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樓杜老爺和糧鋪的方老先生,倒是明事理,為咱們大清百姓著想的明白人啊。”太后好生感慨,話里流露出贊揚。家宴過后,乾隆完全無視了眾妃嬪頻頻投射來的愛慕,摒退眾人,留在慈寧宮和太后話家常。這話說著說著就繞到了高淳的好縣民身上。
“兒子也是認為他們可算得上是商家之楷模。所以兒子想宣他們入朝為官,心存百姓,能干實事,倒是比朝堂上一些自私自利空有一身文采的官員都要好。只那方老先生年歲已高,兒子倒是想把這份恩典留著,看其后人如何。”乾隆倒也不是真的征詢太后的意見,只是這事到最后會牽扯到杜若蘭,不得不重視起來。
太后也是納悶這朝堂之事怎的和她一個婦人說起,倒也沒想別的。交叉著雙手放與膝蓋上,讓晴兒給給她捶捶背,“后宮不得干政,這朝堂政事哀家這婦道人家怎么懂得,哀家只能幫皇帝看著這后宮。皇帝怎么想就怎么做吧。”
“皇額娘怎是一般婦道人家可比的。說到這,兒子倒是想起來,其實這施粥的法子倒不是那二位的主意。”乾隆神色自然的把話題一轉,勾起太后的好奇心。
“這難不成是哪位夫人的點子?那道真是深明大義的。”太后理所當然想到可能會是那二位的夫人出的辦法。
“是一個才11歲的小丫頭想出來的,是杜成德唯一的掌上明珠。不但明理懂事,這琴棋書畫樣樣拔尖,連咱滿洲兒女的騎術也是學的有模有樣。”說到杜若蘭,乾隆滿心的自豪。
感覺到身后的晴兒捶背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太后示意她退下。皇帝這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才情不重要,想來相貌是看對眼了。而且皇帝這語氣驕傲的緊,人還沒進宮就開始護短。太后端起茶杯,清潤下喉嚨,對著乾隆好笑的揶揄道,“杜家養了個好女兒啊。”
可不是嗎,不但被皇帝看中,還讓皇帝上了心,給父親也得了個官位。
乾隆臉皮厚,絲毫不在意,認真地給杜若蘭拉籌碼,“待皇額娘見到那丫頭,也一定會喜歡的,小丫頭規矩也是頂好的。”
太后聽乾隆如此一說,倒是來了興趣,怎么說也就一個11歲的小姑娘,被乾隆說的倒是個仙女似得,可別到時候又是個狐媚的。想著又暗暗搖頭,前有高佳氏,現在有魏氏,能哄的皇帝開心卻都是上不得臺面的,能進來一個分寵的也好,總的比魏氏好,何況還是個知書達禮的。乾隆提了杜成德入仕,那選秀進宮倒也名正言順。
這女人希望自己能得丈夫專寵,到了兒子輩的,巴不得一直給兒子身邊放女人,開枝散葉。
“這年歲還小,今年因著戰事也未選秀,待下回選秀,皇帝自己看著辦吧。”太后這心思千回百轉,最后還是一笑而過。指不定現在是興致正濃,過些天皇帝也就忘了這小丫頭了。
乾隆了然一笑,只要太后同意,那就更好辦了。
又過了一日,乾隆領著眾妃嬪、阿哥格格們,安排了護送的將領送走了太后。場面恢宏壯觀,卻讓太后覺得無限溫情,有兒子、孫子孫女如此孝順比什么都值得。既去祈福,晴兒穿著素雅,面帶微笑、乖巧和順的站在太后偏后方,攙扶著太后。此時福爾康,也就是大學士福倫的大兒子也在護送的侍衛隊伍中,目光灼灼的注視著這位據五阿哥永琪說頗得太后寵愛的晴格格。他的弟弟福爾泰經令妃娘娘的保薦做了五阿哥的伴讀,五阿哥和他們兄弟也是無話不談。
如今看來的確是如此,不然這般重大的場面,一個小孤女怎有身份站在太后左右服侍。令妃娘娘早前就通過口風,她一直因出身低下不得太后喜愛,要是有晴格格在太后耳邊吹吹風,那一定會改變太后對她的看法。
原本福爾康對這晴格格并不看在眼里,只是一個已故親王的女兒,再怎么尊貴還能比的過皇上的親生公主。但今日這遠遠一觀卻讓他動了心思。晴格格柔美恬靜,氣質高貴,舉止優雅,雖說身份尷尬,但得太后寵愛這一條可比別人都強。一旦尚了晴格格,他們一家抬旗自然不在話下。
晴兒直覺有人一直在注視著她,這目光的主人也太大膽了,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如此……火熱眼神窺視她。也虧的晴兒自小跟著太后長大,耐得住氣。借著轉身的機會假裝不經意的瞟向那人所在之處,福爾康自恃英俊瀟灑回了晴兒一個不羈的笑容,晴兒微微皺了下眉頭。宮里的侍衛都是八旗子弟,怎會有如此放蕩之人。
不知不覺中,福爾康就被晴兒標注了“紈绔子弟”的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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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一回到養心殿,就找出江寧知府為杜成德、方老先生請功的折子。御筆朱批,定下杜成德為江寧織造郎中,正五品,并下令快馬加鞭將擬好的圣旨送去高淳杜府。
侍衛帶著宣旨的公公在第四日就趕到了高淳杜府,“高淳商戶杜成德接旨。”
杜府大院主子連下人雜七雜八跪了整整一個大廳,待這圓臉胖公公滿臉笑意的將圣旨遞給杜老爺時,杜家上下都還懵懵懂懂。只是施了個粥,就換了個正五品的官職?
“杜大人,待下個月末您可就要去江寧織造署交接事務,走馬上任了。恭喜恭喜。”宮里頭的人誰不知道江寧織造署是最有油水的地兒啊,雖只正五品,可和地方的官方一較上下完全沒問題,往年這職務都是內務府直接派遣。
誰知今年萬歲爺圣旨一下,內務府的內管領魏清泰不得不把別人賄賂已經入口袋的錢給重新掏出來,這可比割他肉還疼。本來這事也輪不到一個小小的從五品內管領來做主,畢竟上頭還有從四品的包衣佐領管著,可敵不過人家生了個好女兒,從一個洗腳宮女一躍成了令妃娘娘。這魏清泰就在這內務府稱王稱霸了。
也不知道萬歲爺這是什么意思,怎么會突然提了一個商戶做這江寧織造郎中。連令妃娘娘也沒傳消息過來。
“以后也得大人多加關照。”都說無奸不商,杜成德能把生意做大,該有的“禮節”也不會少。杜成德看都沒看,直接掏出幾張銀票塞進公公手中。
胖公公瞄了一眼銀票的面值,折了兩折塞進衣內,嘴上直說著“客氣客氣”,臉上的肥肉親密的堆到一處。
待送走胖公公,杜老爺打賞了一眾的下人,便讓杜夫人和杜若蘭進屋商談。
“媛寶,皇上之前可有和你說起過官職這一事?”杜老爺滿臉的慎重,他們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自然是借予杜若蘭入了圣上的眼。
“父親也別糟心,皇上昨日還來信提到了這事。女兒不知道圣旨何時會到,就沒和父親提。倒是讓父親、母親受驚了。”杜若蘭內里也是納悶的緊,乾隆的來信,字里行間只讓她看見那溫柔的幾乎能擠出水來,她甚至都覺得有那么絲絲諂媚、討好的意味,但旁的什么都沒提,更別說今天那么大個“驚喜”。但為了二老放心,杜若蘭也只能替乾隆瞞著。
杜夫人舒了口氣,“蘭兒,那皇上有沒有說這到底什么意思啊?”
“為父對這江寧織造署的運轉一無所知,這如何能做的好?”杜老爺反而更加愁悶,為官者自當為百姓做事,他一屆商人,如何做的來,唯恐愧對圣上的賞識。
杜老爺想起傅恒走時的一番話,不由自主的撫額嘆息,想來圣上早前就打定主意了。
“父親不要煩惱。皇上這番做為一定有他的思量。”
杜若蘭回到房間,拿出昨天收到的信。細致、謹慎地又琢磨了一遍,真是怪透了,乾隆這是和她打什么啞謎呢。
按理說后宮的鶯鶯燕燕如此眾多,這回京好些天了。忠犬忠誠度該極速下降,可這不但沒降反而還升了一點。
杜若蘭靜靜心,給乾隆回了一封信。
這日。
暗衛不僅給乾隆送來了杜若蘭的回信,還有監視方正的報告。
“沒有別的東西了?”乾隆知道杜若蘭的女紅可是蘇嬤嬤親手教的,算算日子,兩個荷包也該做好了。
暗衛一臉木然,“回皇上,只有信箋。”
乾隆驀地冷下俊臉,轉念一想,他的圣旨也宣了,媛寶一定也會好好表揚他一番。隨即滿心歡喜的打開了信紙。可……這是什么情況?上回講了一個“勵志少年”的故事好歹寫了滿滿一頁,這回干脆只有一行字“媛寶替父親謝爺隆恩”。
乾隆兩根指頭夾起宣紙一角,上下磨蹭幾下,確定只有一張。又不甘心地拿起信紙、瞪大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難道是他沒有發現內在的玄機?
一旁的吳書來一時也愣了神,萬歲爺湊那么近看信,可不能是政務繁忙眼睛出問題了吧。</br>