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_name#第二百三十五章
    第二三日的宴會賓客多了些,  黎府是熱熱鬧鬧了三日。
    這三日算是把京里能打交道的都認(rèn)識了遍，黎周周問小樹借了佳英來用一用，他見佳英說話辦事利落周道還圓滑,  這第二三天,  佳英就作陪，小樹是記性好,  佳英是能捋清關(guān)系，還能看出誰和誰別矛頭打機(jī)鋒。
    第二天宴客，天黑的早，用了午飯沒一個時辰賓客便回了。
    黎周周就趁著功夫整理‘京都交際表格’，柳樹第一次見,  是看的張圓了嘴，“咋跟工作一樣？”
    “人多了,  過年人情走動，誰家同誰家不對付、交惡、交好,  這些咱們不插手管,  但要心里摸清楚,  以后再辦宴會能掂量些?！崩柚苤芨浜痛笊┱f。
    “以前在昭州時,  也每年做?！?br/>     黎周周拿了一本昭州家里人情本遞給佳英,  “你看看?！庇滞浜痛笊┱f：“都身處官員后宅,  不說巴結(jié)奉承誰,  就是不能真吃喝管孩子了,  咱們自己交際圈子要有，也對京里官員后宅心里有數(shù)。”
    柳樹頓時肅然起敬,  周周哥說得對！
    唐柔在一旁也默默想了周周說的話，過去那些年，她閉門謝客,  以為是對孩子好，安全，結(jié)果路子越走越窄，還得罪了小樹，要不是周周小樹大度，還拉著她一起，之后的日子怕是又成了孤零零的，身邊能說話的只有媽媽了。
    佳英對表叔心中感激，看完了人情表，心里有個七七八八的譜，拿了紙筆開始擬草，先把今日賓客按照官職大小來排，一邊說：“兵部侍郎金夫人為人干練，愛吃葷的……”
    “……趙夫人瞧不上金夫人?！奔延柋硎?，“這是我看出來的，表叔要寫上嗎？”
    黎周周：“你先備注上，就是括號里頭小字寫上?！?br/>     柳樹是大方向成，誰對他有厭惡，他能感受到，可旁人不對付話里藏針軟綿綿擠兌一兩句，那他可真看不出來，一聽佳英說，還回想：“是嗎？”
    “席上趙夫人說那道燒茄子好吃好看。”佳英說。
    柳樹茫然點(diǎn)頭，“說了，我也覺得茄子還挺好吃的?！?br/>     旁邊唐柔心里一點(diǎn)動，說：“金夫人前腳嘗過茄子，說做的跟肉似得，結(jié)果不是肉味?！?br/>     “……就這嗎？”柳樹圓乎了眼，這咋就不對付了？
    唐柔溫聲說：“有一自然不成，之后看戲，趙夫人也暗暗別了金夫人一回，還有后來孩子來正院要走，明面上是夸金夫人孩子勇武，實(shí)則我聽著有點(diǎn)像說金家孩子太莽撞了?！?br/>     “這倆家是不是有過節(jié)？”柳樹來了興致。
    黎周周回想了下，“金夫人相公是兵部左侍郎，趙夫人相公是吏部的右侍郎，兩家不是一個部，除了這三點(diǎn)外，整個宴會上，趙夫人還挺熱情捧著金夫人的，聽話音兩家以前走動還成?！?br/>     于是他也鬧不明白，肯定是有舊的小過節(jié)，金夫人沒記在心里忘了，趙夫人一直記著，才有今天。
    這事不是當(dāng)事人也搞不明白內(nèi)里，之后就繼續(xù)說。
    這一通聊天喝茶復(fù)盤，等登記好了，柳樹是興趣勃勃，找到了赴宴的樂趣了，簡直是：“跟那戲文里大老爺斷后宅事似得?！?br/>     時日不早了，佳英先回去，他今日還來接相公回家的。
    黎周周起身相送，按了小樹肩膀，話說直白了，“我有話跟佳英說說?！?br/>     柳樹這才坐好不動了，只是廳里人一走就剩他和唐柔了，頓時不知道說什么有些尷尬，他把臉一撇，不去看唐柔。唐柔見了難過，端著茶壺給小樹添茶，說：“我知道你生我的氣，那次我話不對……”
    回廊上。
    “其實(shí)也沒什么大事。”黎周周看佳英緊張，這孩子才二十出頭，是把所有擔(dān)子都扛在身上，緊繃繃的，他知道佳英機(jī)靈能聽進(jìn)話，也不繞著彎來，說：“你和橦川的婚事是你挑的，也是你把心放硬了做了最壞打算是不是？”
    佳英點(diǎn)頭，“我想當(dāng)官夫人也想日后生了孩子好一些，不用像我一樣到處看人臉色，還要下苦力，表叔，我當(dāng)日做這決定，家里都笑話我，意思就是我不自量力，能跟您和柳老板比。”
    “不是同我們比，你就是你，你有這想法，目的清晰，為了達(dá)到目的，你是自己辛苦，也不是折騰我們，你一己之力供著橦川和他弟弟科舉，把他家后宅打理的妥妥帖帖的，還想著要是萬一以后橦川真當(dāng)官納妾了，你也不悔對不對？”
    佳英眼眶微紅，不是后悔，而是沒人體諒他這些，他點(diǎn)點(diǎn)頭。
    自打成婚以后，他一個人忙著店里，還要操心家里，娘家那邊時不時問他要錢，蘇佳英就是鐵打的心里也有難過的時候，熬不住了就咬咬牙頂著，告訴自己，這都是你自己選的，跟誰說呢？
    說了只會落笑話。
    黎周周心里暗嘆，佳英脾氣倔，小時候就有端倪，他拍了拍佳英胳膊安慰，一邊說：“你別預(yù)想太壞，我的意思是不想以后，就過好現(xiàn)在的日子，橦川人不錯，你們是夫夫一體，你累了苦了，可以想橦川說一二，有時候也能讓他幫你，都成婚成家了，還一個人單打獨(dú)斗的多累?！?br/>     “表叔，他對我尊敬有，我看不出愛護(hù)我?！碧K佳渝咬了唇說道。他覺得相公對他沒愛，所以不想說這些，惹得人煩，他們婚姻本身就是他做買賣似得利誘上的。
    黎周周說：“你們是兩個陌生人成了家，之前互不了解，婚后就是了解的時候，不是催你什么，相敬如賓也好，你自己能接受就成，可我想過日子漫漫長，既是成家里，那就心都往一處使，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心都往他科舉上使，我說的是你和橦川精神上的夫夫感情?！?br/>     “回去你自己想吧。”
    蘇佳英聽得心里熱，接了相公回去路上車馬里，他一直在想，左右糾結(jié)猶豫，回到了家中，王橦川先問：“你今日怎么了？我看你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是不是今日府里被人說了？”
    “沒?！碧K佳英先下意識回絕了，一切都好，他什么忙都不需要幫——這是成親以后過去幾年的常態(tài)，見橦川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問了，蘇佳英想到表叔的話，忙緊跟著說：“其實(shí)也有，我怕打擾你功課?！?br/>     王橦川有些詫異，不過鄭重說：“聽你說話時間還是有的?！?br/>     ……
    黎周周回到廳里，看大嫂眼眶泛紅像是哭過，小樹也有些別扭，知道這倆又說了一通，他當(dāng)沒看到兩人古怪，岔開話題說：“大嫂，今日這些夫人家中適婚年齡的嫡子有這幾家——”
    “今日官太高了，我不想瑩娘高嫁?！碧迫嵴f。
    黎周周聞言點(diǎn)頭，正想說明日還有一天，誰知旁邊小樹先急了，問：“要給瑩娘說親了，怎么我不知道？”又沖唐柔，“你還說你沒瞧不上我，這都沒說?！?br/>     唐柔忙說：“不是的?！庇掷蠈?shí)說道：“我怕你提我家瑩娘和你家大白——”
    “這怎么不能提了？小時候咱們倆家不是說好了嗎?！?br/>     “那是戲言做不得數(shù)，再說，兩家地位如今懸殊。”唐柔見小樹氣，頓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黎周周則說：“孩子婚事鄭重是好事，尤其是女孩哥兒，沒挑成前多是瞞著，不宜聲張走漏太多，大嫂肯定有意明日那宴會，也不是說明日就定，回頭肯定不瞞你，要問你意思?！?br/>     “至于小時候的戲言，小樹回頭你問問大白意思先，別話上頭了，給大白先定了主意，還是要看孩子的?！?br/>     兩家孩子打小一起長大，是姐弟之情還是有了旁的，那要看小孩。
    柳樹本來氣惱上頭都快嘴快拍板定了，聽周周哥一說，到底是把賭氣話咽下去，大嫂就是這般，猶猶豫豫心思又細(xì)，說是為他、為他家著想，可把人能氣死。
    第三日宴，來的客多，孩子也多。等結(jié)束后，別說黎周周，一向精力多的黎照曦都扛不住了，攤在他爺爺?shù)膿u椅上，吃著糖炒栗子，咬開一個，塞嘴里，一口的蜜，好吃的鼓著臉頰說：“誒喲誒喲，福寶可累壞了?！?br/>     黎大笑呵呵心疼孫兒，“多吃點(diǎn)補(bǔ)補(bǔ)?！?br/>     “爺爺也吃?！崩枵贞貏兒玫睦踝尤饨o爺爺。
    黎大拿了吃了，直說好吃、甜。
    “不過我也認(rèn)識了好多人，有合不來的，也有一般的，還有能玩來的?！崩枵贞貜膿u椅上坐起來，“爺爺，我還認(rèn)識個頂漂亮的。”
    黎大：“你這話可不敢讓你爹聽見。”
    “……我不怕，反正又不是打斷我的腿。”黎照曦又躺回去了，可又說：“那漂亮的腿斷了也不好看，那還是不說了吧?！?br/>     “爹咋這么霸道呢?！?br/>     黎大：“可不是，他自個都是十六上了家里門，過了年福福就十五了，不過福福還小，咱們不著急。”
    “誒呦爺爺你和我爹想一道去了，我就是看他好看漂亮，哪里有旁的意思，你們大人真是愛亂想，我還是個小孩子呢。”
    “對對對，福福還是小孩子?！?br/>     一包栗子，祖孫倆嘮嗑吃了一下午，冷了就在火爐上烤一烤，烤出的栗子泛著蜜香甜。
    京里入冬前，黎府把給昭州的年貨備好了，直接送到兩浙去，由著昭州商的船隊(duì)運(yùn)送回去。
    “給你大哥大嫂的年貨、王堅(jiān)的、渝哥兒的，還有黎春黎夏也得備上了……”黎周周坐在桌前開始寫單子。
    黎照曦本來是給阿爹請安的，一問阿爹給昭州備年貨，當(dāng)即坐下來了，也拿了紙筆說：“我也要，我是做叔叔的不能失禮了，先給我的大元寶侄子，還有十七他們幾個……”
    這又添了許多小玩意。
    顧兆今日沐休在家，撇頭一看，黎照曦正在紙上寫：一匣子糖面人。
    “也幸虧是天冷，不然送不過去?！鳖櫿椎?。
    黎周周想起來個事，問相公，“咱們家一路從南到北，路上有些大人接待，我想都送一些年禮過去，正好順道，還有寧平府縣的縣令崔大人。”
    要說起來實(shí)惠便利，那京里的首輔都不如縣官，畢竟現(xiàn)管嘛。
    “你看著來就成，這些不礙事?！?br/>     黎周周就又?jǐn)M了南下的年禮單子，這個交給豐運(yùn)跑腿。
    忙完了這個，時日匆匆，京里第一場大雪時，黎照曦受了風(fēng)寒發(fā)燒了，這下全家人都擔(dān)心壞了，顧首輔調(diào)休成了在家辦公，好方便看孩子，還請了御醫(yī)來。
    御醫(yī)把了脈，說來勢洶洶，但觀小公子氣色還算精神。
    福寶是發(fā)燒雙眼都燒的精光，吃飯胃口也好。黎大就說病怕三碗飯，福福能吃就成。
    “阿爹，爹，我沒事，就是熱，你們忙吧?！备毧匆患胰硕紘?，擔(dān)心他，撐著精神說道。
    顧兆摸了摸福福腦門，還是燙的，用雪水冰過的帕子給換上，說：“你個小孩子生病很正常，咱們從南到北，你好久沒見過雪了，一場小小風(fēng)寒很快就過去了，前些日子，你阿爹還鼻塞呢，好好吃藥沒幾天就好了?！?br/>     “是啊，你小小一個，還操心我們了？”黎周周摸孩子發(fā)絲，“忙你就是正經(jīng)事，其他都是閑事，什么都比不上我家福福?！?br/>     黎照曦心里松快了些，他生病勞累全家操心他，其實(shí)有點(diǎn)過意不去的。
    好在黎照曦底子好，喝了幾服藥，過了兩日就不發(fā)燒了，只是小臉瘦了一圈，以前臉頰還有些奶膘，這次給退了，五官一下子更立體，姝麗許多。
    家里人見了當(dāng)然都可憐。
    黎大就說：“誒呦爺爺?shù)母８Ｕκ莸倪@樣了，小臉還沒爺爺巴掌大，可憐見的，咱們多吃點(diǎn)，還是以前圓圓模樣可愛福氣?！?br/>     “瘦巴巴的難看了。”顧兆說。
    黎周周先瞪相公，顧兆立即改口：“我的意思小孩要肉呼呼才好，結(jié)識?！?br/>     黎照曦生病這事也就關(guān)系近的嚴(yán)家知道，鄭家都是晚了兩日。
    柳樹自然來探病，帶了倆兄弟來，黎大還害怕給小黑過了病氣——這孩子小。柳樹說：“不怕，他打小身子骨就結(jié)實(shí)，冬日里還在雪地里打滾?！?br/>     “這可不敢?！崩璐蟋F(xiàn)在是怕孩子風(fēng)寒發(fā)燒了。
    倆兄弟到了黎照曦房間，以前跟皮猴似得小黑都安安靜靜了，說：“老大哥你快點(diǎn)好吧。”
    這老大哥叫法也是有名頭說的。自打小黑加入了黎照曦蹴鞠隊(duì)，那場蹴鞠踢下來是心服口服，甘愿認(rèn)大哥，只是他有個親大哥，不好叫混了，為了表示對隊(duì)長的崇高敬意，加上黎照曦年紀(jì)最大，那眼珠子骨碌碌一轉(zhuǎn)，就成了老大哥。
    黎照曦是偏好當(dāng)長輩，自然是欣然接受此叫法了。
    “知道了，你小臉垮著干嘛。”黎照曦道。
    小黑就擠出個笑來，“那你要早點(diǎn)好?！?br/>     “……”黎照曦逗的噗嗤笑了，沒敢離太近上手捏這小子，只說：“知道了知道了，等開春你個頭高了，還要教你踢球呢。”
    大白則是拍了拍弟弟腦袋，看向黎照曦說：“你好好養(yǎng)病，少思慮，祝好?！?br/>     “你們兄弟倆可真有意思，知道了，謝謝你們來看我?！?br/>     倆兄弟待得時間不久，沒一刻就出去了，不打擾黎照曦養(yǎng)病。
    后來黎照曦病有起色了，鄭家聽聞來看望，在之后就是現(xiàn)在，黎照曦病好的差不離了，瘦了一圈，病剛好，食欲還不如病中，有點(diǎn)蔫吧。
    府里下人來通報。
    “大人、老板，長泰公主府的大公子來了，說來看望小公子的?！?br/>     顧兆先快聲說：“讓他滾蛋?！?br/>     “啊？”下人嚇住了。
    黎周周說：“請人進(jìn)來?！?br/>     顧兆看門房還悶著呢，說明白了，“聽老板的話?！钡乳T房一走，黎周周才笑，說：“你這脾氣發(fā)的，剛嚇住人了?！?br/>     “是他膽子小?！?br/>     顧兆就是過過嘴癮，黎周周也知道，才請人進(jìn)來的。顧兆當(dāng)?shù)允潜容^復(fù)雜矛盾，但理智上是不愿做個可惡掌控欲強(qiáng)悍的家長，跟他們家里教育理念不符。
    “黎照曦現(xiàn)在的年齡，正是中二叛逆的時候，我要是嚴(yán)防死守這位，萬一黎照曦起了逆反心，還不如就先觀望，此子和以前那什么十七、郎溪、慶恩沒什么不同?！鳖櫞笕俗约喊炎约赫f通了。
    末了又跟周周說：“我倒是要看看，有多好看，呵呵?！?br/>     最后冷笑兩聲嘲諷，表示對黎照曦眼光審美的不信任。
    林康安進(jìn)來，顧大人擺著架子，仔細(xì)看了眼這小子，寒暄上多是像二哥靠攏——話少，嚴(yán)肅，說的都是一二字：嗯、尚可、有心。
    黎周周在旁打圓場，而后讓下人去福寶院子問過，帶林康安去。
    林康安在福寶院子也沒久留，待了兩刻左右就走了，走之前自然是要跟顧大人顧夫人告別。顧大人這次依舊威嚴(yán)，點(diǎn)了點(diǎn)頭，讓下人送。
    人一走，顧閣老跟周周先說：“不做評價?！?br/>     黎周周：……逗樂了。
    “沒想問你這個，吃不吃甜糕？今個是臉快和鍋底一樣黑了，顧閣老好大的氣派威嚴(yán)，不知道甜糕吃不吃看不看得上？”
    好大氣派顧閣老蹭周周，換了一副嘴臉，“吃吃吃，學(xué)二哥也挺累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辦到的……”
    快到年底有兩則大事喜事。
    光武帝對茴國首戰(zhàn)告捷，戎州那邊發(fā)動，打的蕃國退兵十里，且掛了白帆——意思投降求和。
    戰(zhàn)報傳回京中，京中一片喜色。
    在這種喜色中，迎來了新年，光武二年，初三。
    嚴(yán)家嫡長子嚴(yán)柏川，年十五，與鄭家嫡女鄭瑩，年十八，定了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