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小鶴視角番外】</br> 我叫顏鶴卿,出身于鐘離顏氏，我娘生我的時候，遇上了早產,所以，我剛生下來的時候,身子骨不太好,從小泡在藥罐子里長大，也比同齡人需要更多的滋補之物調養身體。</br> 所以,我比同齡人要胖上很多。</br> 雖然礙于我的身份，好些人不敢當著我的面嘲笑奚落我，但在背地里，他們也會笑話我，沒得父親母親的半分容貌，長成了鐘離顏氏里最丑最胖的嫡子,跟著父親母親出門,都是在丟鐘離顏氏的臉。</br> 也因為這些話，我性子越來越自卑孤僻,不喜歡我的人,我也不想去接近他們。</br> 后來,母親怕我總自己一個人玩,會覺得孤獨,她想給我尋個玩伴，事實上我并沒有這么覺得,與其看他們在跟前虛偽做作地討好,不如自己一個人樂的清靜。</br> 可是我不想讓母親不開心,所以,母親尋我過去看人的時候,我還是去了。</br> 擇選的人選是從族中旁系的兄弟中挑選的。</br> 我第一次去看的時候，就連那幾個旁系兄弟長什么模樣都沒注意。</br> 本想隨便指一個，但可能我太不會撒謊，母親看出了我的不愿，所以，當下也沒點頭，只留著那幾個旁系兄弟在主家，說是觀察幾日。</br> 而這幾日里，我依舊按照往常的習慣，早起喝藥，飯后散步，有個大夫說我現在太胖了，身體又虛，一時不好大減，在身體完全養好前，每日散散步能幫助我活絡筋脈，加速藥效吸收。</br> 這一日，我又去顏府的花園里散步。</br> 路過游廊拐角的時候，聽見有兩個下人在竊竊私語，言談間提及我的名字。</br> 我腳步一頓，知道又有下人在說我壞話。</br> 但沒事，我記住他二人的長相，去尋管家，讓他換掉這兩人便行。</br> 耳不聽，便沒有煩擾，過往我都是這么干的。</br> 而我剛準備去看這兩個下人的長相時，另有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br> “大膽！你二人竟敢隨意在顏世子背后如此說他壞話！”</br> 我愣了愣，偏頭看過去，有些陌生的臉，但好像是早先見過的一個族中堂弟。</br> 之后那個族中堂弟更是氣急拿手里的石頭子砸向那兩個下人。</br> 這好像是第一次有除了父母之外的人，如此維護我。</br> 后來，母親夜里問我，是不是不喜歡那幾個族中堂兄弟，如果不喜歡的話，她再給我換一批。</br> 我想起了白日的事，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br> 我留下了那個幫我出頭的族中堂弟。</br> 他叫顏玉書，是遠房叔伯的孩子，同主家關系不近，也無甚亮點，母親曾疑惑我為何是選擇他，而不是旁的那些頗有文墨的堂兄弟。</br> 我沒回答母親，但腦海里卻浮現起了顏玉書為我出頭時臉紅脖子粗的模樣。</br> 顏玉書有一雙好看的眼睛，他跟在我身邊的時候，眼神總是亮晶晶的，十分真誠熱情。</br> 對我的父親母親，對我，包括對我身邊親近的下人，他都是一如既往地真誠熱情。</br> 久而久之，我也被他打動，想著多一個弟弟也是好事，甚至動了心思，想讓父親母親收他為義子。</br> 好吧，其實我特別開心。</br> 我有了第一個弟弟，也有了第一個好朋友。</br> 我的好朋友還會給我過生日，在我二人一起相處的第三個年頭。</br> 他見我因為身體原因很少外出玩耍，便想著偷偷帶我出去玩。</br> 這一年，其實我的身體已然大好，可以開始減肥，再慢慢養幾年，便能恢復正常的身形。</br> 這些話，在路上，我很開心地跟顏玉書分享著。</br> 以后父親母親帶我出去，也不會被笑話了。</br> 顏玉書聽完也很為我開心的樣子，我想等今天生日過完，就告訴他，我想要讓父親母親收他為義子的消息。</br> 他給我過生日，我也要送他一份禮物。</br> 顏玉書要帶我去附近有名的落霞山，說在那里，能看到整個大梁最美的晚霞。</br> 所以，雖然山很高，爬起來很累，我也沒有放棄的意思。</br> 等爬到山頂的時候，恰好也是落日時分，一輪紅日陷入云彩，霞光讓翻騰的云海都有了嬌俏的色澤，很是壯觀，我很開心，跑到崖邊，仔細張望，呼喚著身后的顏玉書快些跟上。</br> 身后很快有腳步聲傳來，我很高興正準備回頭，后脖卻忽然被人大力轄住，迫使我轉過身來。</br> 我微有愣怔，卻對上了顏玉書冷寒陰鷙的眼。</br>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他手掌一揚，在我臉上重重落下了一個巴掌。</br> 后來，我不知道挨了多少個巴掌，在我被打得眼冒金星的時候，也聽明白了顏玉書在我耳邊落下的一句句惡語。</br> 原來，他根本不想與我這只“肥豬”親近，要不是為了討我父親母親歡心，要不是我是顏家唯一的嫡子，未來的顏家繼承人，他連一句話都不愿意跟我說。m.</br> 還說看著我這張肥胖的臉，他就惡心，豬頭就應該有豬頭的樣子，所以他要把我打成豬頭。</br> 我起初詫異，后來等我被顏玉書推下山崖的那一瞬，我想明白了。</br> 他聽聞了殷府最近收了個養子，要培養成未來殷家家主的消息，便動了心思。</br> 殺了我，取代我，成為顏家的嫡子。</br> 原來，顏玉書的野心，根本不是一個義子可以滿足的。</br> 第一次嘗試交付真心，卻識人不清的我，自嘲地想著。</br> 但沒想到我命大，跌下懸崖之時，掛在了樹枝上，并沒有死去，而是被一路過的商隊所救。</br> 只是這商隊是去往北境的，我醒來的時候，儼然已在去北境的路上。</br> 再加上我身上有傷，等我養好的時候，我人已經到了北境。</br> 不過我臉上的傷卻是一直沒好，大夫暗道奇怪，但我自己知道，是顏玉書不知去哪弄了奇藥，使得我的傷一直腫脹，估計要回去請神醫出手，才有醫治的希望。</br> 救我的商隊，倒是一群好心人。</br> 見我執意要回京師，他們雖然分不出人手送我回去，也提醒著我要換上窮人家的衣服，以防沿路被土匪劫掠。</br> 但沒想到的是，即使我換上了窮人家的衣裳，還是被土匪劫走了。</br> 我悶在稻草堆里的時候想。</br> 好像從出生開始，就沒遇上過什么好事。</br> 這樣的想法，讓我越來越不開心，來這里之后，就連逃跑的念頭都生不太起。</br> 總想著老天爺一直讓我這么倒霉，便是這次逃出去了，下一次說不定又會遇到什么災難呢。</br> 陰郁的我，就連這里的小孩子也不喜歡。</br> 我越來越不開心了。</br> 直至有一天我如往常一般因為不聽話被土匪打得起不來之時，突然有一個小女孩不知怎么能解開門鎖，走了進來。</br> 迷迷糊糊的時候，我聽到她說，她是來救我們的。</br> 我心下覺得好笑，一個小女孩能有什么本事來救我們。</br> 但她卻給其他人帶去了希望。</br> 我冷眼旁觀，想著等到他們眼中希望破碎的時候，是不是也會變得跟我一樣悲觀。</br> 那個女孩發現了我。</br> 還發現了我的傷。</br> 她還想給我喂藥治傷，我起初十分抗拒，經過顏玉書后，我已經很難再相信別人。</br> 這個世上的好人，太少了。</br> 那個女孩也發現了我的防備，她竟也想了招，自己吃了半顆藥，來驗證藥沒毒，想喂我吃。</br> 也許我身體太疼了，我還是勉強吃下了那顆藥。</br> 身體果然如她所說，很快有了力氣，快速恢復著，我才稍稍信了她一些。</br> 緊接著聽著她講她相信那對姐弟，我不由想起了顏玉書，心情更加糟糕，嗤了一聲，反駁了她。</br> 她還想讓我同旁人握手言和，我自是不肯，也不喜歡這個強迫自己同另外個小孩子握手的小女孩。</br> 雖然她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br> 我一生氣，又去對著墻壁，反正大家都不喜歡我，這個新來的小女孩肯定也因為剛剛的事不喜歡我了。</br> 沒事，我也不喜歡他們，一個人也挺好的。</br> 就在我這么想的時候，那個小女孩又湊了過來，我不知她為什么這么鍥而不舍，但我要離她遠點，我下意識往旁邊坐了坐。</br> 小女孩開口說話，原來她是怕我一會不聽話，耽誤所有人的計劃，才特地來囑咐我的。</br> 不過，她說的有一點確實戳中了我。</br> 我離開家太久了，遠在京師的父親母親定然為我擔驚受怕。</br> 父親母親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不能讓他們傷心。</br> 其后，我主動同小女孩換了位置。</br> 既然參與了她的計劃，便要盡力做的最好。</br> 我看到了小女孩眼中的驚訝，興許她是沒想到我這樣孤僻的人，還能有想幫助她的時候。</br> 后面對她改觀的開始，是逃出去的時候。</br> 果然，孤僻的人不招人待見，孤僻的胖子更甚。</br> 見我耽誤他們的逃跑計劃，那群小孩有幾個果斷想放棄我。</br> 沒事，我不在意。</br> 跑不了的我，便想著回去繼續思考人生。</br> 被發賣的話，沿途做點記號，總會被顏家的探子發現的。</br> 只是，未曾想，那個小女孩竟是不同的。</br> 她非但不打算放棄我，反而要背著我繼續往外逃。</br> 這是我第一次認真打量起了這個叫燕驚雙的小女孩。</br> 她眼下的樣子很兇，但是是兇外面的人。</br> 她說誰要再說拋下他的話，便不再是他們這次同行的伙伴。</br> 記憶里京師的女子大多都是溫和有禮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兇巴巴的女孩子。</br> 但不知道為什么，見她兇那些人，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些久違的開心。</br> 我環上了她的脖頸，心跳忽然有些砰砰。</br> 好奇怪。</br> 我這是怎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