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給諸位介紹下, 我大兒子,孟見云,小孟。”
顧兆望著一群老臣下手, 是笑的一臉慈愛和自豪,說:“小孟,叫叔叔伯伯。”
諸位老臣:……
孟見云真聽, 拱拱手喊:“諸位伯伯叔叔好。”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客氣客氣。”
“大侄兒多禮了。”
幾位老臣是說的嘴角直抽抽,都不知道是怎么笑的,面上先客氣寒暄完了,等回到自己位置, 背過身去, 只是心里暗罵一句:這什么事啊/怎么什么好事都到了顧兆那小子身上。
孟大將軍竟是顧兆的義子。
此消息不消片刻就傳開了, 本來今日回京的孟見云就是中心人物,有人摩拳擦掌還等著結(jié)交拉攏, 更有甚者想跟孟見云結(jié)親的——孟見云還年輕,有的是小官家里嫡女庶女愿意做良妾。
可如今一聽消息,這風(fēng)頭更甚,只是跑到了顧閣老身上, 有酸溜溜的,也有捶胸的——之前得罪了顧閣老,還有背后編排說顧兆霉運(yùn)要來了。
“你想啊,顧兆本來就手握重權(quán),把持朝政, 皇帝能不忌憚?不過咱們圣上之前心思在外頭打仗上,沒功夫收拾顧兆,也給顧兆留了幾分顏面,這下子哼哼。”
“顧兆義子手握兵權(quán), 是大將軍啊。”
一點(diǎn)就通,一點(diǎn)就通。其他大臣心中明了,紛紛想,顧兆這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若是顧兆現(xiàn)在主動辭官告老還鄉(xiāng),興許還能留一條命保全黎家,不然的話——
多得是看顧閣老笑話和下場的。
此時顧閣老滿面的慈愛,話都多了,“你回來了,霖哥兒和元寶呢?這次回京領(lǐng)賞,戎州那邊雖是忙一些,但應(yīng)當(dāng)不著急過去。”
蕃國是主動歸順的,兵已經(jīng)被收的七七八八,之后就是百姓打散遷徙安頓這類的事務(wù),沒戰(zhàn)事了,大將軍能歇一歇,起碼不用急匆匆到了京里,再急匆匆回去駐守,就怕有戰(zhàn)事延誤軍情。
“我?guī)ш?duì)伍走的快些,先回京面圣,阿霖和元寶慢幾日就到。”孟見云說。
顧兆看了眼小孟神色,這孩子也是長大了,知道手握兵權(quán)多是敬重圣上,有家有室就是不一樣了,要是以前的孟見云,那就是個刺頭,自己的命想怎么橫就怎么橫。
“你阿爹知道肯定高興,回來就住家里,福寶可想元寶了。”
“是。”孟見云答得也干脆。
倆人說了會話,茍貴來請,說是圣上皇后設(shè)了宴席,請顧大人也一同去。顧兆免費(fèi)蹭了頓豪華午餐,當(dāng)然樂意。
孟見云和歷無病一起打過仗,說起交情來,也算是過了命的。四人坐定后,歷無病說:“你們父子二人就別客氣擺場面話了。”
“當(dāng)初上戰(zhàn)場,這小子話少人狠,跟朕倒是有幾分像。”
孟見云當(dāng)即起身,說:“臣不敢和圣上相比。”
“坐吧坐吧。”歷無病一看,當(dāng)了皇帝后,這小子都能改了性子,誠惶誠恐了,不由嚇唬說:“今日宴席,誰在站起來跟朕行禮,那就罰他、罰他——”
容燁接話:“罰他抄經(jīng)。”
歷無病反應(yīng)了下才想起來,笑了說:“朕記得,這小子不愛念書寫字,每次子清罰人都是抄文章的。”
“對。”顧兆點(diǎn)頭,又說:“小孟聽見沒?你才回來,那一筆字定是稀爛,還是聽圣上皇后的話,好好吃飯,不然抄寫了文章,這字跡流出去要被笑話的。”
“顧子清顧閣老的義子一手爛字,像什么樣。”
孟見云緊繃的面色也緩和許多,點(diǎn)頭應(yīng)是了。之后的宴席吃的痛快,雖是還有些規(guī)矩拘束,但不像最初了。
等用了飯,孟見云先回黎府,顧兆還要辦公。
父子二人走在宮道上,顧兆說:“你也不必戰(zhàn)戰(zhàn)兢兢,圣上心中敞亮,也是大度能容的圣人,我也信你品行,對著圣上對著大歷問心無愧,這便成了。”
孟見云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規(guī)矩不好,怕說話做事連累義父您。”
“……真是長大了。”顧兆感慨,說:“就是沒你這位義子,京里那些官該怎么參我照舊,除非哪天我從這位置上退下來,不過還不是如今,我想看看。”
“看什么?”
“太平盛世,海晏河清,百姓富足安樂。”
黎照曦能入科舉做官。這個顧兆沒說出來。
說話間到了第一道大門,孟見云駐足,說:“義父我先回去了。”
“嗯,回吧。”
去年周周去了一趟昭州,小孟在戎州那邊還有戰(zhàn)事,也沒能見到,如今到了京里,也不急回戎州——小孟到京里除了受封外,還要看圣上調(diào)度。
不過顧兆猜大概率還是駐守那邊,更甚者去蕃國,就跟之前的南夷一樣,蕃國地方大,劃分了郡、州后,給小孟劃拉一片管轄駐守位置,之后就是徹底安家了。
孟見云帶著手下出宮,一行人打馬到了黎府,還沒走到,黎府大門已經(jīng)敞開,下人早早列隊(duì)候著,管家見了上前,行禮叫:“小的周安給大爺請安。”
“起吧。”孟見云下馬。
管家起身帶路,孟見云那些下屬自有管家安頓,這些都是身上有軍功的,這次回來受封還要吃大宴席,管家不敢慢待,皆喚軍爺。
孟見云是去了正院。
“別行禮磕頭了。”黎周周見了讓起。
誰知孟見云犟,撩了袍子,執(zhí)意跪地,給阿爹磕了個響頭,說:“孟見云回來了,阿爹。”
“好。”黎周周扶著小孟起來,仔細(xì)看了下,“真是長大了。”
孟見云心中暖意,阿爹同義父一般,看他如看孩子,還像以前小時候那般。
“我去見爺爺。”
“嗯,一道,我同你去。”黎周周同小孟往爹的院子去,一邊說:“福寶在宮里念書,估計(jì)這會也得了消息,對了霖哥兒和元寶呢?”
孟見云把話又說了遍,黎周周笑意更深了,說:“那得叫下人早早去城門外候著,家里院子也給收拾起來,幸好地方大能住下,這次回來多住些日子。”
“有機(jī)會的話,元寶可以多陪陪阿爹。”
到了黎大院子,自是又一通的閑話感慨。
之后就等豐州那邊將士們到京中,人數(shù)齊了,圣上要舉辦大宴。早幾日,李霖帶著孩子元寶也到了京里,京城門外黎家的下人早早候著,一看是有士兵護(hù)送,馬車用的是黑輪胎,當(dāng)即是上前詢問。
接到了人,黎府下人也安心了。
馬車內(nèi),李霖是第一次來京城,一路上元寶好奇問京城什么樣子,此時李霖就說:“現(xiàn)在到了京里,你自己看看外頭什么樣。”
“阿爹,肯定是你也好奇,我把簾子掀開咱們一同看吧?”
“好啊。”李霖摸摸兒子肩膀,父子倆透著窗戶看向外頭街道,從人聲鼎沸到路面開闊平坦,元寶看著嘴上自然是同昭州對比。
“阿爹,京里比咱們昭州大,路也寬許多。”
昭州城內(nèi)是按照原先格局修路的,沒法像京里太平正街這般寬闊。
“不過京外頭的路不如咱們昭州城外頭路寬。”
父子倆看了一路說了一路。
“京里人穿衣裳好多,他們不熱嗎?我看著都快熱死了。”
“可能京里人不怕熱吧。”李霖說道。
此時七月底,北方正是暑氣最盛的時候,馬車?yán)锢盍睾驮獙毝际钦阎菀律芽钍剑馁|(zhì)也是流光綢苧麻,一路北上,見多了中原人衣著要遮蓋嚴(yán)實(shí),到了京里父子倆都換了衣裳。
里衣是苧麻長袖,外頭套七分廣袖。
要知道在昭州,元寶就一件七分袖袍子就搞定了。
元寶想他都穿的如此多了,怎么京里街道上的人穿的比他還要多?那布料一看都熱。
“到了,大夫人小少爺。”外頭黎府下人說道。
馬車停到了黎府大門前。
黎照曦這兩日請假,早早接到消息了,此時和大哥一起在大門口迎著,見馬車到了,先快步上前,嘴上喊:“元寶元寶,是不是元寶在呢?”
“我在我在,是不是福寶小叔叔?”
“我是我是。”
兩人一來一回,逗得馬車?yán)锢盍睾蛙囃饷弦娫贫夹α恕?br/>
車簾揭開,先露出一張清秀小男孩的臉,八、九歲的年紀(jì),皮膚白,小小的尖下巴,一雙眼黑亮黑亮的。
元寶模樣隨了他倆爹,小尖下巴、皮膚白、黑亮大眼睛隨李霖,眉毛幾分英氣和挺直的鼻梁隨著孟見云。
一看就不會認(rèn)錯,是清秀中帶著英氣的小男孩。
車上頭和車旁邊叔侄倆打了個照面,互相看了看,雙雙眉眼都笑彎彎的,黎照曦上頭摸了侄兒腦袋,夸說:“不錯不錯,比以前更好看了。”
“小叔叔也好看。”
黎家一家回京時,元寶還小,沒什么記憶,對京里太爺爺、爺爺、阿爺、小叔叔都是看他阿爹和叔叔說起來的,知道福寶小叔叔可好看了,又疼愛他,他還在襁褓中時,小叔叔什么寶貝玩具都送他。
元寶都記著,后來有記憶懂事了,到了過年自己得了紅包,都放在小匣子里,還有他得的玩具稀罕的東西都放進(jìn)去,這次來京里都帶著,說要孝敬他小叔叔。
“小叔叔在我小時候疼愛我,元寶也要孝敬小叔叔。”
此時黎照曦抱小孩下馬車,元寶想起來木匣子回頭要。
孟見云扶阿霖下馬車,李霖一看兒子小模樣就知道要什么,一抬眼跟丈夫說:“他的寶貝匣子就在座位上放著。”
“我去拿。”孟見云胳膊長,沒上車,掀開簾子,一只手就拿了沉甸甸的匣子,轉(zhuǎn)頭遞給兒子。
元寶抱著他的寶貝,高興說:“小叔叔,全是孝敬你的。”
“我也有送你的寶貝!”黎照曦可高興了,他有許多侄子侄女,但被真真當(dāng)個長輩接‘孝敬’還是頭一次,頓時看小元寶,看哪里都好。
黎照曦說完,看向大嫂,行了作揖禮,笑說:“大嫂,咱們回家說。”
“回家說。”霖哥兒對福寶也是滿目疼愛,笑的柔柔軟軟的。
黎府熱熱鬧鬧了一通,見人、行禮、寒暄,說不完的話。之后就是更忙了,黎照曦帶元寶見京里小伙伴,給一一介紹,霖哥兒這兒何嘗不是——孟大將軍可是風(fēng)頭人物。
黎周周給霖哥兒簡單說了些,又說:“……別怕,除了宮里設(shè)宴,其他府邸夫人說話做事,你在昭州如何在京里也如何,宮里設(shè)宴,提前有嬤嬤給你說什么時候見人如何行禮。”
“知道了阿爹。”李霖都記下了。
黎周周就笑說:“真乖。”
李霖一下子就像是回到昭州那會,笑的軟軟乖巧的。
分別幾年,年長幾歲,大家說變了,可又沒怎么變,還是一如既往的親昵,就是元寶記不得福寶小叔叔,也不礙著叔侄倆見面沒半天,好的就差睡一張床了。
元寶是昭州長大的,玩的吃的說話做事,小男孩的淘氣,同差不多昭州長大的黎照曦很對胃口。
“我在官學(xué),黃學(xué)長和陳學(xué)長都考上了秀才。”
“他們都不太踢球了。”
“外頭蹴鞠場我一放學(xué)先去那兒,還有老板娘的綠豆冰喝,小叔叔你知道嗎?就是進(jìn)城沒多久那家,他家的綠豆冰可好喝了,里頭加了牛乳和蜂蜜。”
黎照曦聽了連著點(diǎn)頭,“知道知道,最早還沒這么多花樣,我們在外頭踢球太熱了,我爹去他家買水……”
叔侄倆說的就嘴饞,當(dāng)下要下人做綠豆冰來喝,黎照曦還吩咐:“加牛乳和蜂蜜,我也試試。”
“多來點(diǎn)蜂蜜。”元寶說完,“叔叔,多來點(diǎn)吧?你別跟我阿爹說好不好?”
黎照曦一聽小侄兒要求,這也是愛吃甜的,一副長輩做派說:“今天可以,不過以后不能多用,吃多了甜食要壞牙齒的。”多開明又成熟穩(wěn)重的長輩呀!
“我知道,阿爹也跟我這么說,還說小叔叔愛吃豆沙包,以前早上吃三個,爺爺怕你牙壞不讓你吃這么多。”
黎照曦:……你這小孩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后來宮里放了假——圣上要辦大宴,還有黎照曦心思也沒在學(xué)堂了,太傅們干脆就應(yīng)了康景帝傳下來的習(xí)慣,七月放農(nóng)假。雖然滿勤學(xué)殿的學(xué)生除了黎照曦就沒一個會務(wù)農(nóng)的,怕是麥子苗和雜草都分不清。
放了假,黎照曦就帶著元寶到處玩,去踢球,去逛街,把昭州衣裳拉了出來穿,頭發(fā)是高馬尾戴著小元寶送他的珠子,一甩一甩的,還去了天橋,給元寶買糖人。
小黑最近是樂不思蜀,天一亮就往黎府跑,找老大哥和小侄兒玩——他自認(rèn)也是元寶的長輩。因?yàn)樗欣洗蟾纾獙毷抢洗蟾缰蹲樱蔷褪撬蹲恿恕?br/>
元寶倒是不介意這個,因?yàn)槭樟诵『谑迨宓囊娒娑Y。
于是太平正街上多了不屬于京里的風(fēng)景,高門大戶府邸出來的少爺、哥兒,皆是一身‘奇特’衣裳,打馬上街,往人聲鼎沸熱鬧的天橋去,半點(diǎn)都沒遮斂含蓄,什么帷帽不戴,什么轎子馬車不坐。
如同男兒郎一般出街,坦坦蕩蕩光明正大的。
就是連順親王府的少爺、小姐都出來了。
京里百姓一見,誰還能不知,這就是顧閣老家的獨(dú)哥兒,也只有這位才能攢出這樣的局,高官大臣家的孩子,連著皇家的孩子,也是跟著一起玩,簇?fù)碇侨巳褐凶钪行牡娜宋铩?br/>
“思源,你聽,是不是蛐蛐叫的更亮些?”
梁思源仔細(xì)聽,分辨不出來。歷朝思就說:“全買回去就好了。”
“那不行,我這個月買的東西多了,零花錢快花完了。”黎照曦仔細(xì)對比,還讓元寶小黑聽聽分辨。
歷朝思撇撇嘴,說:“本小姐給你買了。”
“不要,我就要挑個合眼緣的。”黎照曦直接拒絕。
歷朝思臉就臭了黑了,旁邊歷延綿見了偷偷笑,他阿姐就是這般,想對黎照曦好,每次就法子不對,歷朝思一扭頭看歷延綿,“你在笑我?”
“沒有沒有阿姐。”歷延綿立即搖頭。
歷朝思打不了黎照曦,還打不了這個弟弟了?當(dāng)即就敲了腦袋一下,惡狠狠說:“全給你買了,讓黎照曦沒得挑!”
最后蛐蛐自然沒全買,歷延綿好說哄了他阿姐,只買了一個。
黎照曦選好了叫的響的,還給元寶付錢買了,回頭跟思源和小黑說:“等下個月我零花錢到了,我再給你倆補(bǔ)上。”
“好。”思源笑的軟軟的點(diǎn)腦袋。
元寶把手里蛐蛐籠子給思源哥哥,說:“我們一起玩吧哥哥。”
“好。”
回頭黎府黎照曦院子蛐蛐叫個不停,到了夜晚都叫的響。
顧兆知道今個黎照曦帶元寶和小伙伴們出門去天橋了,此時聽著蛐蛐聲,睡不著,面上還挺得意的,大夏天也不嫌熱,湊過去挨著周周胳膊,說:“咱家黎照曦終于學(xué)會玩蛐蛐了,有點(diǎn)京中紈绔少爺模樣了……”
“……”黎周周哭笑不得,沒見誰家當(dāng)?shù)南裣喙@般,盼著孩子嬉戲玩鬧。
顧兆一眼就看出周周心里所想,說:“玩玩嘛,咱家什么家庭,就是荒廢一兩年也是使得的。”
不急不急,孩子還小,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