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剛做好飯,關了火,就聽見梆梆梆的敲門聲,她解下圍裙去打開門,發現門口站的竟然是婆婆。
婆婆一臉假笑,跨進了屋里。她在室內轉了一圈,看到李明剛做好的飯,一盤糊爛牛肉,一盤西藍花,外加一碗濃稠的八寶粥,就從鼻孔里哼出一聲,譏笑著說:“你一個人過的還挺不錯的嘛?!?/p>
李明關上門,走到沙發邊坐下,冷漠地說:“怎么?我一人就得餓死么?”婆婆又輕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在她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穩,從皮包里翻出那份離婚協議,扔到兩人中間,說:“這是你寫的吧?”
李明冷笑:“怎么?王超連字都不會寫了,還得請您代勞?不過,據我所知,這個得當事人簽字才行,就是親媽,也不算數的?!?/p>
婆婆笑里藏霜:“好,果然是個牙尖嘴硬的貨色,算我沒看走眼。都是明白人,你這么敞亮,我也就放開了說。既然是協議,那就得由雙方協商才成,你一家之言,未免太欺負人了吧。就是做買賣,還有個你來我往的商談呢,你說是吧?今兒我來,就是要給你講講這里面的是非曲直?!?/p>
李明冷笑:“應該沒什么好講的吧?誰的東西歸誰,我并沒有貪占你們一分一毫,你也犯不著再苦苦相逼了吧?”
婆婆的聲調拔高了幾度,笑如冰削:“這話說的就不地道了吧,什么叫苦苦相逼,我可是個講理的人。你這協議上黑字白底清清楚楚地寫著,婚前財產歸各人所有,婚后債務自負,就這條,也太不意氣了吧?雖說你們結婚不到兩年,可好歹也談了快十年了吧,當時死纏爛打,揪著我兒子不放,如今看我們家王超賠了些錢,就一點情意都沒了,直接一腳踹開,這說出去,你一個姑娘家,也不是好做人的吧?”
李明聽了,只是淡漠地說:“王超的賠賺與我無關,再說了,我也勸過他不要炒股,是他死活不聽,我又有什么法子,他那么大的人了,后果自負也是該的?!?/p>
婆婆冷笑幾聲:“賠賺與你無關?這句好沒道理。你們倆結婚這么久了,你就敢說,你沒費他一分錢,穿衣吃飯,還有那游逛,哪一次不是我家超出的錢兒......那些錢不都是股市上賺來的?花的時候不說彼此,如今賠了就開始分起你我來了?出門打聽打聽,就是養個婊子,做戲也要做全套兒呢?!?/p>
李明氣的雙眼噴火:“那我還有一筆賬沒算呢,從我倆結婚那天起,王超就搬到我這兒來了,水電費也就不說了,這兩年的房租也不少了吧,這個又該怎么算?”
婆婆尖聲大笑,臉色如冰:“哼,我不跟你計較,你倒先跟我較真了。既然你說的出口,那我就給你算一筆仔細的賬。你倆結婚,買車,買房,請客吃飯,迎來送往,我們家砸進去一百多萬呢,這個錢你總認吧?”
李明冷笑不止:“房子,車子都是你們的,我一樣兒沒要,要說其他的,你們不至于結婚娶媳婦連點錢都不舍得花吧?就算是娶了誰,這錢也都一樣兒出?!?/p>
婆婆臉上那層假笑徹底融化掉了,露出一臉的冰冷:“就算娶親的錢是該的,可房子,車子呢,哪一樣不是你敲定的?說句不好聽的,如今你翻臉無情,把我們家王超踹了,過個一兩年,要是有個新媳婦上門,如今的人都忌諱著呢,你看好的東西,人家未必瞧的上眼,到時候還得重新置辦,勞心勞力不說,這錢兒打哪兒出?。亢现覀兗页稍┐箢^了,天天凈填補這些窟窿了?!?/p>
李明氣憤之極:“我并未拿走這些東西,憑什么要賠給你們,可笑!”
婆婆臉色發青,眼神如刀:“丫頭,我告訴你,你吃干抹凈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兒,沒那么容易。今兒,我不把賬算細了,不扯掉你的外皮,震震你這骨髓,我這幾十年看人做事的能耐算是白長了!從你們談戀愛起,哪一年,我家超在你身上花的錢沒個幾大萬的,別以為憑著一副狐媚子的樣兒就能蒙著人背地里干事兒,打量著誰都不知道呢,我可都是留著心兒呢。”
李明咬牙切齒:“飯不是我一人吃的,玩樂也不都是我一人消費的。”
婆婆的聲音越發刺耳:“那禮物呢,你可都搬回家了吧,手機換了多少個?電腦換了幾臺?耳環,項鏈,衣服,還有你那些裝瘋賣騷的寫真集,哪一樣兒不是我們家的錢?”
李明悲憤:“那我的青春呢,白白搭上的這十幾年的青春,這又該怎么算?”
婆婆陰笑不已:“你的青春?我還沒說我家王超白費的心力和時間呢,我就納了悶了,咋么就偏偏看上你了,要不然,找個啥樣的沒有?!”
“當年市長的女兒也追我們家超呢,那是要樣兒有樣兒,要個兒有個兒,還通情達理,超要是娶了她,哪有后面這一堆爛攤子的事兒?可惜我們家超就是一根筋,栽迷到你手里了。這事兒上,超是有點憨了,可我不傻。你坑害了我們家王超,現在倒好,看勢頭不對了,想一腳踹掉,自個抹油走人,門兒都沒有?!?/p>
李明渾身的血都凝固了:“你要怎樣?”
婆婆細細冷笑:“要么把結婚的全部花銷給我都吐出來,要么債務分擔一半,否則,想離婚?免談!”
李明怒目而視:“我要是不呢?”
婆婆臉一沉,起身:“我自有法子讓你小日子過不下去,走著瞧吧。”說著就摔門出去了。
李明坐在沙發上,聽到那聲門響的一瞬間,淚如雨下,這就是她令人稱羨的完美婚姻么?這就是她十幾年來日日夜夜心醉的愛情么?她以為,自己也算有情有意,好歹給彼此都留了些臉面,絕不會再狗吠一般地去爭執了。日后分開了,再想起時,最起碼還有幾分感恩的余溫在心里,不至于仇眼相對,咬牙切齒。
可現在,自己的這份好意,竟然被對方直接放進蒜杵里搗了個稀爛,這還不夠,對方還嚼嚼吐吐,最后唾了自個一臉臟。
她又獰笑了起來:也好,也好,留著這份念想干啥?人家已經無情無義了,自個又何必多此一舉呢?這世道,殺人是犯法的,誅心卻從來無罪,本就該一刀兩凈,各自歡喜去。就當那十幾年的青春,都喂了豬吧,說過的那些瘋言瘋語,也都不作數吧。從今日起,我李明干干凈凈,明明白白,又正值青春好年華,不怕覓不來一個一心一意的人!
笑意未消,憂又生起:這錢,又該怎么辦?難道就任他們宰割么?我這會兒是身上沒幾個錢,工資也不高,如果再背一身債,以后的日子咋過?
李明咬牙:都怪當時不聽爸媽的勸,惹他們傷心不說也罷了,人已經賠進去了,若是再惹一身騷,怎么有臉回家!再說了,憑什么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大不了請律師,婚前財產歸個人所有,誰借債誰還,這么明白的理兒誰不知道,我還不信了,她再有手段,還能跟法律對著干么?!
想到這兒,她又有些安慰了,只是,哀傷又起:這都什么人啊,我這是認識的什么人啊,十幾年了,從兩小無猜到青春年少,又一路逶迤到現在,這份愛情,曾經自以為命一樣兒的凝重,如今看來,還不及一把空氣兒,輕飄到自己都不忍直視?原以為血魂相通的至愛,狠起心來,竟然就這樣將我活活坑埋?我要的并不多啊,可生活為什么這般待我?
一時間,她又悲憤交加,癱趴在沙發上,嗚嗚咽咽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起身,帶著滿眼的凄清,呆坐在那:或許,或許,我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對方,一切不過是表面的和諧吧,那些歡聲笑語,從來不曾沾染生活的底色。是她眼瞎,怎么就看不到王超身后的那雙鷹眼呢,只能說當時太年輕了。沉醉于相戀,分手于相知,也是活該。誰讓她固執己見,不聽爸媽的話呢,若是爸媽知道是現在這般情狀,又該怎樣的痛心疾首呢?!
想到這兒,她好似被猛然一擊:不行,這事兒不能讓爸媽知道,不能讓他們傷心,我要先自己去打,即使打不贏,也要耗一耗他們的銳氣.....好歹有法律條文給我兜底呢,不怕。
只是,沒個商量的人,難免有些心虛,該找誰呢?她在心里轉著圈,將心里的人挨個清查了一遍,最后才選定了一個,想好后,她站起身來,換了鞋子就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