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驚雙從彈幕里學習新鮮詞匯的能力很強,口罩她琢磨應該跟古代的面巾是差不多的東西。</br> 燕驚雙本來沒想笑,但是確實是被猝不及防戳中了笑穴般。</br> 彈幕齊齊刷著這句話,這讓她仿佛看見眼前有一個“黑熊口罩”在囂張地蹦蹦跳跳。</br> 毫無殺傷力不說,甚至多少有點…可愛。</br> 眼前“黑熊口罩”正誤以為燕驚雙笑話他,氣鼓鼓地從身后抽出九環(huán)大刀,他周遭的文科學子趕緊離他更遠了些。</br> 寇照半蹲馬步,左手半彎執(zhí)于身前,右手握著九環(huán)大刀,架在左手臂膀處,神情認真,朗聲道。</br> “我倆手下見真章吧,亮出你的武器。”</br> 燕驚雙回過神來之時,也意識到寇照好似誤會了什么,她薄唇微張,有心想解釋,可見寇照這態(tài)度,估摸著也不會聽,再說,她也有點不知該從何解釋。</br> 燕驚雙此刻忽而意識到,彈幕的出現(xiàn),偶爾也會讓她有一些啼笑皆非的尷尬時刻。</br> 燕驚雙心里微微嘆氣,有些無奈道。</br> “我沒有帶武器。”</br> 寇照“哼”了一聲。</br> “你是不是怕了?”</br> “那倒不是。”燕驚雙挑了挑眉。</br> 寇照覺得燕驚雙嘴硬,言語多了幾分不耐。</br> “怕了你就直說,你就說一聲你認輸,我就放過你。”</br> 燕驚雙本是因為不小心笑話了寇照,有些不好意思同寇照比武,但這會聽到寇照這番言論,倒是忽然沉了沉眉。</br> 她清清淡淡的聲音慢慢響起。</br> “……認輸?”</br> “旁的事我不知道,但我們燕家人在比武之事上……”</br> “只有力竭,沒有認輸。”</br> 燕驚雙擲地有聲。</br> 身前的燕驚雙眉目含冷,隨著話音落地,周身氣質倏而冷冽了不少,寇照心頭微愣,暗道,聽聞燕驚雙面目不過平凡,未曾想到說出這番話之時,倒是頗有幾分將門威風,便是平凡的容貌也有所增色。</br> 寇照見燕驚雙這是要跟他打,他倒也興奮了起來。</br> “費那么多話,趕緊開打!”</br> 聞言,燕驚雙頭微轉,看向武科先生身后的一位紅衣勁裝男子。</br> 燕驚雙沖其拱了拱手道。</br> “這位師兄,不知可否借您的兵器一用。”</br> 被點到名的劉云倒也沒猶豫,只道。</br> “小姑娘有膽色。”</br> 只因他的武器是一支長.槍,重達半石(相當于現(xiàn)代50斤),尋常女子可很難握住太久,更別說比武了。</br> 劉云聽過燕驚雙的名字,只道她是習武之人,且是出自將門侯府的燕家。</br> 但劉云不認為一個世家女子能把武功習得多厲害,多半也就是些花拳繡腿,充充場面,糊弄糊弄那群世家子弟罷了。</br> 但沖著燕驚雙這份膽色,他倒是可以把槍借給她用用,只是這姑娘到時候別哭著賴著說是他武器不好才輸了比武就行。</br> 劉云提槍準備給燕驚雙送過去,耳邊卻聽見燕驚雙的聲音道。</br> “師兄不必親自相送,扔過來便行。”</br> 劉云眉梢微挑,一臉不信:“小姑娘可別說大話。”</br> 燕驚雙淡淡然:“試試就知道了。”</br> 武科學子天生就沒多少憐香惜玉的筋,他倒也沒跟燕驚雙客氣,直接將手里的長.槍往燕驚雙方向一拋。</br> 看得旁邊的文科先生直直搖頭,只道武科學子若是都如劉云這般,可不好討媳婦兒呢。</br> “憐香惜玉”的文科先生很快朝燕驚雙遞過去擔心的一眼。</br> 只是這一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br> 燕驚雙接的穩(wěn)穩(wěn)當當。</br> 文科先生詫異上臉,他的神情也是在場大多數人的神情。</br> 可寇照卻不在乎這些,便是燕驚雙真能握住半石長.槍,他也有信心能勝過她。</br> 寇照顯然要比劉云容易找到媳婦兒一點。</br> 他姿勢擺了很久未動,眼下見燕驚雙手里握著武器,卻也沒主動開打,而是同燕驚雙道。</br> “你熟悉熟悉,你來開局吧。”</br> 燕驚雙聞言,視線微移,多看了寇照兩眼,她摩挲了下手里的長.槍,銀質的槍面印刻著她薄白的面紗。</br> 燕驚雙左手執(zhí)槍,往前微微一伸,微長的紅纓自然垂落。</br> “公平起見,開局我來的話,我讓你三招。”</br> 這話一出,在場大部分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只覺燕驚雙實屬狂妄,便是同為參加過杭州春景宴的人也覺燕驚雙好似有些放大話了。</br> 比武是真刀真.槍,比的是真功夫,這可比投壺難多了。</br> 再加上對手可是今年的武科頭名。</br> 今年的武科眾學子,幾乎全都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向燕驚雙。</br> 就連寇照都被燕驚雙的“傻子發(fā)言”驚住了,當然,還更氣了!</br> “讓什么讓,被你個小娘皮讓,你這是寒磣我……”</br> 寇照話還沒說完,他鼻尖似有風過,燕驚雙提起長.槍,緩緩對準寇照的面門。</br> 她眉眼閃過幾分肅殺之氣。</br> “這是公平,亦是尊重。”</br> 寇照一愣,倒是突然沉默了一會,盯著燕驚雙穩(wěn)穩(wěn)舉起的長.槍,片刻后,他道。</br> “開吧。”</br> 聞言,燕驚雙微吸一口氣,提槍,往前刺了過去。</br> 長.槍同九環(huán)大刀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碰撞。</br> 圍觀眾人早已離二人遠遠的,武科那群不怕死的倒是分毫未動,而且還饒有興致地觀摩了起來。</br> 即使對手可能不太強,也不耽誤他們琢磨研究寇照刀法里的破綻。</br> 不過眾人一開始皆以為這場對決很快就會完。</br> 誰料,隨著二人的比斗,時間竟不知過去了多久,且眾人大家神色變得越來越吃驚。</br> 還只針對燕驚雙。</br> 天啊!</br> 這要是看見一個人飛在半空中將重達半石的長.槍舞出了金箍棒的感覺,誰能不吃驚。</br> 那一朵朵槍花舞的,跟不要錢一樣。</br> 不得不說,燕驚雙長得平凡了些,但舞起槍來,行云流水好不飄逸,仿佛她握的不是半石長.槍,而是一根羽毛般輕盈秀逸,半點不見吃力。</br> 而且,燕驚雙說讓寇照三招,開局就讓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寇照都沒能一舉拿下燕驚雙。</br> 懂武的武科學子們,逐漸開始意識到不對。</br> 其后兩人膠著戰(zhàn)局,身影變換極快,槍與刀都舞出了殘影,不懂武的文人們眼睛已然跟不上,早已看不懂戰(zhàn)局,懂武的武科學子,則是越看越心驚。</br> 尤其是先前本是抱著旁觀心態(tài)的武科先生更是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神情,眸光陡而認真。</br> 約莫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br> 長.槍和九環(huán)大刀終于不再是幻影。</br> 塵土飛揚之時,燕驚雙和寇照隔空相望,面目模糊。</br> 塵土落下之時,燕驚雙神色如常,寇照卻…抿緊了唇。</br> 片刻。</br> 寇照厚重的嗓音響起。</br> “我認輸。”</br> !!!</br> 在場的文科學子驟而嘩然,全然沒明白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br> 在他們眼里,兩人眼下均是毫發(fā)無損,方才打斗之時,也好似無人落于下風,如何寇照就要認輸呢?</br> 正當眾人震驚不解時,有一道柔柔的女聲倒是問了出來。</br> “這位學子,為何要認輸?”</br> 燕驚雙眉眼微抬,同出聲的明初雪對視了一眼,但明初雪卻沒看她,側臉的動作好似帶著幾分刻意。</br> 寇照興許輸了心情不好,看都沒看明初雪一眼,態(tài)度惡劣道。</br> “你是沒長眼睛嗎?還是聽不懂人話?”</br> “看不出來人家燕驚雙比我厲害,我認輸自然是她比我厲害,我才認輸啊,方才與我對決之時,燕驚雙明明早就可以取勝,卻故意拉長時間,給我留足了臉面,她前面還讓了我三招,而且還用的是她不趁手的兵器都能贏我……”</br> 寇照越說越氣悶,最后更是無語地吼了一句。</br> “你非要讓我夸她嗎?”</br> “不…不是……”明初雪被吼得下意識搖頭,身子瑟瑟發(fā)抖。</br> “那你就是討厭她,想給她難堪。”寇照下了定論。</br> 這話一出,周遭學子瞬間落了幾分帶有深思的目光到明初雪身上。</br> 明初雪心頭一慌,更快地搖了搖頭。</br> “不…不,更不是……”</br> “我哪可能討厭燕大小姐……”</br> 寇照這回才看了一眼明初雪,他似乎認出了她,但他估計前些時日不在杭州府,沒聽到寧墨的洗白言論。</br> 寇照撇撇嘴道。</br> “怎么不可能?你不都跟寧墨搞在一起了嗎?寧墨不是燕驚雙的前未婚夫嗎?寧墨不是為了你背叛燕驚雙嗎?我看你倆出雙入對的,倒是豁出城墻的厚臉皮啊。”</br> “你不討厭燕驚雙不可能啊,除非你不喜歡寧墨。”</br> 來歸墟學宮的人,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或是寒門文人,平素說話都是客氣有禮,饒是真有人覺得寧墨和明初雪如何,也不會如此直白地指出。</br> 一時,大家看向寇照的目光都透出了幾分驚詫。</br> 彼時彈幕里也全都是驚呆了的顏文字表情。</br> 估計沒想到寇照竟還是個“嘴強王者”。</br> 把明初雪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眼淚打轉轉,差點就要昏厥當場。</br> 寧墨更是氣得將明初雪護在身后,想同寇照辯駁,可寇照是個鄉(xiāng)野長大,論吵架他可是一流的,寧墨還在跟他之乎者也,寇照早已換了幾十種方式“問候”于他。</br> 寧墨成了第二個臉紅一陣白一陣,差點要昏厥當場的人。</br> 寇照回頭之時,正巧看著燕驚雙也用一種難得震驚的神色打量著他,好一會,燕驚雙真誠贊嘆道。</br> “你真乃狠人也。”</br> 寇照卻不解地搖頭。</br> “你說什么呢,你才是把我打贏的那個人,這下你是真正的武科頭名了。”</br> “不過,你先前對決之時,為何皺了幾次眉?”</br> 寇照問出心中疑惑,那幾次皺眉,他還以為是自己攻勢好,讓燕驚雙承接不住,正想趁勝追擊,誰料燕驚雙反手就給他壓得更死,讓寇照好生不爽。</br> 燕驚雙起初好似沒回憶起來,其后寇照又說得更詳細的對決場景。</br> 燕驚雙才慢慢恍然,她微微嘆了口氣。</br> “這槍太輕了,我使不習慣。”</br> 頓時,寇照和劉云的臉色都宛如吃了土。</br> ……</br> “不過,按道理來說,你不該同我比的。”燕驚雙悠悠然補了一句。</br> 寇照面露不解:“為何?”</br> 彼時。</br> 燕九命的院子里,橫七豎八躺著幾個黑衣打扮的人。</br> 雪烏上前蹲在地上,仔細檢查著,回來的時候,卻皺緊了眉頭道。</br> “少爺,全都服毒自殺了,沒能問出來。”</br> 燕九命拿著手帕微微掩唇,咳嗽了幾下,神情嚴肅道。</br> “這幾個殺手,身手不凡,幸而這回是來刺殺我,若是大哥二姐遇上,恐會受傷,你們拿紙筆來,我要給大哥二姐寫信。”</br> 雪烏趕緊去拿執(zhí)筆。</br> 燕九命微微抿唇。</br> 也是幸好,他們三兄妹平時頗會掩藏,誰能想到紈绔的大哥背地里是北境第一謀士,黑狐。</br> 身子孱弱,連院門都出不得的他,卻有驚人的武學天賦,師從武林第一高手。</br> 當初還是他那個師父不小心溜達到燕府,發(fā)現(xiàn)了他的武學天賦,死皮賴臉地在燕府住下,教了他好些年。</br> 三兄妹中武功最高的人,是他。</br> 而他們三兄妹的天賦都有跡可循,大哥是繼承了爺爺的謀算天賦,他是繼承了父親的武學天賦。</br> 而他的二姐,燕驚雙。</br> 燕九命單純的眸子微眨,幽幽嘆氣。</br> “誒,孽緣啊。”</br> 他的二姐,燕驚雙。</br> 繼承了謝琳瑯的才學天賦。</br> ……</br> 另一邊,歸墟學宮山門前,春日漸暖,草長鶯飛,半山的白霧隨著朝陽的升起,消散了些許撲朔迷離。</br> 燕驚雙逆光而立,衣袂染上白霧的清寒,她抬眸看向寇照,輕聲道。</br> “因為,我選的是文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