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書宜和安書雪的身份被替換了。
  就在那個委曲求全的新婚之夜里,安書雪偷偷在安書宜的飲水中下了軟筋散和啞藥,然后藏在婚房里,等所有仆從都出去了,就制住安書宜,還用簪子在安書宜臉上狠狠劃了一道,安書宜中了藥,痛呼不出來,意識也昏沉。安書雪就跟安書宜換了衣裳頭飾,再故意驚呼出聲,碰倒房間的瓷器,引人進來。
  真正的安書宜自然沒法申辯,安書雪就直接冒認了安書宜的身份,兩人面容幾乎一模一樣,現在倒在地上的安書宜臉上一道長長的傷疤頭臉都是血色,安書雪說那傷口是她想要毀自己容貌但失手反而劃到她自己臉上的。
  善惡分明,地上的“安書雪”自然惹得一眾守護者厭惡。
  于是,就這么簡單的,安書宜和安書雪兩人的身份調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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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不患當時不在現場,后來趕到的時候,安書宜已經被玄惜玉108刀臉上毀的沒有一處好肉。商不患從沒想過被他苦心熬出的一碗毒藥灌下去的人是安書宜,真正的安書宜。
  于是,靜悄悄的小院子里,更加寂靜無聲了。
  兩人四目相對,是安書宜先轉開了眼神,仿佛剛剛泄露心事的那一望只是尋常。
  兩人曾經是可以成為神仙眷侶的,但如今,即使不去追究誰對誰錯,兩人之間也已經錯過太多。
  一瞬間,商不患的心臟仿佛被狠狠攥緊了,他想了許多事情,想到逍遙谷中的“安書宜”的種種前后不一之處。想起她明明曾經說過,希望與自己一生一世一雙人,卻最后荒唐的與眾多男人一起生活。
  為何自己從前從沒想過懷疑呢?商不患如墜冰窟。
  一切已經過去,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商不患走向安書宜,像在地牢里,也像在曾經初見的山谷之中,他走向她,眼中只有她。
  “書宜——”
  他又叫了一聲,被叫的人卻沒有回應,只是專心澆花。
  商不患顫抖著手想要去握住她的手,安書宜身體太差,手腳的靈活程度連常人都比不了,更不要提商不患了,所以商不患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她的手。但也清晰感知到她似乎要回縮的意思。
  于是,商不患的手握得更緊了。
  她手腕上受鞭笞的傷口已經好全了,但是以前商不患治她并不刻意想要消疤,于是哪怕就是此刻,手腕上也滿是斑駁的痕跡。
  商不患更進一步,緊緊擁抱她:“書宜,對不起。”
  不知道是誰的眼淚先落下,兩人的肩頭都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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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認的場景也許是感人的,小院外高高的樹影里,一片玄色的衣角搖搖曳曳。
  玄惜玉冷淡的眸子看著院中相擁的兩人,自從商不患將“安書雪”帶出地牢,安置在這個院子里,他就時常過來看看,然后就發現,無人的時候,商不患常常把“安書雪”叫做安書宜。
  也是好笑,在逍遙谷中爭不過其他男人,就來找跟書宜長得一模一樣的替代品了么?還是個已經被毀容了的替代品。
  起初,玄惜玉是這么想的。
  但是“安書雪”來到這個院子里之后,身上收拾的干凈齊整,遠非以前在昏暗的地牢中的光景可比,加上她不吵不鬧,玄惜玉終于愿意將眼神分給她一點兒了。
  這一看,就看了許多時候。
  甚至,玄惜玉比商不患更敏銳,更早的覺察出或許他們把兩姐妹弄混了。
  這是他身為魔教教主所不能容忍的錯誤。
  所以他沒有像現在的商不患一樣緊緊擁抱著安書宜顫聲道歉。
  安書宜曾經吸引玄惜玉的東西,美貌、靈動和笑容,現在蕩然無存,再加上她現在滿身病痛,命不久矣,在玄惜玉心中是不值得自己回頭的。
  一旦回頭,他會背負巨大的悔恨,他需要跟其他人反目,他需要放棄幾個男人之間因為安書雪牽線搭出的巨大利益,他需要耗費大量資源救治可能根本救治不回來的安書宜。
  這是不合算的。
  于是玄惜玉認出來了,但沒有跟安書宜相認,也沒有告訴其他人這件事。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他時常會忍不住過來看她。
  也許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就會不聲不響的死去,玄惜玉想。
  心底另一個細微的聲音是,如果她死了,自己可以給她收尸。也算是對得起曾經的情誼。
  但是現在商不患也認出來了,玄惜玉眸色越發冰冷。
  商不患是跟他截然不同的人,溫和正直,以及跟安書宜相仿的善良。
  商不患在認出安書宜的一瞬間,心頭都被悔恨和痛苦占據了,沒有一分一毫計較相認的得失。
  這讓玄惜玉一再認清自己的卑鄙,沒人會喜歡這種感覺。
  那一瞬間,玄惜玉甚至想過就這樣把院子里的兩個人殺了,這樣,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了。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心里的卑劣。
  只是,他沒有動手。
  就像他明明不愿意為認出安書宜付出代價,但卻不知道為什么常常來看安書宜一樣,現在的他,明明起了殺意,但還是沒有下手。
  既然商不患喜歡現在這個毫無價值的安書宜,就隨他喜歡去吧。
  最終,玄惜玉決然離開。
  并且在商不患收拾東西打算帶著“安書雪”離開逍遙谷的范圍,其他人不明所以紛紛勸阻之時,玄惜玉一直冷眼旁觀。
  商不患是當世第一神醫,也許他真的能救下安書雪。
  也算是命中注定的事。
  如果說幾個男人中,還有誰有可能挽回,也只有商不患了。他是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