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湛廉時坐在輪椅里，面前是一張方形餐桌，這個餐桌是根據輪椅的高度訂做的。
能下床后，湛廉時便不大在床上呆著，他更愿意坐輪椅。
此時，餐桌上擺著豐盛營養的晚餐，都是根據湛廉時的身體以及他喜歡的做的。
湛文申和韓琳坐在湛廉時對面，兩人一人給湛廉時夾菜，一人給湛廉時盛湯，動作無比的輕。
湛廉時沒說話，無聲用午餐。
韓琳看著湛廉時把她夾的菜吃了，把湛文申盛的湯喝了，她臉上不由自主的溢出笑。
這樣的笑，也就這樣的時候有。
但是，笑著笑著，韓琳眼前的人就變了。
他變成了孩子的模樣，那幾歲的時候，和湛可可差不多大的年歲。
他乖乖吃飯，不笑，不哭，不鬧，他安靜的不像一個孩子。
啪嗒……
一滴淚落在桌上，旁邊看著湛廉時吃飯的湛文申頓住，臉上的和藹消失，他轉過頭來。
滿臉淚水，滿臉恍惚，這哪里還是那個商界女強人韓琳。
湛文申低頭，轉回頭來。
他拿過旁邊的紙巾，給韓琳把眼淚擦了。
韓琳驚覺臉上的動作，她轉頭，看見湛文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里。
她趕忙看湛廉時，見湛廉時依舊吃飯，沒看她后，她急快的從湛文申手上拿過紙巾，把臉上的淚擦了。
但是，她擔心被湛廉時看出來什么，起身說：“我去下洗手間。”
便匆匆往洗手間去。
可她剛走了幾步，低沉的嗓音便落進她耳里，“都過去了。”
韓琳僵住。
周遭的一切這一刻好似靜寂。
韓琳站在那，似被人點了死穴，眼睛睜大，看著前方動也不動。
她無法動，她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見的話，甚至她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
湛文申坐在湛廉時對面，韓琳的離開讓他越發沉默，但這突然的一句話讓他抬頭了。
他看著坐在他對面的人，怔怔的，眼里什么神色都沒有。
這是這么久以來，湛廉時主動跟他們說話。
這樣的主動似乎相隔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記不清了。
病房里突然間陷入了一種無法打破的沉靜，在這沉靜里，一切的聲息都泯滅，獨留下湛廉時。
他放下碗筷，拿過紙巾擦嘴，動作一如既往的不緊不慢。
似乎，他什么都沒有做，什么都沒有說。
湛文申看著湛廉時的動作，他眼里逐漸有了神色，然后密集。
年少不自知，年老也不一定明白，但他現在明白了。
一切都好還在，這便好。
湛文申說：“吃好了？”
“嗯。”
“好，爸收拾了，你好好休息。”
湛文申起身收拾，站在前面不動的韓琳聽見湛文申的話，她終于有了反應。
她眼睛動了下，臉上的神色動了下，嘴巴張開，似要說話的樣子。
但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么樣的狀態，她只知道跟著自己身體的意識來。
她轉身，看著湛文申，看著湛廉時，看著這沒有任何異樣的一幕，她躁動不穩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是幻覺。
她剛剛聽見的是她臆想的。
廉時不會說這樣的話，尤其是對她。
韓琳垂下手，收整情緒，走過來和湛文申一起收拾。
她變回了平常的模樣，剛剛的異樣似乎不存在。
兩人把桌面收拾了，湛文申把湛廉時面前的桌子移開，他蹲下來，把蓋在湛廉時腿上的薄毯拉上去一些，做好這件事，他抬頭，看著湛廉時，“廉時，有沒有什么需要的東西，爸媽給你買來。”
湛廉時看著湛文申，他眸深似墨，半點情緒都看不到，“沒有。”
湛文申點頭，“好，我們就不打擾你了，你休息。”
湛文申和韓琳提著保溫桶離開。
湛廉時手落在輪椅滾輪上，滑動，輪椅轉過，面向窗外。
他雙手交叉，落在身前，那深黑的眸子閉了起來。
病房里恢復到原有的靜寂。
韓琳和湛文申關上病房門，兩人走在走廊上，此時走廊上除了保鏢便沒有別的人了。
兩人無聲，走到走廊盡頭，轉過，然后走進電梯。
當電梯門關上，韓琳靠在了湛文申身上。
湛文申看她，那一直緊繃的人松懈了，這一刻，韓琳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普通的母親。
湛文申伸手，落在她肩上，讓她更穩的靠在自己身上。
他看著電梯門，門上清晰的映出兩人的身影，輪廓。
他們都不再年輕。
湛文申說：“會好的。”
韓琳睜開眼睛，“會嗎？”
“會。”
因為所有人都在改變。
警車呲的一聲停在市醫院大門，輪床，護士，醫生早已在這等著，當看見警車，她們趕忙推著輪床過去。
李叔把林簾抱下來，放到輪床上，醫生護士立刻推著輪床進醫院，李叔和保鏢跟著輪床跑，警察亦是。
叮，電梯門開。
韓琳和湛文申走出來。
“讓讓！麻煩讓讓！”
急快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緊跟著輪床下滾動的輪子聲，醫生護士的奔跑聲，全部撲來。
韓琳和湛文申情緒都不好，但兩人聽見這一聲還是看了過去。
可這一看，韓琳手中的保溫桶咚的一聲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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