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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酥不擅長安慰別人，況且這種場合，誰還需要安慰。
    失神的龍翼在自言自語般地重復(fù)了幾遍“為什么”之后，終于扭頭看了一眼孤立無援，老態(tài)龍鐘，不懂站還是跪的老人。
    老人垂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捻著自己破爛的衣角，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胸前深藍(lán)色的破棉襖上，蘇酥看到那件襖子的手臂和胳肢窩處，分部著三個規(guī)整的大補(bǔ)丁，拉鏈上的拉環(huán)也不翼而飛。
    龍翼突然抱住蘇酥，靠在她肩頭放聲痛哭，兩個男人趕緊奔了過來。
    老人抬起蒼老恐懼的眼睛，雙手顫抖不止。
    龍翼：“他們殺害了我的父親，我應(yīng)該全力以赴地恨他們，可是為什么……”
    龍翼的心沒有被仇恨填滿，原來她也是個那么心軟的人。
    梅小姐和jojo被眼前的景象怔住，發(fā)怔間，與她們一同上來的兩個女人突然一邊哭叫一邊沖進(jìn)了停尸間，嗚啦嗚啦地哭起喪來，龍翼突然收起哭聲，并走到停尸間門口，冷冷地說：“那不是爸爸的尸體。”
    兩個女人擠眉弄眼地看她，稍大的那個還帶著哭腔說：“你爸尸體在哪兒？”
    龍翼沒有回答，返回了自己的座位，繼續(xù)失神。
    275
    不明身份的兩個女人是母女，傳說中龍翼父親的小三和私生女是也。
    大家在走廊默默無言地等了約半小時，龍翼的母親閃亮登場。
    除了段隱和那對母女，所有的人都一臉吃驚，深感意外。
    因為龍翼的母親一看就不是個善茬，那對母女是如何見縫插針地生存在他們這個家庭之中的？龍翼的父親想必是個牛上天的人物，否則怎么敢在這個女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吃。
    龍媽開口就是雪姨腔：“感謝我老公的外室，親自來送他最后一程。”
    三兒本來是很和氣的眼神，突然一閃而過的兇光，立刻又是一副討好樣：“姐姐，阿照的遺產(chǎn)，我也有份吧？”
    大伙面面相覷，果然吶，人走茶涼，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龍媽隔著墨鏡一個魅笑，轉(zhuǎn)而對貼在墻上，雙腿并攏不知所措的老人說道：“老人家，我是死者的老婆，你兒子失手殺了人，理應(yīng)償命，但是從道德角度，我老公沒有道德，他有錯，所以我原諒你們。”
    老人家激動地又想下跪，被梅小姐和jojo攔住了。
    龍翼沒想到自己的母親這么痛快地做出決定，她一時錯愕，無以言表。三兒母女不干了，私生女第一個反對：“阿姨，他們是殺害爸爸的兇手，你怎么可以原諒他們？”
    老人家又嚇得雙腿哆嗦。
    龍媽：“你們剛剛說遺產(chǎn)對吧？沒有，那些都是我和龍翼的東西。”
    一聽這，三兒徹底撕破臉皮了，眼中兇光乍現(xiàn)：“姐姐，我和你究竟誰是小三，你看你女兒多大，我女兒多大。”
    龍媽拍了拍名牌挎包的灰，淡淡說：“我是原配。”
    私生女咆哮：“那又怎么樣？那你也是我爸媽之間的第三者！”
    龍媽依舊面不改色，甚至有一絲想笑，她突然走近了幾步，對她的情敵說道：“在我嫁進(jìn)龍家之前，你確實可以說我是小三，但是劃重點(diǎn)，我是被小三的，而且結(jié)婚之前我一直不知情，至于在我們結(jié)婚之后，你依舊選擇和阿照你儂我儂，那么你才是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三：“你顛倒黑白！”
    龍媽：“做人不要太貪心了，但凡今天你女兒比我女兒小，你們現(xiàn)在擁有的那些車子房子，我都要一筆筆清算。”
    三兒母女被反將一軍，驚訝到無言以對，人家原配要收回夫妻共有財產(chǎn)的那一部分，輕而易舉。
    276
    龍翼一直由蘇酥?jǐn)v扶著，眾人來到地下停車場。
    龍翼突然問她：“酥姐姐，你覺得我媽媽做得對嗎？”
    “站在她的角度，當(dāng)然是對的呀，沒有人會做出一個自認(rèn)為錯誤的選擇。”
    “她的角度？什么角度？她的老公被人殺害，她孩子的父親被人殺害，她怎么可以說不怪就不怪？”
    “不管她是誰，她都是她自己，很多年以后你依然認(rèn)為正確的那個決定，才是正確的決定，當(dāng)然，龍翼你可以選擇不原諒，你媽媽是你媽媽，你是你，但是將來的你會認(rèn)同這個決定嗎？”
    龍翼的心里是有答案的，只是她做不到像自己的母親這樣決絕，她的父親不是個稱職的丈夫，但是個稱職的父親。她的父親固然有錯，但錯不至死。
    龍翼知道將來的自己會做出何種選擇，所以現(xiàn)在她也就只能逼著自己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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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無聲的宿舍，深夜的月光斜斜地打在墻上。
    蘇梅默契地躺了很久，依舊沒有入睡。
    “人生好難啊……”梅小姐發(fā)出一聲慨嘆。
    老人那件殘破不堪的棉襖再次出現(xiàn)，蘇酥跟著嘆氣。
    梅小姐：“雖然說人生是一場游戲，但是人生這場游戲，真的沒有贏家。”
    “人生難，做人難，人難做，難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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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梅不再兼職，江江和二三也要離職，據(jù)說他倆是通過勞務(wù)公司來到段隱這打工，現(xiàn)合同到期，勞務(wù)公司給了他們更好的選擇，這兩個家伙要跳槽了，氣得段隱在手工部訓(xùn)斥二十分鐘，一向聒噪的jerry和cherry都不敢吱聲了。
    蘇梅“收網(wǎng)”，因為那個案子破了，白桃川和季辰州就是主謀，背后沒有第三人。
    或許是警方判斷失誤，或許是出于對兩位“業(yè)余臥底”的保護(hù)，警方對她們隱瞞了重要信息。
    但現(xiàn)在，她們清楚了整個事件經(jīng)過。
    白桃川與季辰州確屬戀人關(guān)系，一年前他們共同從福利院領(lǐng)養(yǎng)了一名男性孤兒，彼時那名男童約莫五歲，且患有輕微自閉。
    一家三口在流言蜚語中其樂融融。人們常說人間是煉獄，麻繩專挑細(xì)處斷，這樣嶄新的生活不過開始了短短半年便走到結(jié)局，男童在一處車禍中喪生，死狀極為殘忍，不亞于五馬分尸。
    兇手是某某的兒子。
    某某通過各種渠道壓住了這件事，白桃川與季辰州獲得他們并不認(rèn)可的一百萬賠款。
    世人皆罵他們冷血，一個五歲孩童的命怎么只值一百萬？就因為不是他們親生的，所以可以草草了事，就因為不是他們親生的，這一百萬不是他們白得的？
    生活如人飲水，旁人只知表象。
    審訊室里，白桃川與季辰州的供詞出奇一致，“當(dāng)初收下那一百萬賠款，世人罵我們冷血，現(xiàn)在我們報了仇，他們又罵我們冷血，這我可不認(rèn)，這輩子干的最熱血的事，就是與辰州（桃川）相愛，并且殺了那個畜生。”
    原來當(dāng)初被警方鎖定時，所有的證據(jù)鏈均表明兇手為一人，這也是白季二人最初的計劃，棄一保一，但隨著警方抓捕行動的推遲以及惡勢力的脅迫，他們還是決定遵從內(nèi)心，風(fēng)雨同路。
    隨著白季的自首，這起案件就此告破，可是蘇梅全然沒有協(xié)助警方破案的自豪與榮耀。她倆從始至終都很安全，甚至沒有發(fā)揮任何作用，因為白桃川與季辰州破壞了心中神圣的道德法則，卻是保留了頭頂那片璀璨星空的人。在退無可退的情況下，他們突破了自己的道德底線。
    法律面前，人無法用好壞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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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個靜謐無聲的夜，今天的月在云層里若隱若現(xiàn)。
    蘇梅躺在床上，喪魂落魄地看著忽明忽暗的天花板，心中似乎有某種東西粉碎的聲音。
    “酥酥，我想換專業(yè)。”梅小姐輕柔的語氣在這流緩的空氣里顯得輕飄飄。
    “換哪個？”
    “哲學(xué)吧。”
    蘇酥閉目冥思，也似乎是放松一下睜得許久才緩過勁來的疲憊的眼睛，半晌之后她翻了個身說：“那我想換佛學(xué)。”
    接著兩人不約而同發(fā)出一聲長嘆。
    梅小姐：“算了，還好我們是和死人打交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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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蘭和小仙的婚禮進(jìn)入倒計時，明年夏天，他們就是一家人了。
    高飛和龍翼直接閃了婚。
    樊凡和小馬哥的戀情也步入正軌，在陽朔的落日余暉里，二人深情相擁。
    梅小姐依舊與祁天打打鬧鬧，分分合合，但萬人迷祁天就像一塊千錘百煉的牛皮糖，死死地黏住這個在他眼中與眾不同的女孩。重慶辣椒果然叫人欲罷不能。
    許久沒睡個好覺的段隱被母上大人一個急促的電話打醒，“喂～～～”
    ——媽的好大兒！你老爹說你有驚喜給我啊？是什么？不會是未來兒媳吧？
    段隱無情地掛斷電話。
    后來，晏清沒有奪命連環(huán)call，她直接追到了段隱的公寓。
    手扶門框打起了視頻，“漫煙你看，這就是我兒子，這是他憑自己本事買的公寓。”
    鏡頭掃視一圈，梁漫煙和蘇父看得有些尷尬，“晏清啊，孩子們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做主好了，而且我家不考慮女兒遠(yuǎn)嫁。”
    晏清毫不在意：“那沒關(guān)系啊，可以讓我兒子過去，上海的生活節(jié)奏太快，我聽說永州和成都的節(jié)奏差不多，正好適合我兒子。”
    “那個……”
    “漫煙，你別這么嚴(yán)肅好不好，我跟你又不是非做親家不可，主要現(xiàn)在我兒單身，你女也單身，將來的事誰說得準(zhǔn)呢！”
    段隱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他老媽一番莫名其妙的操作，“媽，你在干嘛？”
    晏清沒鳥他，繼續(xù)和視頻那頭喋喋，“你看啊，你家小酥在上海念書，她又喜歡有正義感的男孩，這不明擺著和我家小子有緣分嗎。”
    “行，那回頭我問問小酥？”
    “好啊好啊！我先把我小隱的帥照發(fā)你！”
    段隱輕諷他媽：“這么急于求成，人家還以為你兒子有毛病呢。”
    “你可不就是有病！那天和你吵架那女孩兒不是我兒媳，你親口說的啊，那老媽這就給你安排。”
    說著，晏清給還未梳洗的段隱來了張生活照。
    段隱不屑：“相親是不可能相親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相親。”
    “那你把那個女大學(xué)生搞定啊，我看你不太行。”
    “雖然您和我爸已離婚，但我和您還是有血緣的吧？”
    “你也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了，去相親別人就能看上你嗎？我跟你說，你去相親，正好也看看你鐘意那女孩啥反應(yīng)。”
    “算了吧，我已經(jīng)夠萬劫不復(fù)的了，你就別添亂了。”段隱好像在下逐客令。
    “臭兒子！人女大學(xué)生比你小多少歲啊？靠譜嗎？！”晏清感到痛心疾首。
    “媽，你也太不把自己兒子當(dāng)回事了，我這品相存在占老牛吃嫩草的便宜嗎，那女孩不虧好嗎！”
    “不虧人家怎么不愿意跟你啊！？”
    段隱感到胸口中了一箭，硬生生地發(fā)硬發(fā)疼，差點(diǎn)噴出一口血來。
    晏清頒布最后通牒：“這小酥可是女博士，而且從事法醫(yī)工作，多么勇敢又聰慧的女孩子，這樣的女生你能和她相親都是你的福氣！就算腿斷了爬也得給我爬過去。”
    段隱耳邊嗡嗡地回旋著他媽的聲音，“媽，女博士？法醫(yī)？”
    晏清不明所以：“昂。”
    “你說她老家哪里？”
    “永州，姓蘇，名也是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