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一一按照規定的時間來到醫院，然而醫生面前放著的似乎不是一份體檢報告，“朱一一，我們建議你盡快住院。”醫生如是說。
    回到走廊的一一腦袋瓜一陣暈眩，“你已經肺癌晚期了。”醫生的話像陀螺，在她眼前不停地轉，不停地轉···
    就在她即將癱軟在地，一只有力的手撐住了她，是被撞老人的家屬女兒，后來朱一一才得知，那是他兒媳。
    兒媳一號：“可算找到你了，今天你逃不掉了！”
    兒媳二號：“我們已經查到監控了，你還說不是你撞的老人家！？”
    朱一一欲哭無淚：“你們想怎么樣？”
    “當然是賠錢啊！”
    “我沒有錢。”
    “沒有錢也得賠！”
    二人掏空了朱一一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加起來五塊不到。
    兩個兇兒媳面面相覷，然后她們就像押犯人一樣來到了朱一一的家。
    065
    大白天里，后媽和哥哥正在補覺，她們將心如死灰爛泥一般的朱一一扔到地上，開始在每個房間探頭探腦，發現有人后，便要求朱一一快去拿錢。
    此刻的朱一一已經魂不附體，任你怎么催促都無動于衷。
    兩個女人拿她沒辦法，兒媳一號站在后媽的房門前，干咳了兩聲。
    眼見門口站著一個陌生女人，后媽一個激靈：“你們是誰啊？！”
    一看后媽面相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媳一號打趣道：“你女兒在外面闖禍了，我們陪她回家來拿錢啊。”
    “我沒有女兒，誰是我女兒？”
    兒媳二號指了指癱坐在地的朱一一：“這是你侄女？外甥女？”
    后媽一口咬定：“我不認識她。”
    這下兩個兇媳婦兒不干了，異口同聲：“不認識她能有你家鑰匙啊！”
    “我是她房東，她住隔壁，喏，那個樓梯間。”后媽遞出一把鑰匙。
    兩女人迫不及待地打開外面的樓梯間，發現里面除了簡陋，實在找不出第二個形容詞，再看看這丫頭一副皮包骨，不禁激起內心最深層的同情與憐憫。
    但是她們依然對朱一一放話：“死丫頭，錢你是一定要還的，我們改天再來找你！”
    哥哥被這一番動靜吵醒，頂著半月沒洗的油頭起床查看：“什么事啊？！吵死人了！”
    后媽說：“這丫頭在外面闖禍了！”
    “關我們什么事！”哥哥將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朱一一拖到了門外，他們娘兒倆繼續關門睡大覺。
    066
    一一曠工的第一天，甄甲眉頭深鎖。
    一一曠工的第二天，甄甲魂不守舍。
    他向他的好哥們抱怨：“朱一一已經連續兩天沒上班了。”
    “休假還是請假？”
    甄甲也想知道。
    哥們分析：“休假正常，請假也正常，誰家還沒點事了，對不對？”
    架不住心里的擔憂，他決定去水站問一問情況。
    哥們：“去什么水站？你問奶站老板不就好了？”
    “我問了，秦哥說朱一一壓根沒請假啊！”
    “那你去水站肯定也是這個回答啊！”
    “那我就去她家里！”甄甲不由分說，一溜煙地往水站駛去。
    哥們感嘆：“愛情！精神毒品！”
    067
    敲響朱一一家的門，哥哥眼角掛著眼屎，嘴角掛著泡面：“你是誰啊？”
    看到開門的是個男生，甄甲心里咯噔一下：“我找朱一一，我是她同事。”
    哥哥靈光一閃，覺得此人甚是面熟，這不就是送自己妹妹回家那貨嘛！他還是一臉不耐煩：“昨晚玩得太嗨了，一一還沒起呢，我女人犯了什么事？值得你一男同事親自找上門？”
    甄甲心里有震驚有難過，外表淳樸的朱一一竟然腳踩兩只船。
    “今天我沒去單位，這是朱一一找我帶的鈣片，我剛路過，就送進來了，對了，這個鈣片是我嬢嬢家的，免費的，我給其他同事也送了。”
    哥哥接過對方手里的塑料袋，一臉殺氣地關上門，他想，朱一一你還配吃鈣片呢！
    隨手就扔進了垃圾桶。
    甄甲感到痛徹心扉，他竟然喜歡上一個玩弄自己感情的女人。
    回去時飆了一路的“迎風淚”。
    068
    此時的朱一一到底在哪兒呢？她在與甄甲一同吹過晚風的江邊。這兩天，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此久坐。
    對于未來，朱一一有過無數遐想，她想開一家火鍋店，想找一個話不多，但會偶爾蹦出一兩個笑話的男人，她想結婚生子……如今看來，夢碎得那樣徹底。
    就連眼前的幸福，她都無福消受了，更別提那么遙遠的將來，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她在心里一遍遍質問，憑什么！憑什么！可是歸根結底，她又覺得是自己活該，一個不懂得追求幸福的人，憑什么走一步算一步，等老天掉幸福給自己呢？
    萬般愁苦一齊涌上心頭，她哭到不能自已，褲兜里摸出一張生母當年的黑白證件照，更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憐最可悲的人了。
    069
    甄甲忙著店里的生意，渾然一副萎靡不振。突然柜臺前傳來一個新訂單：“你好，我要一杯草莓味的奶茶。”
    是朱一一，甄甲強忍著思緒，沒有抬頭看她。直到將做完的奶茶交付柜臺，他也沒有抬起高貴的頭顱。
    感情，最忌因誤解引發的賭氣和冷戰。
    今日，朱一一是打算最后來看甄甲一眼的，她本猶豫要不要將自己得病的事情告訴對方，這世界上，還會有人擔心自己嗎？可是看到對方的“冷漠，視而不見”，她收回了心里所要傾訴的所有委屈。她不懂甄甲今天為何這個態度，她也不想懂了。
    轉身離去的一瞬，眼淚奪眶而出，萬念俱灰的朱一一沒想到，她和甄甲，是以這樣的方式告別的。
    070
    她已經想好怎么死了——服過量安眠藥。沒文化的她以為，吃安眠藥上路是沒有任何痛苦的。
    聽著任賢齊的《傷心太平洋》，進入此生最后一個夢境，希望今晚的夢里，能看到媽媽。明晚的這個時候，她就真的可以去找媽媽了。
    當一個人尚有生存下去的意識，卻又下定了決心尋死，我想她是害怕的。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朱一一看到自己床邊站著一道黑影，驚聲尖叫的同時打開了床頭的臺燈。那是一張比鬼還恐怖的臉，□□、蒼老、猙獰、惡心。
    老色批摩挲著手掌，嘴角掛著口水：“一一，你現在是我的了，你不要反抗哦，你媽可是收了我一大筆錢呢。”
    那一刻，無比狹小的空間里，朱一一突然變得異常冷靜，她想到了死亡，是啊，自己本就是一個一只腳踏在黃泉路上的人，何不拉個墊背的呢？
    臥室的門早就被后媽從外反鎖了，他們應該不會想到，這出戲出現了反轉。
    雖然朱一一是個瘦削的女孩，但她干了十多年高強度的體力活，你要說她手無縛雞之力，可能么？眼前這個老東西，真不一定是她對手。
    緊閉的樓梯間里傳出了幾聲重響，有什么東西似乎要從里面逃出來。朱一一滿臉鮮血，瘋魔似的看著眼前沿著墻壁，慢慢倒下去的老畜生，一旁是那張同樣沾滿鮮血的八仙凳。
    此刻，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快，叫暢快淋漓吧。
    071
    朱一一來到附近的望山橋，她等不到明天了，其實明天要做什么呢，她并不知道。
    但現在，她絲毫沒有猶豫地翻身一躍，結束了這迷茫而又辛苦的一生。
    衣冠楚楚的黑白無常來收魂了，
    小黑：淦！來遲一步！
    小白：冤有頭債有主，你我皆看客，冷靜。
    072
    赤色的煙霧繞進了哥哥臥室，人哪兒去了？洗手間傳來噓噓的聲音。
    朱一一化作人形，站在洗手臺邊，一臉陰笑地直勾勾地面向他哥。
    他哥抖了抖命根，大罵一句：“艸！嚇死老子了！”
    邊罵邊想往門外走，就在他路過朱一一的時候，一股沖天的力量扼住他的脖子，將他舉了起來，狗日的朱一一這是要造反嗎？！他憋在喉嚨憤憤罵道。
    隨著窒息感的加強，浴室的門也慢慢合上了，還沒來得及驚恐，哥哥的腦袋就被摁進了馬桶。奇怪的是馬桶里不知何時被放滿了水，朱一一不享受復仇的過程，她只要結果，哥哥的頭一次也沒從水里出來過。
    后媽似乎聽到動靜，起身查看：“兒子？！”
    此時正殺紅了眼的朱一一緩緩起身，她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徑直走去開門。
    然而面對繼母的，卻是她那張純真無邪的臉，繼母一臉失望：“是你啊。”
    這個女人一定是睡糊涂了，她忘了自己今晚與老畜生達成的那筆交易了嗎？她忘了自己親手將繼女鎖在樓梯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計劃了嗎？
    “媽，我想和你睡。”朱一一突然抓住她的手。
    “滾！”
    可是，一一依然屁顛屁顛地跟著她進了臥室，并上了她的床，繼母反手一巴掌：“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小白咬著牙：冷靜啊，冷靜啊，你可不能再弒母了。
    小黑：叫你平時多做功課，偏想著偷看別人命格。
    小白：什么意思？
    小黑：那不是她生母。
    小白松了一口氣。
    可是，朱一一什么都沒有做，她又回到了望山橋，又尋了一次死。
    小白皺眉：這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