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開了頭,燕驚雙那一日還是十分負責(zé)(?)地同顏鶴卿友好討論了一番。</br> 聊著聊著,燕驚雙倒也越發(fā)沉浸,直直感嘆,顏鶴卿不愧是大梁男子的天花板。</br> 他對詩文的見解,從字中解意,可又能延伸出其深遠的寓意,其中有好幾首,寓意便有好幾種,顏鶴卿耐著性子同燕驚雙拆解,或是說,兩人屬實是有來有回發(fā)表自己的看法。</br> 燕驚雙越聊越有幾分驚訝,她同顏鶴卿在好幾處的看法竟然出奇的一致,尤其是某一首詩上,燕驚雙一直覺得它還有一層寓意。</br> “這首詩講的是鄉(xiāng)愁,書里釋意,講的也是尋常的感情,說這書生思念家中的妻子,未出生的孩子,還有年邁的父母,這些好似在他描寫秋日蕭條的景色中已然融情于景,但我總覺得,這位書生還有所惦記……”燕驚雙徐徐說道。</br> 顏鶴卿眉梢微挑:“難不成是……”</br> “家鄉(xiāng)的美食。”二人異口同聲道。</br> 話音落,兩人微有愣怔,看向彼此的目光均是透著驚異。</br> 或是沒想到自己同對方竟如此心有靈犀。</br> 顏鶴卿眸子里倏而亮起微光,燕驚雙一頓,視線則是快速移開,繼續(xù)道。</br> “是…這樣的,這位書生雖是融情于景,可他寫了槐樹下的玩鬧的童子時,會說他們正在吃糖糕,寫樹上的梨花時,會說若是到了梨子豐收的時節(jié)為更好,這位書生家鄉(xiāng)最為出名的一道糕點,便是梨糕,所以,我才斗膽有此一推論。”</br> 這個寓意,要聯(lián)系到這位書生的出生地,且還是根據(jù)這位書生過往寫過的一首極為冷門的贊揚母親做的梨糕的詩結(jié)合才能推論,這不是明面上的寓意,所以書中講解并無記載,得通讀這位書生其他詩,才能綜合推論而出。</br> 未曾想,顏鶴卿竟然能同自己想到一處去。</br> 燕驚雙輕捏書角。</br> 能共賞陽春白雪,曲高和寡之人,人生難遇。</br> 若是不知這些事,燕驚雙定然早早就將顏鶴卿引為知己。</br> 可眼下。</br> 為何要讓俗世的情感來破壞兩人高雅的知己情呢?</br> “俗了俗了。”燕驚雙“啪”把手里的書蓋在臉上,躺在院子里的藤木搖椅上來回晃了晃。</br> 突然,花甲的聲音由遠而近。</br> “熟了?”</br> “什么東西熟了,難不成歸墟學(xué)宮的東西這般難吃,小姐您竟自己下廚了?”</br> 燕驚雙扯下臉上的書本,仰頭看著正在四處張望著院子里哪有小廚房的花甲。</br> 燕驚雙隨口道。</br> “沒什么。”</br>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br> 燕驚雙注意到花甲手里有一封信。</br> 花甲趕忙上前一步遞給燕驚雙:“這是我回府之時,雪烏交給我的,說是三少爺給您的信。”</br> 燕府的事,倒是一下子讓燕驚雙精神了,她“騰”一下坐了起來,接過花甲手里的信,便是打開。</br> 只是展信之后,燕驚雙的神色越發(fā)難看了起來。</br> 看到最后,燕驚雙捏緊了信紙,眉目間全然冷意。</br> 一旁的花甲見狀略微有些疑惑。</br> “小姐,怎么了嗎?”</br> 信中說的刺客一事,燕九命不想府里人擔(dān)心,除了他身旁親近的人,燕府無人知。</br> 燕驚雙沖花甲搖了搖頭。</br> 心里卻宛如被潑了一盆涼水,瞬而攢起森寒之意。</br> 因為遠離京師,因為已經(jīng)多年沒有見過那個人,她對危險的感知還是有些不敏感,仿若處堂燕雀,有失警惕。</br> 仗著自己有彈幕,便對未來有先知一般。</br> 可那個人竟然提前對燕家下了手。</br> 這讓燕驚雙心尖忽然升起一股濃濃的不安和緊迫。</br> 原書的劇情,竟是會變的。</br> 雖然不知道那個人為什么會提前對燕府下手,但燕驚雙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xù)耽于情愛和坐以待斃下去。</br> 當(dāng)務(wù)之急,她得快些找到公良庸才是。</br> 燕驚雙眉眼微瞇,轉(zhuǎn)身拿起石桌上的書,就準(zhǔn)備往外走去。</br> 花甲跟在她身后,疑惑詢問道。</br> “小姐,你這又是要去哪?”</br> 燕驚雙沉聲回道。</br> “你不必跟著,我去去就回。”</br> 只她剛邁出院門,迎面倒是遇上一個挎著食盒的圓臉姑娘。</br> 圓臉姑娘臉上有些肉肉,身上也有些肉肉,看著不算苗條的類型,但也不是胖,就是長得很有福氣的圓潤。</br> 圓臉姑娘長的也喜慶可愛,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還有兩個好看的梨渦,一雙清澈的眼一看就是單純良善之人,極其容易讓人心生親近。</br> 燕驚雙停下了腳步,看向開心朝她小跑過來的圓臉姑娘。</br> 圓臉姑娘很快走到燕驚雙跟前。</br> “真好真好,再晚些來,可又要見不到燕大小姐您了。”</br> 燕驚雙眸子閃過疑惑,她確認自己不認識眼前這位圓臉姑娘。</br> “你是?”</br> 圓臉姑娘臉上揚起些微靦腆的笑意。</br> “燕大小姐,我名叫聞嬌嬌,珍饈堂的聞大廚是我爹,雖然你不認識我,但我早就知道你了。”</br> 聞嬌嬌,燕驚雙確實不認識,但這個聞大廚,燕驚雙卻是知道的。</br> 燕驚雙以往沒想過要來歸墟學(xué)宮,倒也沒打聽,第一次去珍饈堂的時候,瞧著聞大廚那一欄排著可長可長的隊伍還有些納悶。</br> 后來自己親身品鑒后,才知歸墟學(xué)宮這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聞大廚做的飯竟比御廚還好吃。</br> 燕驚雙自然沒吃過御廚做的飯,聽說這是先前有宮里的人來歸墟學(xué)宮交流學(xué)習(xí),僅僅只待了一個月,差點因為聞大廚不想回宮了。</br> 若不是歸墟學(xué)宮不放人,聞大廚早就被帶回宮當(dāng)御廚了。</br> 看著掌控自己舌頭的聞大廚的女兒,燕驚雙言語帶上了幾分客氣。</br> “聞姑娘找我何事?”</br> 聞言,聞嬌嬌圓圓的包子臉微微皺了皺。</br> “燕大小姐,其實…其實我是來道歉的,先前送你的食盒你可有收到?”</br> 說起這事,聞嬌嬌不免有些郁悶,先前她本想親自己將道歉食盒送給燕驚雙的,但那一日她忽而鬧了肚子,她便想著帶回去,下次再來,誰料那個宛若謫仙一般的顏鶴卿突然出現(xiàn),問她在這里做什么。</br> 聞嬌嬌老實交代,沒想到顏鶴卿居然愿意幫她轉(zhuǎn)交。</br> 想來謫仙定然會遵守諾言的吧。</br> 果然燕驚雙點了點頭,有些訝異。</br> “可為何要與我道歉?”</br> “我今日該是第一次見你吧。”</br> 聞嬌嬌摸了摸挎在手臂的食盒,神情越發(fā)有些歉疚。</br> “早先時候在三里街,燕大小姐進多寶樓之時,我本想攔住你,告知你真相的,但我最終被沈哥哥攔了下來,沒能這么做,我回去之后,日思夜想,總覺得自己做錯事了。”</br> 聞言,燕驚雙有些詫異地眨眨眼,心道難怪顏鶴卿會接過聞嬌嬌的食盒,這姑娘是真心單純。</br> 多寶樓的事,她不過是個看客,卻也能引咎到自身,也是真真良善。</br> 燕驚雙順勢便道。</br> “你不用怪自己,這件事你也沒有錯,再說,那天的壞人都得到了懲罰不是嗎?”</br> 想到那一日,燕驚雙不免又想起顏鶴卿。</br> 她眸子微而愣了愣。</br> 那一日,是她和顏鶴卿的初見。</br> 聞嬌嬌臉上還是掛著愧疚,她把手里的食盒遞給燕驚雙。</br> “不管怎么樣,我就是覺得自己那一日若是站出來,能先給你提個醒,總歸是更好的,這個食盒你要不嫌棄,可以收下嗎?”</br> “我做飯雖然沒有我爹做的好吃,但是做糕點還可以的,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口味,酸甜苦辣我都做了,或是你告訴我,你喜歡吃什么,下次我再給你做。”</br> 燕驚雙剛想擺手說“不必”,可見聞嬌嬌圓溜溜的眼里透著你不收下我又要愧疚好久好久。</br> 燕驚雙拒絕的話語緩緩咽了回去,伸手收下了聞嬌嬌遞過來的食盒。</br> 與此同時,彈幕忽然飄過。</br> 【聞嬌嬌,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誒。】</br> 不過,聞嬌嬌臨走前,還遞給了燕驚雙一張請柬,說是早先,在山門前有人來找燕驚雙卻不得進,歸墟學(xué)宮外人想進還是頗有些許麻煩的,她想著自己也要來找燕驚雙,便幫那人帶請柬過來了。</br> 請柬外面什么都沒留,燕驚雙問了聞嬌嬌那人的特征,也并沒有見過。</br> 燕驚雙有些疑惑地盯著這張請柬。</br> 等到聞嬌嬌走后,燕驚雙拿著請柬在手里掂了掂,正巧雪烏來幫著花甲一起給燕驚雙搬行李。</br> 雪烏眼尖,一眼就看到石桌上打開的食盒,里面放著燕九命極為喜歡的一道桃花香餅。</br> 這道糕點做工繁復(fù),杭州府少有人能做的好吃,可雪烏遠遠瞧見食盒里的這盤點心,一看就知是個高手所做。</br> 雪烏念著自家主子,趕忙同燕驚雙道。</br> “大小姐,這盤桃花香餅,小的一會能不能帶回去給三少爺?”</br> 燕驚雙也知道燕九命的口味,這些桃花香餅,她方才已拿銀針試過,沒有毒,也吃了一塊,也沒什么特別反應(yīng)。</br> 雖然覺得聞嬌嬌約莫不會害她,但燕驚雙還是謹慎為上。</br> 燕驚雙微微頷首,同意了這件事。</br> 其后,她緩緩打開了手里的請柬。</br> 下一刻。</br> 燕驚雙握在手里的茶杯,頃刻落地,茶杯結(jié)實,未能碎成一片,只能里面的茶水全都灑了出來。</br> 花甲和雪烏趕忙過來收拾,抬眸間疑惑道。</br> “大小姐,您這是怎么了?”</br> 燕驚雙并沒有回答,兩人只看見燕驚雙薄白的面皮好似越發(fā)白了白。</br> 她目光一直停留在請柬之上。</br> 或是說請柬的末尾,落款的名字。</br> 【母字】</br> 燕驚雙掩在面紗下的唇死死抿緊,渾身的冷意便是花甲和雪烏都能感覺到。</br> 二人彼此對看一眼,眼含驚詫擔(dān)憂,卻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何事。</br> 只有燕驚雙知道。</br> ——謝琳瑯,她回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