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前往西州的某個深山老林。</br> 一身著窄袖青衣勁裝的男子穿梭在林間，手持著一柄灰金劍鞘，劍柄布滿了灰金菱形暗紋。</br> 忽而風動，男子眼微瞇，瞬而劍出，劍身清亮且薄，亮白的劍刃劃過之時，仿若于半空中勾出一道銀色的彎月。</br> 但幾息后。</br> 用天青色菱紋發帶束起高馬尾的男子同劍尖上停留的黃毛小鳥，大眼瞪小眼。</br> 男子周身凌冽之氣轉瞬退去，展顏一笑，伸手朝著黃毛小鳥摸了過去。</br> “原來是只鳥。”</br> 黃毛小鳥乖乖地落在男子掌心，任由男子溫柔地撫頭。</br> “小鳥小鳥，給你取個什么名好呢？”</br> “小黃？”</br> “咕！！”</br> “大黃？”</br> “咕咕！！！！”</br> “看來你很喜歡大黃這個名字呢，那就叫大黃吧。”</br> “咕咕咕咕咕咕！！！！！！？？？？？”</br> 看著大黃開心(？)的神情，裴燁嘴角微微揚起。</br> 裴燁已然在這個深山老林轉悠好幾日了，今日能見一活物，他明顯多了幾分開心。</br> 他繼續揉著大黃的頭，輕聲道。</br> “奇怪，我好像又迷路了，這深山老林里，可不容易遇到像顏世子那樣的好人呢。”</br> 早先裴燁接到黑狐的信件，讓他去杭州府幫燕府嫡女燕驚雙撐腰，一起參加“杭州春景宴”。</br> 裴燁是京師裴家的嫡孫，還是嫡幼孫，自小含著金湯匙長大不說，更是被裴家上上下下寵愛長大，性格被養的單純了些。</br> 但裴燁卻算不上乖乖孩子，前些年叛逆之時，離家出走，改名換姓，偷偷跑到北境去當了一個小兵。</br> 可是一個養尊處優的高門世家子哪里經歷過戰場上的血腥鞭笞。</br> 裴燁第一次上戰場，連殺人的勇氣都沒有。</br> 還是黑狐發現了裴燁的不對勁，替他擋了一刀，裴燁自此欠下了黑狐一個救命恩情。</br> 所以，黑狐所提之要求，裴燁不會拒絕，且還覺得黑狐有些大材小用。</br> 但能讓黑狐動用“救命恩情”，用給燕府嫡女撐腰。</br> 裴燁未見燕驚雙，便已然先對她好奇上了。</br> 接到消息的裴燁，很快就收拾行裝，動身前往杭州府，只不過裴燁之人有些樂善好施，路上遇到好些乞丐，流民，上京趕考的書生，他能幫就幫一把。</br> 等到遇到顏鶴卿的時候，裴燁剛剛把身上最后一顆金豆子給了一個需要賣身葬父的孤女，還被那孤女纏上，真想以身相許來著。</br> 幸而顏鶴卿替裴燁解了圍。</br> 裴燁上了顏鶴卿馬車之時，見到顏鶴卿宛若他鄉遇故知，兩眼放光，對顏鶴卿殷切極了。</br> “顏世子，沒想到能在這遇到你，我要去杭州府，你是要去哪？若是順道可一起。”</br> 顏鶴卿同裴燁在京師雖不相熟，但也見過幾面，顏鶴卿剛剛幫了他大忙，裴燁打從心里覺得顏鶴卿是個好人。</br> 馬車里點著暖爐，薰著金貴的沉水香，顏鶴卿拿著一卷書，翻了幾頁，薄唇微啟，似是想回答裴燁的問題。</br> 哪知裴燁是個熱情開朗的急性子，又道。</br> “我這次去杭州府是要去幫燕大小姐，同她一起參加杭州春景宴。”</br> “聽聞顏世子你年前曾去過杭州府，不知可否有見過燕大小姐？”</br> 顏鶴卿翻書的動作一停，冷白的眼皮微動，眼瞼上揚，看向裴燁鮮衣怒馬少年郎般的面容，靜默不語。</br> 裴燁知道顏鶴卿性子冷淡，他沒搭話，他也不意外，繼續自顧自說著話。</br> “早先便有所耳聞，燕大小姐也擅武，那可比京師的貴女們有趣多了，我到了杭州府就去找她比劃比劃……”</br> “你對她起了心思？”顏鶴卿冷淡的聲音忽而響起。</br> 裴燁一愣，耳廓瞬間微紅，明顯是被說中了心思。</br> “早聽聞顏世子聰明絕頂，卻未曾想，我不過剛提，你便能發現，也不算起了心思，就是覺得燕大小姐有些特別，我二人都擅武，說不準能聊到一處去，我同京師這些貴女就聊不到一處，我母親總言，終身大事既稱終身，自當要找一個能說一輩子話的人。”</br> “興許，燕大小姐就是我能說一輩子話的人。”少年郎眼間似有著世間最為清澈的山霧，朦朧地勾勒出對美好未來的向往。</br> 顏鶴卿靜靜看著裴燁，他忽而放下了手上翻著的那卷書，薄唇一點一點抿緊。</br> ……</br> 路上小鎮口。</br> 裴燁熱情地同顏鶴卿揮著手，未曾想顏鶴卿外表雖如傳言般冷漠，但其實還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br> 不止給了他好幾袋金豆子，還給他指了去杭州府的路。</br> 裴燁差點就想同顏鶴卿拜把子了。</br> 他隔著有些遠地同顏鶴卿揮了揮手，熱情喊道。</br> “顏世子，你真是個好人，可惜我二人不順道，等下回我回了京師請你喝酒。”</br> 顏鶴卿看著裴燁澄澈的眸子愣怔一瞬，他垂眸頓了頓，片刻后。</br> “其實，杭州府在……”</br> 顏鶴卿清雋的下巴微揚，再一抬頭，裴燁早已不見身影，使著輕功，趕路去了。</br> ***</br> 駱府別院，湖畔草庭。</br> 冬末的寒意已然開始消退，年后的眾人，不論男女，大多都換上了新衣，以此來迎接新的一年。</br> 明初雪同寧碧坐在一處矮桌，她們兩旁也聚集著一些女子，但這些女子仔細看去，大多并不是杭州府叫的上名號的世家女子，而是一些末流世家女子，或者便是寒門庶族女子。</br> 方才臨近幾位以才會友，明初雪才情了得，得了她們高看一眼，眼下對明初雪熱絡了幾分。</br> 明初雪臉上帶著清淺柔和的笑容，但握住白瓷杯的手卻略微有些收緊。</br> 她是平民出身，可自小才智卓絕，于她幼時所在的書院出盡了風頭，書院的夫子曾言，她的才情便是書院男子都是比不得的。</br> 可眼下，就因為她是平民出身，杭州府那群頂尖尖的貴女，壓根就看不上她，方才路過之時，也只同寧碧說話，她好生生上去見禮，她們瞧都不瞧一眼，引得明初雪頻頻被旁人笑話，便是這些末流世家或是寒門庶族的女子，也不大能看得上她，剛剛若不是她以才智取勝，也入不得她們的眼。</br> 明初雪杏臉微白，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直白的無視和鄙夷，她心里隱隱有些不甘。</br> 但她轉念又是多了些許笑容。</br> 今日過后，這樣的日子便能有所改善。</br> 這次的“杭州春景宴”，是她的揚名地。</br> 這樣旁人也才能高看她一眼，這些時日，明初雪跟著寧碧參加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宴席，明嘲暗諷遭了不少，這讓明初雪越發不喜自己的寒門平民出身。</br> 她得抓住這次揚名的機會，摘下“杭州府第一才女”的名號。</br> 明初雪柔柔的眸間難得閃過些許勢在必得。</br> 明初雪正想著，她身旁的寧碧忽然激動地扯了她的衣袖。</br> 寧碧也是自小被寵愛長大的，沒規矩慣了，她扯住明初雪的衣袖有些用力，好似掐了明初雪一下。</br> 明初雪眉心微不可見地皺了一瞬，寧碧卻全然沒有注意。</br> “初雪，顏鶴卿好像又來杭州了！”</br> “而且…他好像來這次春景宴了！”</br> “顏鶴卿”三個字一出，明初雪瞬間忘了手腕的疼痛，她指尖輕輕顫了顫，可看著寧碧滿心滿眼的愛慕，她壓下了心頭的激動，柔著聲笑道。</br> “顏世子怎么會又來杭州了呢？”</br> “他…不是一個地方不會停留二次的嗎？”</br> 顏鶴卿信佛，這些年走南闖北的游歷，主要是去當地有名的佛院住上一小陣子，這件事，大梁好些人都知道。</br> 可顏鶴卿不會在同一個佛院住兩次，這件事，大梁好些人也都知道。</br> 按常理來說，杭州府有名的千佛寺，顏鶴卿已然去過了，這個節點，他應該去尋找下一個佛院才是。</br> 所以，這也是年前顏鶴卿離開杭州府時，杭州府的女子們那般傷心的原因。</br> 女子天地狹小，不如男子可以常年走南闖北。</br> 今次一別，她們該是這輩子都無法得見顏鶴卿之風采。</br> 明初雪亦是如此想，那一日，她心神不寧，早早就登上了城墻，看著身著黑錦狐裘的顏鶴卿上了歸京的馬車，慢慢遠去。</br> 當時的明初雪心頭瞬間一空，失魂落魄般扶住城墻磚石。</br> 明初雪跟顏鶴卿并不是在杭州府初遇的，而是早些時候，顏鶴卿游歷在另外一個城鎮之時，路上救下了被困在山間獵人陷阱的明初雪。</br> 明初雪看顏鶴卿第一眼，一顆心便落在了他的身上。</br> 可不用顏鶴卿自報家門，光看他的周身氣度，衣裳發冠，明初雪便知，顏鶴卿身份之高，根本就不是她這般人可以肖想的。</br> 明初雪小心掩藏著自己的心思，只為了不被顏鶴卿厭煩，能同顏鶴卿多說幾句話。</br> 后來遇到寧墨之時，明初雪雖亦動情，但她知道在她心底，無人能及顏鶴卿。</br> 再然后，當她得知顏鶴卿也來杭州府時，明初雪第一次逃了學，守在千佛寺門口，只是想同顏鶴卿再說一次謝謝。</br>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她等到了顏鶴卿。</br> 或是說…顏府的馬車。</br> 明初雪最終未能同顏鶴卿說上話，她追上去之時，馬車雖是停了下來，但也只有車夫過來問詢，她表明來意后，馬車里的那人并沒有出聲，車夫卻是回來，表示顏世子已然知曉，心意心領，此后不必再來。</br> 明初雪心下失望，但也明白顏鶴卿便是這般冷漠的性子。</br> 顏鶴卿待誰都冷漠，自誰也成為不了特殊。</br> 明初雪失望的情緒也便沒有太多。</br> 而此次顏鶴卿居然會再次出現杭州府，明初雪微微攢了攢手，柔柔的眼里閃過幾分壓抑不住的心思。</br> 耳邊，寧碧的聲音很快響起。</br>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方才確實好似有人在駱府別院見到了顏鶴卿的身影。”</br> “我聽京師的小姐妹說，顏鶴卿雖信佛，但他也愛才，這次或是對杭州春景宴起了興致，這才去而復返的。”</br> 明初雪恍然間，忽而想起顏鶴卿離開杭州時，曾回頭看了城墻一眼。</br> 正正好同站在城墻邊上的她對視上。</br> 雖顏鶴卿很快便移走了目光，但卻讓明初雪久久不能抽離。</br> 顏鶴卿愛才？</br> 那是不是說明，他亦欣賞有才之女子？</br> 那她是不是……</br> 明初雪眼眶晃動，她下意識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試圖保持平靜，不讓情緒外顯。</br> 可那潛藏在心底妄念，還是忍不住…破土而出。</br> 幾人說話之時，湖畔草庭中央六角青銅爐里燃著的時辰香已然快接近尾聲。</br> 駱府引導報名的下人忍著哈欠，微微有些發困，正等著一會香盡之后，趕緊將六角青銅爐搬離，他也好交班，回去睡個懶覺。</br> 可就在這時，他眼前忽然多了一雙黑錦金祥云紋靴子，一道清冷的女聲道。</br> “請問，如何報名？”</br> 下人眉眼微抬，見到來人竟是燕驚雙，一時有些訝異，忘了接話。</br> 只想著，燕府這位才學不通的大小姐不是不想丟丑嗎？</br> 怎么突然想來參加“杭州春景宴”了？</br> 與此同時，湖畔草庭方才還有的歡聲笑語，于此刻忽然戛然而止。</br>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站在六角青銅爐前的身著青衣勁裝，面覆白紗的女子身上。</br> 這群人里大部分人所思所想，同駱府下人一般。</br> 燕驚雙竟然想來丟丑？</br> 還是當著寧墨和明初雪的面？</br> 這不是自取其辱嗎？</br> 杭州府的世家貴女和高門子弟，大多看不上燕驚雙，寒門庶族有才情的才女和才子，也不太能看得上燕驚雙。</br> 只是，燕驚雙有家世撐著，他們對燕驚雙的鄙夷不會表露的太過明顯。</br> 明初雪自小對情緒感知敏銳，她倒是輕易感知到了。</br> 明初雪有些擔心地看向燕驚雙，但她眸光又輕輕閃了閃，心里好似莫名多了幾分愉悅的平衡。</br> 駱府引導報名的下人頓了頓，快速接過話。</br> “燕大小姐同我說一聲便是。”</br> “只是，燕大小姐可否知道規矩？”</br> 駱府引導報名的下人看著只身一人前來的燕驚雙小心詢問道。</br> 杭州春景宴報名，得需一男一女一起報名才行。</br> 駱府這位下人的言外之意，在場眾人也聽得分明，那群瞧不上燕驚雙的世家貴女隱隱憋笑。</br> 燕驚雙的大哥早先便離開杭州去找斗戰蛐蛐，燕驚雙的三弟是個根本就出不了門的病秧子，至于，燕驚雙的前未婚夫……</br> 眾人不由將目光來回掃過寧墨和明初雪。</br> 這二人可是早早便結對入宴了。</br> 且不說，燕驚雙能不能找到人選，若是真找到人選，比不上寧墨，豈不是更會自取其辱。</br> 這三人的八卦恩怨，在場可是無人不知。</br> 一時，那些看不上燕驚雙的眾人，都等著看燕驚雙的笑話。</br> 明初雪絞了絞手帕，最終還是沒能起身說話。</br> 她眼含怯怯，朝著燕驚雙遞過去歉意的一眼。</br> 今次的“杭州春景宴”，她必須要拿下頭名，所以，不能將寧墨讓渡給燕驚雙。</br> 而場內的燕驚雙仿佛不知周遭人的鄙夷一般，她下巴微揚，目色平靜，淡淡道。</br> “知道。”</br> 下人疑惑：“那燕大小姐的男伴是？”</br> 燕驚雙這回卻未立馬接話，而是眉心輕皺了一瞬。</br> 燕驚雙的遲疑，更是引發周遭譏笑，甚至有人懷疑燕驚雙是不是在打腫臉充胖子。</br> 但這樣的情況并沒有持續太久。</br> 也是在燕驚雙愣怔之時，周遭眾人忽然倒吸一口涼氣。</br> 所有人的目光眼下全然轉移，看著從不遠處緩緩走向湖畔草庭的男子。</br> 來人身著白錦長袍，腰間著一白玉帶，發間用黑金玉冠束起，廣袖上飛舞的鶴圖活靈活現，風過，似羽化登仙。</br> 白玉兒郎，朗朗如日月之入懷。</br> 他緩步而來，仿若謫仙落凡，踏步生蓮。</br> 來人正是顏鶴卿，一時寧碧和明初雪齊齊變了臉色，暗含激動，但眼下無人注意，只因在場女子皆是難掩激動。</br> 寧碧激動的聲音快速響起。</br> “瞧瞧，顏鶴卿真的回來了，他真的來看杭州春景宴了！”</br> 寧碧用的是“看”，只因以顏鶴卿的身份地位，他怎么可能會看得上一場小小的杭州春景宴，甚至于來參加，而且，以顏鶴卿之才，在場恐怕只有寧墨能堪堪與之比較，且…大部分人心里都覺寧墨還是遜了顏鶴卿一籌。</br> 在場眾人皆是想到顏鶴卿愛才一事，興許顏鶴卿是想旁觀這次春景宴上有沒有什么亮眼之才，好與此論道一番。</br> 一時，不論男女皆為激動興奮。</br> 要知，不論男女，若是入了顏鶴卿的眼，此后名聲定當大漲，不論仕途或是嫁娶，都能一躍龍門。</br> 女子更多了幾分心思，尤其是明初雪。</br> 她看著緩步朝著湖畔草庭走來的顏鶴卿，心下砰砰直跳，柔柔的眸光中一點一點注入希冀。</br> 若是，她真能在這場杭州春景宴揚名，顏鶴卿…會否對她另眼相看？</br> 明初雪耳廓微紅，一雙過了水的眸子藏著小女兒的激動和嬌羞。</br> 可……</br> 顏鶴卿衣袂飄飄，踏步無痕。</br> 他直直朝著湖中央的六角青銅爐而去，于…燕驚雙身邊站定。</br> 眾人一時莫名，激動的眼鋒都還沒收去，倒是先注入了好些疑惑。</br> 神色不解地看著于六角青銅爐跟前，并肩而站的燕驚雙和顏鶴卿兩人。</br> 彼時春風揚起，湖心蕩起漣漪，湖畔草庭垂下的四角銅鈴漾出叮鈴作響的悅耳聲音。</br> 而因顏鶴卿的出現，遭受眾人遺忘忽視的燕驚雙突然在此刻開了口。</br> “博陵燕氏，燕驚雙。”</br> 眾人眸光一凝，繼而像是意識到什么，瞬而變色，面容全然爬上不可置信，可還沒來得及讓他們否定……</br> “鐘離顏氏，顏鶴卿。”男子的聲音隨之而起。</br> “結對，入宴。”</br> 兩道同樣清冷的聲線交纏在了一起。</br> 容貌盛極的男子同面覆白紗的女子緩緩轉頭。</br> 一垂眸，一微仰。</br> 宛如兩株于寒山而立的青松。</br> 彼此凝視，萬古長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