,便聽到外頭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了起來,吉時已到,前來迎親的隊伍到了。
秦玉樓忽而心中一緊,只緊緊地握住了交握在腹間的雙手。
因著此番屬尚遠嫁,成親之日卻也不是在今日,是以不無須像往日那般需要鬧親、需要刁難新郎,只需叩拜長輩、雙親,便可由著兄長背上花轎。
叩拜后,老夫人緊緊拉著秦玉樓的手,只一臉老淚縱橫叮囑道:“凡為女子,當(dāng)知禮數(shù),既已嫁做他人婦,往后需勤儉持家,既需敬重長輩,事父母,事舅姑,又要將夫比天,以夫為剛,悉心事夫,還需繁衍子嗣,為夫家傳承繁衍香火,我兒謹記,往后需恪守本分,一世安好——”
蓋頭下的秦玉樓只緊緊地抓著老夫人的手,不住點頭。
秦老爺亦是紅著一雙眼,本是滿腹經(jīng)綸,然到了此刻竟無辦了半分用武之地,只一連著顫著唇,一個勁兒的重復(fù)著:“好好的,我兒定要好好的···”
秦玉樓聽到秦老爺語氣中的克制,雙眼不由一紅,亦是緊緊抓著秦老爺?shù)氖郑路鹩星а匀f語,可到了此刻,竟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老夫人與秦老爺連番囑咐,然等了許久,卻久久不見袁氏出聲,秦玉樓心中不由一緊,忙伸著雙手在空中胡亂探著,喉嚨里忍不住啞聲喚了一聲:“娘···”
不多時,便聞得耳邊響起了一陣克制的,壓抑的哽咽聲。
秦玉樓心中一驚,忙又慌亂的喚了一遍。
話音將落,袁氏便再也忍不住,只嗚咽著哭出了聲兒來。
卻正在此時,外頭的管家前來催促著:“太太,花轎已到,吉時已經(jīng)到了——”
秦玉樓聽了心中沒由來一慌。
只胡亂探著手。
卻見那袁只忽而拼命似的,只一把緊緊的抓住了秦玉樓的手,手中發(fā)著顫,卻死死的拉著不撒手,喉嚨里陣陣哽咽,啞著聲喚著:“樓兒,我的樓兒···”
秦玉樓只覺得那指骨間的力道仿佛要將她的手指給捏碎了似的,然而卻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疼痛,聽著袁氏漸漸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秦玉樓鼻頭一酸,再也忍不住了,滾燙的淚水瞬間傾巢而出。
吉時已到。
秦老爺見袁氏死命拉著女兒的手不松手,見妻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不忍,只用力的將袁氏的手指從秦玉樓的手上一下一下掰開。
袁氏只驚慌失措的哭喊著:“不要,不要,老爺···”又緊緊地抓著秦玉樓的衣袖,只委屈的像個孩子:“樓兒,樓兒別走···”
滾燙的淚珠滴滴灑落在秦玉樓的手上,灼燒了一大片。
接下來一切,秦玉樓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整個人都神色恍惚起來。
她與袁氏二人被多人給一把強行給拉開了,隨即,被人一把背在了背上,一直背到了花轎上。
身后傳來袁氏撕心裂肺的哭喊,袁氏追著跑著,仿佛被人給攔了下來,耳邊只聽到那一陣陣傷心欲絕的“樓兒”,一遍又一遍的在耳邊穿響。
袁氏大著肚子,體力不支,步履不穩(wěn),差點摔倒了,只聽到身后有人焦急的喚著“太太”。
秦玉樓心中又是擔(dān)憂,又是酸澀難耐。
不多時,禮炮、鞭炮聲輪番響起,將一切喜悅、羨慕、傷心都悉數(shù)掩蓋了。
秦玉樓被抬上了花轎。
送親隊伍綿長,敲鑼打鼓、鞭炮、禮炮聲不停,隊伍兩側(cè)有專門分發(fā)喜糖的婆子,喜糖一拋,吸引了許多街坊百姓相互簇擁爭搶,一時熱鬧無比。
熱鬧的送親一直延續(xù)到了城外這才漸漸地散去。
秦玉樓只低著頭靜靜的坐在花轎里,到了城外,心境這才慢慢的平復(fù)過來。
只忽而忍不住掀開了簾子的一角縫隙,城門上“元陵城”三個古字是那樣熟悉,此刻卻漸漸地遠去。
此番去時,她還是個嬌俏的姑娘家。
待他日回時,便已算作是他人婦呢。
秦玉樓心中不由萬分復(fù)雜。
跟在花轎兩側(cè)的芳苓芳菲見狀忙探著腦袋過來小聲問著:“姑娘,可是餓了···”
秦玉樓只輕輕地搖頭,道:“我不餓···”
說著,便落下了簾子一角。
此番路途遙遠,途□□行了二十四、五日,戚家復(fù)又派人于鄰城相接,于婚禮前三日平安到得城外驛站處。
三日后,由此處發(fā)親。
從此,走向一片陌生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