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雪指尖捏著手帕,心頭瞬而一凜。</br> 她下意識快速避開著燕驚雙那雙攝人心魄的眸子。</br> 只覺燕驚雙方才不過輕輕看她一眼,就仿若將她整個人徹底看穿一般。</br> 明初雪垂下來的眼閃過驚駭。</br> 可…怎么會?</br> 那一日燕驚雙是親眼所見,但便是看見,也只會覺得是寧墨強吻了她,她也是受害者。</br> 雖然燕驚雙先前把她也暴露于眾,可明初雪只當燕驚雙對她是泄憤遷怒。</br> 明初雪本就有些心虛,寧墨和寧碧好幾次為她打抱不平,說“燕驚雙拉著無辜的她下水”,還說明初雪應該站出來替自己辯白,當時的明初雪眼神閃爍,表面上是浮起淺笑,只道清者自清,無須如此,日久見人心。</br> 但她心里清楚,她因當時的一時情亂,無法在燕驚雙跟前,十分有底氣地承認,她沒有做對不起燕驚雙的事。</br> 而眼下……</br> 垂下眸的明初雪藏在衣袖的手緊緊攥起,她留成半月彎的指甲陷在掌心里,掐出了道道白痕。</br> 明初雪快速在心底重復道,燕驚雙不可能知道,她對她就是遷怒。</br> 她沒有對不起燕驚雙。</br> 她沒有!</br> 明初雪強行穩住心神后,眸子游移了下。</br> “燕大小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聞言,燕驚雙倒是有些訝異地挑挑眉,想起先前第一次看彈幕之時,彈幕可是說原書女主“善良單純正直”,幾乎把世間所有美好的詞都用在了明初雪身上。</br> 而現在……</br> 【OMG!明初雪是不認?來晚的姐妹們,給你們科普下,我是雙雙的老粉,當時在現場也是一直跟著雙雙的,我看見雙雙封了寧墨的穴道,只要明初雪想,她當時是能推開寧墨的,但她當時竟然沒有推開,反而抱住了寧墨,自己主動湊上去加深了那個吻。】</br> 【天啊,幸好我及時止損提前脫粉了,明初雪怎么這么不要臉,她明明都意識到自己對不起雙雙了,還在這抵死不認……】</br> 在場的彈幕里,有不少是跟著明初雪來的,她們本來是明初雪的粉絲。</br> 眼下聽著彈幕里的科普,又見明初雪明顯有幾分不對勁的反應。</br> 理智一些的彈幕粉,忽而就感覺到了不對勁。</br> 【不是吧不是吧,雪雪子當時真的這么做了?】</br> 【經這么一說,我恍惚間好似想起了那一夜,雪雪子好像…真的主動伸手了!】</br> ……</br> 當然也有一批不理智的粉絲,還在說不要受燕驚雙那群舔狗粉絲的胡說八道。</br> 但即使這么說,人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原本是明初雪的一部分粉絲好似默默轉移了部落。</br> 燕驚雙倒也點到為止,這件事她雖有證據,但證據力度太小,如果明初雪抵死不認,又有寧墨洗白言論在前,最后只會攪成一團渾水,誰都會沾一身腥。</br> 燕驚雙可不想再同男女主攪和在一起,但她也沒想放過明初雪。</br> 所謂取人要害,自然得從她最在意的地方下手。</br> 燕驚雙眸光微垂,似乎有所醞釀。</br> 而今日,燕驚雙也不想看明初雪假惺惺的表演。</br> “是與不是,明初雪你心里清楚。”</br> “若你覺得你有資格來指責我,我不介意幫你好好回憶回憶。”</br> 明初雪十分心虛,看著燕驚雙篤定的神情,她愣了愣,只想著燕驚雙莫不是真握著她什么確鑿證據。</br> 一瞬間,她倏而噤聲。</br> 燕驚雙再次把目光放在了謝琳瑯身上,這才是她今日最主要要對付的人。</br> “謝琳瑯,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br> 燕驚雙幼時其實同謝琳瑯相處不多,燕九命的身體并不好,謝琳瑯大多時候都留在京師照顧燕九命。</br> 燕驚雙那個時候貪新鮮,倒是總偷偷跟著威武侯和燕守壹去往北境。</br> 等到被威武侯發現之時,自然也不允許燕驚雙上戰場,只得安排她就近的地方住下。</br> 燕驚雙回去京師沒多久,燕府就被皇帝定了罪。</br> 父親嘴里謝琳瑯那些好,燕驚雙沒怎么體會過,她只記得最后謝琳瑯倉皇拋下他們,逃跑的模樣。</br> 可燕驚雙便是對謝琳瑯了解不多,但憑借幼時那兩次深刻的記憶。</br> 燕驚雙有種直覺,對謝琳瑯沒有價值的人,她是不會搭理的。</br> 就像曾經落魄的燕府一樣。</br> 謝琳瑯微微瞪大了眼,好似有些無奈。</br> “驚雙,我能有什么主意,我們好些年沒見了,我就是想見見你罷了。”</br> 燕驚雙根本不信,她看著眼前飄過的彈幕,試圖找出謝琳瑯的目的。</br> 只她突然看到某一段,燕驚雙整個人忽而頓了頓,等到再抬眼之時,燕驚雙眸光里難得續起了明顯的怒意。</br> 她手指微抬,指向身旁的明初雪質問道。</br> “謝琳瑯,你今日為何把明初雪也叫來?”</br> 謝琳瑯一怔,似是沒想到燕驚雙會問這個,她眼神閃了閃:“初雪救過我的性命,我想謝謝她……”</br> “然后呢?”燕驚雙緊緊逼問。</br> 謝琳瑯心尖一咯噔,只覺燕驚雙眸光犀利,她眼神瞬而起了游移。</br> “說什么然后,今日就是簡單吃個飯罷了。”</br> “呵……”燕驚雙再次冷笑。</br> “你不說,我來替你說。”</br> “——你想收明初雪為義女。”</br> 聞言,謝琳瑯和明初雪同時面色一僵,只是前者是被料中心事的慌亂,后者則是顯露出意外的驚喜。</br> 燕驚雙攥緊了拳頭,疼痛能讓她壓抑肆虐的憤怒。</br> 她幼時雖同謝琳瑯不親近,總是從父親嘴里去了解,她已然將她的母親想象成一個美好溫柔謙遜的人。</br> 直至那次燕府大難,她愣愣然站在謝琳瑯逃跑的密道口,滿眼不可置信,那個密道,燕驚雙從來不知。</br> 她不信謝琳瑯也是因此,有逃跑的密道,為何謝琳瑯不提前籌謀,帶著眾人出逃。</br> 而是被她發現后,才想著巧言安撫她,不讓追兵追來,又在追兵臨近之時,毫不留情地舍棄她,連個眼神都沒有給過她。</br> 謝琳瑯那一日絕情的背影,燕驚雙到如今都記得。</br> 也是從那一刻起,燕驚雙意識到了謝琳瑯刻在骨子里的自私涼薄。</br> 但她對“母親”二字,始終抱有一點殘存的幻想。</br> 這興許也是她今日來此的原因。</br> 可是謝琳瑯……</br> 燕驚雙下唇被咬的發白,好一會,她才抬眸看向謝琳瑯道。</br> “你太令人失望了。”</br> 原書劇情里,謝琳瑯也會收明初雪為義女,只是那是在京師,而且那個時候,并沒有發生燕驚雙發現寧墨同明初雪之間的親密。</br> 明初雪有才情,謝琳瑯看中了這一點,也是因此,她選中了明初雪,收為義女,幫助明初雪揚名,為的是讓看她不順眼的殷家下任家主愛上明初雪,以此,也好等殷準百年之后,殷家下任家主收歸殷準的勢力之后,還能好好對待她。</br> 她要在京師找一個能幫她穩住后半輩子榮華的人。</br> 而她眼下找上燕驚雙,打得是同樣的主意,因為燕驚雙在杭州春景宴有了聲名,她好似忽然想起來自己這個女兒。</br> 同時她也想起來,殷家那位下任家主也擅武,雖然燕驚雙面容像極了平凡的威武侯,文墨亦是不通。</br> 但謝琳瑯琢磨,把燕驚雙帶回京師后,她再好好教她詩詞歌賦,容貌不行,文武雙全也能湊合。</br> 而她這次更為優先考慮燕驚雙,不過是因為燕驚雙到底同她有血緣,比起明初雪,她自然更信任燕驚雙一些。</br> 可這不代表謝琳瑯就放棄明初雪,她看得見明初雪身上的潛力,所以,她才會幫明初雪舉薦到歸墟學宮去,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讓明初雪對她感激涕零,信任不已,何樂而不為呢。</br> 雙線并行,多重保障,謝琳瑯算盤打得噼啪響。</br> 燕驚雙在彈幕里看見原書劇情里謝琳瑯收明初雪為義女,替明初雪揚名,然后設法促成她和殷家那位同她不對付的下任家主,便知謝琳瑯打得什么主意。</br> 又得知謝琳瑯是因為杭州春景宴才想著來找自己的,還想著帶自己回京師教導學業。</br> 燕驚雙思緒一過,整件事徹底明了。</br> 也徹底…對謝琳瑯失望。</br> 謝琳瑯的自私心思,燕驚雙沒興趣提。</br> 只是……</br> 她看向被料中心思,正驚駭的謝琳瑯,眸色越發泛冷道。</br> “你明知道,明初雪在我和寧墨的事情中扮演著一個什么樣的角色,我想以你的能力,你也知道在多寶樓,曾辦過一場美丑局,當事人就是我和明初雪。”</br>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你依舊為了你那點自私的心思,絲毫不顧忌我的感受,還想收明初雪作為義女。”</br> 她忽然想到早先見過的聞嬌嬌,一個不相識的路人,都可以因為沒有提醒她而感到愧疚,而她的母親,她的親生母親卻從未在意過她的感受。</br> 燕驚雙說到這微頓,她眸色徹底暗了下去,其后,她微吸一口氣,落下了輕飄飄的一句話。</br> “謝琳瑯,我以你為恥。”</br> “燕驚雙!”謝琳瑯突然厲聲,傾國傾城的容顏,有著些微尖酸的扭曲,她好似動了氣。</br> 可燕驚雙卻看到她掩在憤怒下的心虛。</br> 事實上謝琳瑯確實是又驚又氣又心虛又有些害怕,自己心里所有的想法,好似都被燕驚雙猜了去。</br> 這讓她感到十分害怕。</br> 燕驚雙又突然如此折辱她,謝琳瑯過了這么多年貴夫人的生活,哪受過這般氣,一下子破了和善的表皮。</br> 且似乎斥責燕驚雙,能讓她掩飾這份心虛。</br> 可真要讓謝琳瑯斥責燕驚雙,她竟一時不知該從哪里罵起。</br> 而燕驚雙也根本不會給謝琳瑯開口的機會,她十分平靜道。</br>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么樣子嗎?”</br> “送你一個新詞——”</br> “無能狂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