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初歇。
山上的信號塔線,終于連接上。
言歡的手機有了信號。
未接來電那里,有無數(shù)個紀深爵的未接來電。
紀深爵不會無緣無故給她打那么多個電話。
言歡回撥過去。
可對方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嘟——嘟——嘟——
那一聲又一聲“嘟”的聲音,讓言歡隱有焦慮。
似有什么不好的預(yù)兆。
言歡打不通紀深爵的電話,猶豫了片刻,打給了郝正。
郝正接到電話時,謝天謝地:“太太您沒事就好!爵爺去仙潭鎮(zhèn)找您了!您跟爵爺匯合沒有?”
言歡一怔,“你說什么,紀深爵去仙潭了?”
“是啊,爵爺看見新聞后,怕太太在仙潭出事,就立刻趕去了仙潭。太太,您還沒見到爵爺嗎?”
言歡搖頭,“沒有,我打電話給他,沒人接聽。”
郝正預(yù)感不妙,“糟了,爵爺是在仙潭村遇險了。”
言歡捶了捶額頭,鎮(zhèn)定吩咐道:“我在荷山的半山腰農(nóng)家樂山莊里,現(xiàn)在纜車應(yīng)該停運了,沒法下山去找紀深爵,郝正,你立刻聯(lián)系當(dāng)?shù)氐木仍牐ハ商墩壹o深爵,務(wù)必找到人,一有消息跟我聯(lián)系。”
“好,太太您自己注意安全,我馬上就聯(lián)系。”
言歡掛掉電話后,看了一眼窗外初歇的大雨,黑夜,沒有月亮,山中盡是雨后霧氣的濕漉和寒涼刺骨。
言歡握著手機站在窗前,發(fā)怔,等著郝正的消息。
江三石睡了一覺,發(fā)現(xiàn)這女人還沒睡,“你怎么比我還夜貓子,靠,這都凌晨兩點了,你還不睡?”
言歡咬了咬唇角,果決道:“你先睡,我現(xiàn)在要下山,完事來接你。”
江三石抓了抓凌亂的頭發(fā),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你瘋了吧!現(xiàn)在下山?這大雨剛停,纜車也不會運行的,這會兒你要下山?你找死吧?”
江三石話音還未落下,言歡已經(jīng)快步出了房間,將房間的門一把關(guān)上。
“我去,這女人不要命了!”
江三石還穿著睡衣,連忙換了一身外出衣服,穿上鞋就跑出去追她。
言歡步伐很快,喘著白氣一路跑到纜車制動的地方。
纜車制動的玻璃房子,被鏈子鎖鎖住了。
言歡跑過去,撞了幾下門,那玻璃門只晃動了幾下,她撞不開。
言歡低頭在腳邊找了一塊很有重量的石頭,抱著石頭用力狠狠砸上了那鏈子鎖。
鏈子鎖結(jié)實。
言歡砸了幾十下,好不容易將那鏈子鎖砸斷。
雙手發(fā)紅。
但她來不及去管,闖進玻璃房里,借著燈光研究了一下纜車制動的開關(guān)。
這種老式的纜車制動開關(guān)很簡單,只有兩個開關(guān)鎖,言歡想也沒想,就將纜車啟動了。
纜車緩緩從鋼線上滑過來,言歡快步上了纜車內(nèi),將門關(guān)上。
從農(nóng)家樂追出來的江三石,看見言歡已經(jīng)上了纜車,大口大口喘著氣,“喂!回來!你這女人真是不要命了!危險!靠,真的是!”
……
泥濘黑暗之中,迎來一道破曉的光芒。
“這里還有個人!”
好幾串凌亂的腳步聲朝黑暗的方向跑去。
紀深爵躲開了山上滾下來的巨石,但也因此滾下了山坡,渾身多處擦傷,手機摔到了不遠處的草叢中。
紀深爵伏在地上,伸出修長手臂,在草叢中夠到那不斷響起的手機。
是郝正的電話。
紀深爵費了點力氣才接起,接起電話的那瞬間,他靠在一棵大樹邊大口吐了口氣。
電話里,傳來郝正欣喜若狂的聲音:“爵爺!您終于接電話了!太太沒事!太太人不在仙潭,您在哪里,有沒有出事?”
紀深爵黑眸一閃,松了口長氣。
還好,她不在仙潭。
“她在哪里?”紀深爵聲音格外的沙啞,原本低沉的嗓音已經(jīng)因為方才大聲呼喊言歡的關(guān)系,扯破了嗓子,此時,哪怕只是低低的說話,喉嚨都像是卡著玻璃渣一般的痛。
“太太在荷山的半山腰農(nóng)家樂,太太說荷山?jīng)]有發(fā)生泥石流,她現(xiàn)在很安全。爵爺,您怎么樣?”
紀深爵無力酸脹的手臂,用力撐在泥地里,將整個高大的身子支撐起來,他佝僂的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有救援隊的人抬著擔(dān)架朝他跑過來,“嘿!你沒事吧!”
紀深爵抬手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沒事,而后撥開了圍著他的救援隊人員,快步離開了村子。
他為了躲避巨石,滾到山坡下,不小心磕到了額頭,暫時的暈厥了一下。
但紀深爵的身體素質(zhì)好,又是雇傭兵的身手,所以即使腦部出現(xiàn)了輕微的震蕩,也還有清醒的理智和足夠的體力支撐他爬起來。
紀深爵跑到村落外,拉開租來的車子車門,便坐了進去,快速發(fā)動了汽車。
荷山。
他要去荷山見言歡,確定她平安。
……
荷山山腰的纜車,緩緩?fù)较禄泻脦状危|車被卡住,又劇烈的晃動一聲,再次朝山下滑下去。
言歡的臉上,沒有情緒,沒有表情,只緊緊握著纜車的扶手,掌心是一片潮濕的冷汗。
她以為,死過一次的人,是不會畏懼死亡的。
可此時此刻,她低頭看向腳下的深黑不見底的深淵,心臟處竟然也劇烈的顫栗起來,心悸慌亂。
原來,看淡生死的人,面對死亡時,仍舊會懼怕。
纜車,一路下了荷山,到了山腳。
言歡從纜車里跑出來,正要去開江三石的車前往仙潭村,一道熟悉的男聲驀地叫住她——
“小歡!”
言歡微怔,回眸望去,陸琛站在纜車亭子的廊燈下。
“阿琛?”
陸琛大步走過去,雙手握著她的手臂擔(dān)心的問:“你沒事吧,我剛才正在跟工作人員交涉,想坐纜車上去找你,你怎么下來了,纜車不是停止運行了嗎?”
“說來話長。你怎么會來這里?”
“我前兩天就回國了,七七告訴我你來桐城了,我得知仙潭發(fā)生泥石流后,怕你出事,就趕緊來找你了,你說你在荷山,我就來了荷山,看見你沒事就好。我真怕,你出了什么事。”
陸琛焦慮的一把抱住了言歡,眉頭緊鎖,語聲沉重。
此時,一輛黑色的大眾車,沖到荷山山腳下。
紀深爵從車內(nèi)動作利落的下車,跑向纜車亭子,迅速的步伐,卻在霧雨蒙蒙中,止住了步子。
他滿身風(fēng)雨的僵在那里。
裸露在外的臉上、脖子上、手上,滿是傷痕、泥濘和雨水。
微弱的暖色廊燈下,有一雙男女劫后余生的擁抱。
無關(guān)他。
紀深爵看著這一幕,眼角猩紅,他喉結(jié)快速的滾動著,滿目的頹然。
原來有人,比他更快的,護她周全。
紀深爵在雨中,緩緩勾起了唇角。
幸好,她平安的活著。
她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至于是誰在她身旁,已然不重要。
除了他,任何人都配,站在她身旁。
只有他不配。
紀深爵握著拳頭,垂眸,轉(zhuǎn)身,再也不去奢望。
頭暈?zāi)垦!?br/>
他眼前,似是被黑暗籠罩,目光觸及的事物,在眼前天旋地轉(zhuǎn)……
他隱約還出現(xiàn)了幻聽,他聽見身后言歡喊他。
“紀深爵!”
紀深爵嘲弄的笑起來,那一定是錯覺。
她恨死了他,怎么還會,喊他。
言歡說過,再也不會見他。
眼角,紅的厲害,眼淚,從眼眶滾落。
眼前的路,晃的如地震。
紀深爵想,他怕是快死了吧,死了也好,死了,言歡大概就不會再恨他。
紀深爵頭也不回,眼前天與地顛覆旋轉(zhuǎn),從言歡面前直直的倒了下去。
“紀深爵!”
公眾號添加到桌面,一鍵打開,方便閱讀去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